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掰弯活驴□□受》宇佐见USAGI

48、弟弟

　　“晴姐，我……我不明白为什么……我……”
　　海鸣曦手中的布丁瓶应声落地，破碎的玻璃似水花一般溅起又落下，杏仁色的布丁一团一团地散落在地板上，孤零零地左右弹动着……
　　海鸣曦连忙蹲下身将玻璃碎片拾起，他的心震动着、他的神情恍惚着，锋利的玻璃碎片似冰棱一般，刺穿了海鸣曦的手指，圆润的血珠一颗一颗滴下，盛开在杏仁色布丁上的红色曼陀罗……
　　“因为我是男人么？”海鸣曦抬起头、一张无措又受伤的脸，“所以……不行么？”
　　他看向高晴的眼，眸中流转的光彩在这一瞬间的对视中变得暗淡无光，高晴的心不由得被这样的眼神狠狠地鞭笞了一下，刚刚的话是她说太重了……
　　高晴将海鸣曦扶起，为他包扎好伤口，“因为你是男人？一部分吧！”高晴无力地叹了一口气，“你和小野选择了一条异常艰难的道路。虽然在我看来真正的爱情无关性别，但并非所有人都这样认为！在美国我曾接手过好几起因为反同、恐同而导致的暴力事件，其中有一起案件一个男孩儿被反同者残忍的刺死，那孩子不过才15岁……”
　　高晴站起身，走到窗边，那个案子是她接手的第一个案件……
　　“两个男人谈爱情，本就会受到重重阻碍，如果彼此的心意不是绝对的坚定，与其到最后伤痕累累，莫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让其发生！”
　　“晴姐，你是因为我……我刚才拒绝了高野……”
　　海鸣曦低着头，他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这种难以启齿的事情，尤其对方还是高野的姐姐，海鸣曦觉得一阵阵混乱！
　　“不是！”高晴转过身，“我了解我的弟弟，他对你的爱情是可以牺牲一切的，包括他自己！而你……在你的心中还有迟疑、不安甚至是动摇，你以为你伪装得无人看透，但是海鸣曦我要告诉你，不是因为我是律师所以能够轻易看穿，就连小野也很清楚你心底的不确定！”
　　高晴的话犹如遮挡乌云的一层纱，此刻薄纱被扯掉，海鸣曦的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高晴说得都对，海鸣曦在高晴面前犹如病人进入了CT室，一切都被看得通透。虽然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但海鸣曦却迟迟不肯和高野更进一步，两人之间的亲昵也止步于热吻，在海鸣曦的心中是有着不安和不知所措的，他不敢也不愿去想象两个男人之间的结合会是怎样一副光景，这种事他从未想过更别说是经历过，这或许就是高晴口中的‘不确定’！
　　“你知道的吧，小野的亲生父亲是个赌徒，又酗酒而且还家暴！”
　　高晴这话一经说出口，海鸣曦震惊得瞪大了眼睛，不由得站起身来，“晴姐，你说高野亲生父亲，那……”
　　“看来小野是太宠你了，所有悲伤的事情他都不愿与你分享，给你的永远都是一片纯净的阳光！”
　　海鸣曦有些踉跄，比起听到高晴要他和高野分手，高野父亲的事更让他震惊又不敢置信！从高一到大二，海鸣曦很少听高野说起家人的事，在海鸣曦的意识中高野是一个出生在富裕人家的大少爷，从小受到绅士教育，长得好头脑又灵光，没想到……
　　“晴姐，告诉我，告诉我关于高野的一切，我所不知道的一切！”海鸣曦走到高晴的面前，一副很伤痛的表情，“我承认我对这份感情是有一些不确定，但是我能很笃定的告诉晴姐，我爱高野，这一点没有任何人能够否定！”
　　海鸣曦的眼神传递出犹如猎豹一般的坚定与执着。
　　高晴被海鸣曦的气势诧异到，似乎越是打压他，他就会变得越强，而且还是一瞬间的变强，真是个奇怪的孩子！
　　“小野的妈妈和我的爸爸是重组家庭。”高晴缓缓地开口道，“关于小野亲生父亲的事，我知道的并不是很多，都是儿时从父亲口中得知的。据说小野的亲生父亲曾是一位很成功的商人，但一次税务危机让他苦心经营的事业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并且还坐了2年牢，公司破产的时候小野刚满1岁。出狱后小野的生父变得堕落，不再工作还酗酒，喝醉了就打骂妻儿，拿着妻子辛苦赚来的钱去赌博，赌输了依然少不了一顿打骂，小野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一直到他5岁……”
　　听到了高野的童年，海鸣曦的心犹如被刀剜割着一般的疼，他没有想到在外人看来高野闪耀的人生背后，竟是这样令人心碎的童年经历，而高野却从不曾对自己提及……
　　“因为有过这样的经历，小野从小就很敏感，他过分的安静、乖巧、听话、懂事其实都是为了能有一处容身之地。”高晴的眼眸不知不觉中微微地湿润了，“小野从小就很乖巧懂事也很努力，一般来说同龄的孩子还在跟父母撒娇、任性，但小野却一次都没有过，这不是因为我们是重组家庭，即便小野对于妈妈更多的也是照顾和保护，可明明他才是那个最需要被呵护的存在！”
