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 5 章 ...

  •   (26)
      走出大殿,许君君第一个看见的人是白梓烟。
      似是没料到许君君和宴逢会一起出来,白梓烟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你们……”
      “我们为什么没死,对吗?”许君君笑了。
      “君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白梓烟又换上了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你和宴逢还好吗?”
      宴逢不知道从前关系很好的两人发生了什么,但他了解许君君,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冲别人撒气。于是他抬眸,静静地看向了白梓烟。
      他明明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一双桃花眼也是无波无澜,但偏偏又极具压迫感,在不经意间流露出锐利的凌厉感。
      白梓烟面上的笑容快要维持不住。
      “挺好的,没死。”许君君面对她时与方才对卫知南的寂然不同,眼尾一挑,那刺人的嘲弄便怎么也藏不住,“卫知南也没料到你会把我带来这里吧。”
      白梓烟的身子颤了一下,面色也一下子变得煞白。
      “一开始我只说今日便可以与宴逢见面,你的第一反应不是问我与他如何见面,而是疑惑我如何得知。这难道不奇怪吗?什么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除非你们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知道。若真是设宴为宴老将军祝寿,没道理要瞒我,而当我说完是卫知南告诉的后,你的表情就更疑惑了。所以设宴这事,一开始就是个阴谋。”
      许君君顿了一下,见她面上满是不可置信之色,勾唇笑了,又接着说了下去。
      “至于你,恐怕早就与卫知南狼狈为奸了吧,卫知南也许告诫过你,让你不要告诉我此事,可你得知我已知晓此事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还是把我带去了事发现场——这是你出于你自己的私心吧。白梓烟,你是想让我目睹宴家人被杀后当众与卫知南撕破脸,让他厌恶我,最好能直接把我杀掉吧?”
      宴逢没有说话,握着许君君的手却紧了紧,看向白梓烟的目光也如淬炼了千年的寒冰般,冷意直泛进骨头。
      白梓烟死死地盯着许君君,没过一会儿,突然就笑了:“是啊,我就是这么想的。谁让我喜欢卫知南,可卫知南却喜欢你呢,你难道不该死吗!?”
      这个昔日的好友,总是温婉可人的模样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狰狞和嫉妒。
      她哑着嗓子问:“什么时候?你对他……什么时候?”
      “三年前的那场春狩。”白梓烟看着面前这个哪怕受了重伤,浑身血污,却仍叫人移不开眼的“公主殿下”,眼中嫉妒疯长,“所以啊,一切都是假的,我与你的那些姐妹情深只是为了方便我接近卫知南。许君君,你多优秀耀眼啊,谁与你走在一起都会沦为陪衬!我早就受够做你的陪衬了!”
      是啊,一切都是假的。
      许君君垂下眸子,缓缓地笑了笑。
      卫知南与她的十年陪伴情分是假的,白梓烟与她的三年姐妹情谊是假的。她曾以为自己拥有的很多,到头来,却是黄粱一梦,镜花水月。
      “你不是曾告诉我,你喜欢宴逢吗?”许是被人这么赤裸裸地拆穿,白梓烟情绪有些激动,“一边喜欢着宴逢,一边又让卫知南对你念念不忘,许君君,你真是好手段!”
      她已经不顾宴逢愈发冰冷的眼神了,只一味冲许君君发泄着:“凭什么你生来便能拥有最好的一切,卫知南喜欢你,宴逢护着你,连韩司也更偏向你!”
