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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故事的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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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薄万古心,揽之不盈掬。)
景昭放下手中的画本子,捉住一片落在窗边略微枯黄的叶片。
天空中那盘银月高高挂起,只剩月光洒落于天幕,这座略微偏僻的营房外,此时已然静悄悄的。
“吱拉——”
不用回头,景昭也知道是哥哥。
“今日怎么也回来的那么晚。”她先是仔细确认了哥哥身上没有出现新的伤口,才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向床边摸去。
“刚加入云骑军,自然不能懈怠。”景元眯眼笑着任她打量,站在门口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踏入房内。
“阿昭你可以不用等我的,早些休息啊。”
近几天,景昭都住在云骑军军营,柔软的被褥还透着阳光的味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龄最小的优待,前来探望的云骑军长官特地带了许多点心和画本,这些画本甚至在景昭看来,已经是幼时看过的。
“我说过很多次了,哥哥。”她掀开被褥,翻身躺进去,用那双金色眸子定定地盯着哥哥。“你应该爱惜自己的身体才是。”
与对妹妹的偏爱相反,景元的军官对他尤为严格,大有因为看好所以开小灶加练的原因在。
这样的加练已经连续五天了,每日卯时出寅时归,就算是习武之人也不一定能撑得住。
景元轻叹一声,将枕边散落的画本子收好。
“你我二人离家许久,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也要为日后着想。”
话语中带着些许无奈和宠溺。
“如果你依着妈妈的安排,定然不会这样。”景昭闭上眼睛,嘴角带上了笑意,揶揄道,“倘若知道小少爷吃的这些苦头,她不知有多心疼呢。”
从偷听到家中为哥哥的安排的未来起,她就算到会有这么一天。
景元虽然愿意待在书房一整天,看上去是个安稳性子。
而她却明白,自家哥哥肯定不愿意顺着家里安排,在地衡司待一辈子。
地衡司的工作虽然轻松安稳,但工作日常之枯燥,就连景昭自己,想想也做不了哪怕一旬。
只是没算到,哥哥那么早就参加了初选。
景元莞尔,“知道是吃苦,你还硬要跟过来。”
不知怎的被这妮子知道了计划,赖在云骑军门口抱着他不撒手,他又想来拿自家妹妹没什么办法。
好在景昭凭借着占卜天赋,更多的说是卖惨,被勉强被算成了云骑军的编外人员。又因为兄妹二人年龄尚小,便安排在了同一屋。
景元又想起初入云骑军时,妹妹那装作可怜巴巴的样子,不由扑哧一笑。
“早些休息吧。”他熄灭了烛火。
这几天的劳累,都在见到阿昭后,散去了大半。
景元看着呼吸声渐渐平稳的少女,往日里只知道缠着哥哥不学无术的妹妹,竟也能让太卜司之首亲自收徒,更是破例住在军营之中。
把人看在眼皮子底下,也还不错。
通过这几日的努力,他获得了长官的认可,明日就将跟随云骑军,前往救援落难的运输天曈。
希望一切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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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簿书忙里偷闲去。)
“师父——我错了——”
又一次迟到的景昭,抓住师父的衣袖,一轻一重地摇晃着。
“我也不是故意要迟到的——”
不像学簧时十几人为一组,还能靠着导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混过去,太卜司一对一的学习模式被抓住的概率可是百分之百。
“你已经迟到整整一个时辰了。”玄晓用折扇戳着少女的额头。“让为师想想怎么罚你。”
“唔。”景昭向后仰着想躲,却被戳个正着,当即眼泪汪汪地看着对面的人。
身为一司之首,玄晓也不算是很严肃,只是再不能让她糊弄过去了。
“今日景元那小子首次出征,你便算算结果如何。
算对了,我就不再追究。”
这还是她成为卜者后,第一次计算行军之事。
景昭正了正神色,低头起卦。
“怎么样?”