　　高晴的声音有些哽咽，虽然高野并不是他的亲弟弟，但却是她最为重要和珍惜的家人，无可替代的家人！高晴走到吧台倒了两杯红酒，递给海鸣曦一杯，随后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爸爸刚带小野来到这个家的时候，我是完全排斥他们母子的。那个时候我13岁，正值青春期，突然之间多了一个后妈和弟弟，我也很不安，所以最初我对小野很不友善。那个时候我从不和他说话，也不允许他进入我的房间，对于他所有的示好都忽略不见，连同他这个人都视若无睹！现在想来那个时候我对小野该说是施加冷暴力吧，我也很后悔当初那样对他！不过……”
　　高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坐在了海鸣曦的身边。而海鸣曦依然紧紧地握着酒杯，他低着头，忧伤的表情映在水晶杯通透的杯壁上……
　　“不过小野天性善良，即便我对他并不友善，他依然无私地给予我他稚嫩的温暖，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的洋娃娃……”
　　高野5岁的时候随妈妈改嫁到高家，并移民美国和过去一切痛苦的回忆永远告别。初到美国，高野并不适应，除了语言不通，高野从小就营养不良，比同龄的孩子要瘦弱许多，更何况是美国的同龄小朋友。在家中尽管继父对他很好，但姐姐却很难靠近，加之继父和妈妈每天每天都忙于工作，照顾高野的就只有一个华人保姆。
　　小时候的高野很孤单，常常一个人坐在窗台上发呆，看着窗外的蓝天，一看就是一天。在高野幼小的心中是无比渴望被爱的，所以他很乖巧、懂事、尽管还是一个5岁的孩子，却极尽全力地为这个重组家庭默默付出着。高野的这些努力终于在移民美国后的半年得到了回报，那是高晴14岁的生日……
　　高晴14岁生日的时候，父母送给了她很多很多礼物，却独独少了陪伴。那个时候高家刚移民美国，公司也未在美国市场站稳脚跟，不拼命努力奋斗是不行的，所以小时候的高晴和高野几乎很少能被父母陪伴。
　　这一天晚上高晴从朋友为她举办的庆生Party中回家，时间已经过了晚上10点钟，父母依然没有回来，高晴的心中有些失落，在一片夜色昏暗中高晴走上楼梯，却在房间门口被什么绊了一下，高晴惊出一身汗，随着打开灯的一瞬间，高晴看见小小的高野在她的房间外蜷缩成一团睡着了，高晴很是生气，不由得一把拉起高野，“你在这里干什么！”
　　高野被整个人拎了起来，有点懵地睁开眼睛，怔怔地看向高晴那张因发火而变得很恐怖的脸。
　　“我问你，你在我房间外干什么？”高晴将高野不算温柔地‘摔’下，丝毫不掩饰愠怒，狠狠地瞪着高野。
　　“我……我在等你。”高野稚嫩的声音带着一丝胆怯，“姐姐，生日快乐！”
　　说罢高野伸直白皙而纤瘦的手臂，双手捧着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的洋娃娃，清澈而纯净的淡棕色眸中映着一丝期许与害羞……
　　就是在这个瞬间，就是在眼神交汇的这一刻，高晴的心好似被什么融化了。她接过洋娃娃，这是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儿，有着和自己一样的黑色眼睛、黑色头发，高晴不由得紧紧地握住这份礼物，泪水静然地落下，落在了洋娃娃的脸上，洇湿了一片心墙的涟漪……
　　不到6岁的高野，小小的身躯那么纤弱，语言又说得不够流利，高晴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小男孩儿是如何买到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的洋娃娃的，毕竟他们所在的社区不是华人社区，家附近的商店、玩具店也少见贴近华人气质的商品，在这个金发碧眼的国度里，高野一定是花费了很多心思才将这份礼物送到自己手中的吧……
　　“对不起……如果姐姐不喜欢这个洋娃娃，丢掉也没有关系。”高晴的手被高野那双冰冷的小手带着胆怯地握住，“只是姐姐不要哭了，对不起，我惹姐姐生气了！”
　　高野仰着头，极淡的棕色瞳孔中是一抹孤寂的悲伤，然而他的嘴角却上扬着宽慰人心的笑容，高晴再也抑制不住心绪的宣泄，她蹲下身紧紧地将懂事到让人心疼的高野抱在怀里，在他稚嫩弱小的肩膀上大声地恸哭着，“弟弟！弟弟！弟弟！”
　　高晴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也就是在这一晚，14岁的高晴真正地接纳了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并下定决心这辈子都要好好地守护他，就像他守护自己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