      她吼完,以为会看见许君君伤心慌乱的样子,然而并没有。女孩仍是那平和淡漠的样子,连眉都不曾皱一下,眼里没有半分不快情绪,有的只是悲悯。
      “就凭她与你不一样。”宴逢开口了。
      许君君一愣,微仰起头去看他,又突然想起自己还握着他的手,心里一乱,下意识地就要松开。
      宴逢却不依,强硬地反握住她的手,语气里的冷意让人恍若进入了数九寒天。
      “你虚伪,阴险,狡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利用旁人为自身获取利益,是最泛泛无能之辈;君君善良,从不会做损人利己之事,对朋友皆是一心一意,她拥有你所不具备的一切,抛开身份不谈,也是值得被人用心呵护的。”
      他说完便垂下眸子,静静地注视着因他这一番话而有些愣怔的许君君,眸中漾起浅浅的笑意。
      白梓烟却被他这一番话气得发抖:“你胡说——”
      话还没说完,她便感到一股刺痛混着冷意,从右肩蔓延开来。
      许君君握着簪子,簪子的尖端已没入了白梓烟的右肩,另一端在她手里。
      宴逢没有拦她。
      白梓烟早与卫知南勾结。从头到尾都在欺骗许君君,今日又因她的一己私欲而让许君君受了这么重的伤,只是刺破肩膀而已,只要她不死,许君君要怎样都可以。
      宴逢就是这么护短的一个人。于他而言,许君君就是底线,她想做什么他都会陪着她——今日哪怕她杀了白梓烟,他也会处理好一切。
      宴逢的爱隐忍又克制,内里却透着股不管不顾的疯劲。
      “我的喜欢与你们不一样。”许君君把簪子又往前抵了两寸,看着白梓烟更加痛苦的表情,她眼里半点波澜都没有,“别把自己说的那么高尚,你与卫知南一样,都是草菅人命的小人。”
      她说完,又猛地将簪子拔出,有些惋惜地看了看沾了血的簪子,然后随意地把它扔在白梓烟脚下,这才抬脚准备离开。
      “许,许君君!你,你疯了吗!?你竟敢伤我!?”白梓烟疼得面色发白,咬牙质问。
      许君君顿住脚步,侧过头,忽而朝她一笑。
      “是啊,我是疯了。”她笑得极艳丽,笑意却半分都不达眼底,“被你们逼疯的。”

      (27)
      宴逢背着因失血过多而面色苍白的许君君,一路走向宫门。
      “受伤了还不赶紧离开,为何又与她再费一番口舌?”宴逢不悦,“君君若是讨厌她,大可以告诉我,我会替君君做好一切。”
      “我才不需要呢。”许君君把下巴垫在男人肩上,声音很小,“宴逢这么好的人,我才不舍得让你做坏事呢。”
      “我不是好人。”宴逢沉默片刻,才这样说道。
      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像个疯子一样觊觎你好久好久了。
      许君君没有说话,连呼吸都轻了些,像是快睡着了。
      宴逢也不再说什么,背着她走得又稳又快。
      直到快走到宫门口了,背上才传来女孩极轻的呢喃:“我才不管你是不是好人呢……反正我喜欢你……”
      宴逢脚步微顿。
      “喜欢我?”他哑着声音笑,莫名多了些勾人意味,“原来白梓烟说的是真的——多久了?”
      许君君似是清醒了几分,回答得很是干脆:“不能告诉你。”
      听她这么说,男人也不生气,桃花眼里笑意更盛:“那来打个赌吧。”
      “赌什么?”许君君下意识地问。
      “就赌……我喜欢你的时间比你喜欢我的时间还要长。”
      许君君没接话。
      宴逢毫不意外地感受到了背上女孩骤然强烈的心跳,一阵极静的沉默后,她才小声咕哝:“宴逢一定是太伤心了,伤心到都开始说胡话了……”
      男人垂下眸子笑了笑,没有说话。
      君君,我什么都没有了,但万幸,你还在我身边。

      (28)
      许君君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处宽敞的马车里。她想动一动,谁知不小心扯动了肩膀处的伤口,疼得她倒抽一口凉气,又赶紧躺好了。
      “君君?你醒了?”许是她的动静惊扰了宴逢,男人连忙小心将她扶起来,又往她腰后垫了个软垫,“要不要喝水?”
      许君君点点头:“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去江南。”宴逢摸摸她的头,“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以后就一直留在江南了。”
      “你的家里人……?”
