《妖魔鬼怪密室逃脱再就业》竹取飞翔

22、修罗之蛇

　　江凌意和连墨秦在教室找到受伤的庞眉，他瘫坐在椅子上，面色如土，嘴唇几乎失去了血色，半边衣服都沾染上干涸的血渍，捂着手臂伤口的指缝不停地渗出不详的黑气，与细小的电气纠缠成一片小型的雷云。

　　江凌意也顾不得连墨秦看到这一幕会有什么感想，劈头就问：“怎么样？其他人呢？”

　　庞眉咬牙切齿：“那不是普通的刀……是由人心中的恶意凝结成的“歹刃”，挨上一下可不是流血那么简单，而且我还从上面嗅到了令人不快的气息，给我点时间，我绝对能想起来！”
　　他完好的那条胳膊重重锤了一下桌面：“可恶！要不是我成了这幅样子，那小子能沾到我的一片衣角？”

　　连墨秦没听懂他在说什么，还以为是密室剧本设定，可也无法对大片的血迹无动于衷：“那个……要不还是先打120吧？”

　　“我们的员工已经打了。”江凌意宽慰他。

　　“小同学，你刚才说什么歹刃……意思是书淮平时对你就心怀恶意吗？”连墨秦难以置信，“他虽然任性骄纵、爱摆架子、嘴硬挑食、意气用事、让人操心，可他是个好孩子啊！”

　　江凌意：“……”
　　庞眉：“……”

　　“这不是他的错。”
　　一道落雪般的身影落在他们之中，是楼弦。连墨秦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他完全没察觉到楼弦是怎么出现的。
　　楼弦灰色的眼眸移向桌上的罗盘，江凌意要递给他看，被他轻轻制止，自己拿了起来。
　　“很轻微的法术残留……和我想的一样，他是被诅咒、失去理智了。”

　　“诅咒？是哪个员工疏忽了？”江凌意脑筋转得飞快，“不对，店里每天都会检查一遍所有道具，唯一能出问题的果然还是换指针的那个时候……得把小丑叫来问问。”

　　庞眉皱起鼻子：“什么诅咒竟然能瞒过我们所有人？”

　　连墨秦已经完全跟不上节奏，呆滞地问：“啊？你们是搞玄学的？”

　　“店长！楼弦大人！场地里发现多处异常反应！不能锁定目标位置！”藏狐仙在耳麦里叫道。

　　“都去调查一遍，两人一组，不要分散行动，一有情况立刻汇报。”江凌意吩咐，又指指连墨秦，对庞眉说道，“你受伤了，带他出去，一起在商场里呆着不许回来。”

　　“你嫌我累赘？”庞眉委屈地叫了起来，“你还是人类呢，你们俩才该出去避难！”

　　“就因为这样，如果我们两个人类，碰上现在的连书淮都没有应对手段。你就算受了点小伤，好歹比我强不是？”

　　“好吧。”庞眉嘟嘟囔囔，勉强答应江凌意的安排，拽着连墨秦的胳膊就往外走。

　　“等等！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什么人类、法力的……真不叫救护车？小同学请你放开我！我还要去找书淮！”连墨秦拼命挣脱。

　　“烦死了！”庞眉一记手刀劈在连墨秦的后颈，后者两眼一翻，登时晕了过去，庞眉单手把他抗在肩上，他手臂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但那股不详的黑气依然缠绕在上面。

　　江凌意在窗边目送他们离开教学楼，便回转身去，楼弦恰巧背对着他，他刚想开口，就看到令人悚然的一幕——
　　天花板上降下一个浑身被黑色符文包裹的身影，正是不见踪影的连书淮，怎么看都已经不是他自己了。眼眶整个变成了黑色，脸上也像是被印章碾过一遍似的，布满了神秘的刻印，最醒目的还是手中那把没有实体、完全由黑雾组成的暗影般的刀刃。