玄晓与景昭和景元的母亲是老相识,是看着他们长大的,如今受到照看兄妹二人的请求,就顺势收为徒弟。
当然,更多是看上了景昭的才能。这孩子六爻,遁甲早早精通,太乙等也是一点就通。
这难能可贵的天赋,切不可因为贪玩浪费了。
看景昭摇头晃脑了,嘴里一阵嘟囔。师父也不着急,只是看着她。
“有哥哥在,那必然顺当,火地晋卦,物不可以终壮,故受之以晋。晋者,进也。”
玄晓微微点头,心中满意,面上却不显,暗含点拨地反问道:
“让你算行军,你倒是讨巧只算一人,这可不能轻易过关。”
“嘿嘿。”景昭吐舌,“此次出征之问,哥哥本就是题眼,又何来蒙混过关一说。”
“师父,这也到午饭时间了,徒儿先去吃饭——”为了不留给师父继续教训她的时间,景昭直接飞快地溜走了。
“你这孩子。”太卜大人摇摇头,没有强行留人。
她本就无意责备,昭儿也正是贪玩好动的年纪,活泼点也好。
看在没有落下学业的份上姑且放过,这日升的课,就这样让她逃掉了。正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太卜司大大小小的事物也还等着玄晓处理呢。
总是这样冒冒失失的也不太好,她扶额沉思。
该早点让昭儿接触些太卜司的事物了,以免整日吵吵闹闹的。
这严肃的太卜司,将来会更热闹些吧。
可惜当事人并没空算算未来的自己会如何忙碌,只是随意穿过授事厅,脚尖向左一转,直奔工造司去了。
银杏树黄飘散满城,铺成一地锦绣。几片薄云在空中渲染出银白色的光,更衬得工造司熙熙攘攘。
景昭为师父跑腿时来过几次,与工造司的人也有过几个照面,一路畅通无阻。
“小昭,今天课堂放得倒是早了?”与她熟识的工匠向她打招呼。
“是呀,明柳师傅,我就来看看。”景昭笑嘻嘻地回应,扭头去看其他新奇的玩意儿。
这里大部分人都很友好,有些甚至乐于被这样嘴甜的小孩夸上几句,看着她面露好奇和崇拜的眼光。
就算是一些脾气古怪的,只要不打扰匠人们的工作,也懒得管束这位看上去无所事事的小姑娘。
工造司一天一个模样,工匠的巧思无穷,闹出的动静也不小。
让单人起飞的控制器,听说是叫“独机”的小玩意又在满天乱飞;将玉兆和拖蝶幻境相结合的项目,又映出了让人眼花缭乱的乱码。
前几日景昭看见洪山师傅敲敲打打的小铁块,今日竟被安在了金人腹部,行走起来歪歪扭扭。
景昭正细细地观察,那金人突然失控似地朝她撞过来。
“快躲开——”耳旁有人呼喊出声。
来不及回应,景昭侧身一躲,片刻间拔出头上的簪子,扔向金人的玉兆核心。
那庞然大物还没跨出去几步,就冒着滋啦的声音直直倒下去,一动也不动。那铁块自动掉落下来,砸烂了金人的左脚。
周围想赶上来救援的人也停下脚步。
事从缓急,这应该吧不算闯祸吧……大概?
景昭不知道这些锻造玩意,只看得出来面前这个大家伙散了架,她搓搓手,心虚地看向洪山师傅。
“人没事就好。”洪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带上些不知道安慰还是自嘲的口吻,“自我20岁之时就开始研究,如今已经过了快二十年,也不少这几天的进展。”他略带悲伤地转身自闭去了。
景昭抽抽嘴角,看这位大叔满头白发,本以为快三四百岁了,没想到洪山师傅居然才四十多。
工作果然蹉跎人,还是摸鱼为上。
“听说朱明仙舟过几日就会派人前来交流学术。”另一位工匠拍了拍同伴的肩膀,面露神往之色,“那‘天上楼船’采用之法,说不定能解决我们的问题。”
“我们罗浮相较于他们,也不能表现的太差吧……”洪山定眼看向他的作品,喃喃道。
……
得知没多大问题后,景昭也没有长留,太阳从头顶逐渐向西偏移,她走出工造司。
两位后续的讨论逐渐消失在耳畔,朱明仙舟的事却让她产生了些许联想。
她在学簧的导师曾经讲过朱明,称那朱明仙舟如黄金芝泽,让人心旷神怡,是几座仙舟中工造技艺最为成熟之地。
景元对此很是感兴趣,还翻遍书册不够,还说定要去亲眼瞧瞧。
她本人倒是没什么想法,这罗浮如此之大,景色还没看完,怎么去想如此遥远的地方。
这么想,这次机会必然不能错过了。
景昭当下算了一卦日子,打算过几日拉着哥哥再来看看。
很快,这些让人蠢蠢欲动的想法,又被没看过的书册挤出脑海。捧一册刊物,看一本《罗浮夜晚》,怎么不算游遍罗浮呢?
今天随手拿的这本《远书案》情节确实不错。景昭更偏爱那些虚构的案件,引人入胜,无法卜算的凶手让人更加沉浸其中。
就连原本的正事——午餐,也可以在书屋旁的小吃摊解决,只需要一只貘馍卷和一瓶热浮羊奶。温热的甜滋滋的羊奶,顺着喉咙滑进肚子里,松软的貘馍卷泯在嘴里就化开,两者相辅相成,可以说是自创组合心得。
如此,便是足以让景昭感到满足的时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