      宴逢把她喝空的茶杯接过:“京城那边有韩司和我之前的幕僚帮忙,不必担心。”
      她看了看自己肩膀处已被包扎过的伤和身上的新衣裳,想来宴逢确实安排好了一切,便不再多问,敛了笑意,认真地看着面前的人——
      “若是实在难过,便发泄出来吧,不要再忍耐着装作自己很好了,我不会嘲笑你的,因为我也经历过这些。宴逢,我们是一样的人,我们有一样的伤疤,所以我很想与你一起承担,而不是做一个只能攀附于你的菟丝花。”
      宴逢难得怔住,从来都平静的眸子里甚至起了点波澜。他看着女孩恬静的面容,又忽然觉得,她其实没变,还是那么闪闪发光,明媚动人。
      他看见女孩扬起了一抹柔和的笑,双颊也染上一丝薄红,眼睛很亮。
      他听见她说——“宴逢,我也会一直在的。”
      不知是她的哪个神情触动了宴逢,他忽然就忆起了六年前的那个落花时节。
      彼时正是深秋,皇宫中好些花儿都谢了,才十二岁的宴逢下了学,独自一人走在宫中。
      宫中正三品及以上官员的儿女皆可入宫学习,由太傅们亲自传授学识,也有利于增进世家子弟间的感情。
      宴逢想着刚刚太傅教的“先天下之忧而忧”,也没注意看路,这一走神,怀里便突然撞进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那女孩估计埋着头跑的,也没看路,这下,两人都有点迷茫。
      到底是宴逢成熟些,反应也快,立刻就行了一礼:“臣宴逢,见过公主殿下。”
      许君君还没来得及回应,身后便传来了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
      “许君君!你给我站住!”
      许君君被吓了一跳,连忙躲到宴逢身后:“宴逢哥哥救我!”
      宴逢看着已经跑到跟前的许潇,下意识地就抬手护住了许君君。
      几人平时打闹惯了,又都是小孩子,没什么尊卑有别,没人在意宴逢的举动。许潇见到宴逢这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时就炸了:“宴逢,放开这小丫头,让我教训教训她!”
      “宴逢哥哥……”许君君一听这话,眼眶里立刻就浮上雾气了,瞧着好不委屈,“二哥哥好凶,我好怕。”
      宴逢低头,瞧见的便是小女孩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不知怎的,他心中忽然一动。
      那时的小少年还不知名为喜欢的种子在他心里发了芽,他只是遵从了内心的意愿,蹲下身子,用手帕仔细地为小女孩擦去了眼泪。
      “二皇子有话好好说,总是吓唬君君做什么。”宴逢直起身子,“君君是做错什么事了吗?”
      “你自己问她!”许潇是真的快气死了。
      宴逢又蹲在女孩面前,这才注意到她手里还攥着一张信纸。
      “公主,有什么事情慢慢说,不着急。有我在,二皇子不会再凶你了。”
      许君君小心睨了一眼许潇的脸色,委屈巴巴地道:“我只是好奇哥哥偷偷写的东西,便拿过来看了看,谁知哥哥却说那是太傅留给他的作业……才不是作业呢,明明是哥哥骗人。”
      宴逢觉得有些好笑:“他偷偷写了什么?”
      “宴逢!”许潇涨红了脸,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不准多问!这是本皇子的命令!”
      被点到名的人没理他,反而伸手安抚似的拍了拍自家妹妹的小脑袋,桃花眼中满是温和的笑意。
      许君君有人撑腰,底气明显就足了,她抻开皱巴巴的信纸,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了上面的内容。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虽只有一句话,但诗句中的绵长意味配上女孩软糯清甜的声音,竟有说不出的感觉。
      宴逢心里狠狠一颤。
      他今年十二岁,该懂的也都懂了,平日里也碰见过别的官家小姐的示好,自己对于这些倒没什么感觉。可不知为何,仅仅是这不过一柱香的时间,他的心底就出现了两次异样感觉,这两次皆是源于许君君。
      宴逢面上还是常有的温和笑意,看向许潇时眼里多了些揶揄的意味:“二皇子这是有心上人了?”