　　江凌意本能地想要逃离，他身上的每个细胞、细胞中每个继承自远古人类的本能都在警告他：毫无胜算、快逃、会死。

　　可那刀刃正要朝楼弦的背后刺下去。
　　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时间被放缓了数倍，一切都成了慢动作，全身只剩下心跳鼓动的回响。他感到一丝熟悉，啊，正如那时他从楼顶上一跃而下，这是无比接近死亡的、那一刹那的原始刺激，也是大脑为了保护自我的某种防御机制，让感官都变得最迟钝也最敏锐。
　　他向着那短短几米的距离飞扑过去，嘴里好像还叫喊着什么——

　　下一瞬，刺骨的寒冷没入脊髓，他的牙齿打颤，那不是让人撕心裂肺吼叫出声的剧痛，而是附骨之疽渗透脏腑的钻心阴冷，正匹配上它的本质，人之恶意。

　　江凌意用尽最后的力气支撑起来，确保护在身下的楼弦安然无恙，他愕然地看着他，意识到发生什么，那双灰色的眼眸瞬间蜕变为燃烧般的黄金，圆形的瞳孔收缩为细长的一条，如烈焰中闪烁的深渊缝隙。

　　不，那不是猫眼那样温和美丽的眼睛，而是比它更加原始、更加唤起内心恐惧，属于捕猎者的——
　　蛇的眼瞳。
　　这双眼眸就是江凌意在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最后的景象。

　　“嚯……居然有人类愿意为你挡刀，算了，想必你只是诱惑他成为你的奴隶罢了。”
　　连书淮依旧浮在空中，他阴恻恻地开口，那声音扭曲得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楼弦对连书淮的挑衅充耳不闻，怀里抱着昏过去的江凌意，他脸色发青，嘴唇发紫，侧腹上蔓延出大片血迹，体温也在逐渐下降，还有更为浓重的恶意残雾侵蚀着他的心智。

　　“真是冷血啊，人家都要为你死了，你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楼弦，你还是老样子啊，哦不对，你本来就是冷血动物，哈哈！”

　　楼弦喃喃道：“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嗯？你问我？也没什么，只是看你最近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忘记自己是来这里服刑的了！我就好心过来提醒你，修罗之蛇，不管在哪里，都不会有你的容身之处！”

　　“那种东西根本伤不了我，你明明知道我不是人，为什么要做这么……没有意义的事……”
　　楼弦轻轻抚摸江凌意的脸颊，仿佛是要把他整个裹起来似的拥在怀里。

　　“你、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人类就是这么脆弱，如蝼蚁、苇草，那点微乎其微的恶意，与千百年来给我献上的祭品相比，根本不算什么……”楼弦哀怜地眯起细长的黄金蛇瞳，终于抬头看向连书淮，“你要是以为这点程度的诅咒就能让我失控，就枉做了我的徒弟，罗宿。”

　　“连书淮”以特异点调虎离山，本以为终于蹲到落单的楼弦，一点没把江凌意放在眼里，暗算却还是落了空，想借江凌意嘲讽楼弦，扰他方寸，谁知他似乎完全不为所动，心下终于慌了，面上却还在掩饰。
　　“那又如何！这里可是地球，你再不救那个人类，他可就要死了哦，还是说，你会先杀了我附身的这个人类？”

　　“他不会死。”

　　“难道你想吃掉他，让他成为你的蛇腹子？”被罗宿附身的连书淮大笑，“这样不就和你之前做的事没区别了吗！果然，你从来就没有心！我都要可怜这个人类了！”

　　话虽如此，楼弦周遭的风压却陡然沉重阴冷起来，幻境世界也开始产生剧烈的动荡，连书淮不过是个少年，身体资质比成年人还要弱上一些，作为罗宿短暂诅咒投影的容器，几乎已到极限，手上的歹刃也消散了大半，罗宿便果断弃了这躯壳，连书淮的身体立时坠到地上，一动不动。

　　确认罗宿的气息已经完全消散，楼弦紧绷着虚张声势的姿态才略微放松，冷汗流了满脸，脚下浮现一个比歹刃恶烟更为黑暗诡异的大阵符文。他只能动用阴阳离合大阵积攒的力量救治江凌意，并无百分之百的把握，方才在罗宿面前那么笃定，也是不想被他瞧出破绽。

　　可他也不敢想象，如果失败了会怎么样。只要稍微把江凌意和“死”联系在一起，他的胸口就会涌现锥心的疼痛。

　　“他不会死。”
　　这句话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