      “我不是!我没有!你胡说!”许潇眼神躲闪,大声狡辩。
      宴逢但笑不语。
      许潇正欲再辩,却听得那小丫头天真无邪的声音响起:
      “那我今日与宴逢哥哥算是‘金风玉露一相逢’吗?”
      “……不算。”许潇面露无奈,连气都忘了生。
      “好吧……”许君君有些失望地垂下了头。
      宴逢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告诉她:“公主一人便足以胜却人间无数了,臣是不配与公主同为‘金风’与‘玉露’的。”
      许君君没太听明白,有些懵懂地看着眼前人。
      他却没再多作解释了,站起身子:“走吧,臣先送公主回寝殿。”
      她是公主,而他是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一个,又如何敢奢求那些金风玉露。人间绝美有很多,无需相逢,她一人便能抵所有绝色。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29)
      宴逢回神,见许君君还在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那双眸子盛着一汪秋水般,又清又亮。
      “好。”他应道。
      听他这么说,女孩放下心来,又想起什么似的,眼里多了几分小心的试探:“那个……我记得你之前说……”
      “说什么?”
      许君君想起宴逢说的那句打赌,羞得不敢抬头,酝酿了半天,一个字也没憋出来。
      “说什么?”见她不回答,宴逢又追问了一遍。
      这人……是故意捉摸她的吧!
      许君君又羞又恼,眼一闭,索性破罐子破摔:“没什么!你什么也没说!是我记错了!”
      男人哑然失笑。
      “君君没记错,我是说了一些话。”见她真的生气,他垂了眸子,轻轻柔柔地哄,“我说,我喜欢君君。”
      许君君没想到他真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惊得一下子抬起了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你……”
      “我喜欢君君,已经六年了。”
      轰隆,又一个重磅炸弹扔下,砸得许君君晕乎乎的,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还没完,宴逢顿了一下,又接着道:“听说君君也喜欢我,多久了?之前的赌约应该是我赢了吧?嗯?”
      不知为何,许君君竟从他温和的外表下品出了一丝难掩的……强势。
      她有些发怔,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四年了……”
      在意识到自己竟真的坦白了后,她又立刻慌乱起来,无措地看着宴逢,生怕他嘲笑自己什么的。
      女孩在十二岁情窦初开的年纪就喜欢上了一个少年。那少年太优秀了,写得一手好字,作出的每篇文章都让太傅老师们交口称赞,一度成为世家子弟们瞻仰的对象。就连眼光甚高的大哥许淮也说,若宴逢入朝为官,两年内必能身居高位,若宴逢想要这天下,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从开始喜欢他,女孩就习惯了仰望。
      且大哥告诉他,公主的驸马是不能入朝为官的,所以须得选一个对自己真心实意的,既甘愿放弃仕途,又不贪图皇家财富。
      许君君觉得,宴逢就是个正直的好人,可像他这样优秀的人,以后定会有一条开阔光明的仕途,所以她不能为了一己私欲就把众人瞻仰的神祗困在俗世里。
      所以她十五岁及笄那年,母后问她可有心仪的驸马人选时,她只低下头笑了笑。
      “还没呢,再等等吧。”
      这一等,等来的却是国破家亡。
      现在她不是公主了,可以坦荡告诉宴逢她的心思了,却没想到先告白的竟然是他,他竟然喜欢了自己六年。
      六年啊,这六年间,他是否同自己一样,想着喜欢的人的笑颜,迟迟无法入睡;回忆起平日相处时不经意的小细节,仍觉脸红心跳;小心掩藏自己的情感,心中惴惴不安……
      正想着,她听见男人的一声轻笑:“那看来,是我赌对了。”
      “赢了赌约,公主殿下可以满足臣一个愿望吗?”
      许君君不知道他要干嘛,愣愣地点了点头,也忘了纠正他的错误称呼。
      宴逢想起探子禀告过的卫知南对许君君的那个亲吻,眼神沉了沉。他的目光描摹过她如蝶翼般的睫毛,白皙中微微透着点薄粉的脸颊,苍白但唇形漂亮的嘴——最后,目光落到她的眼睛上。
      从她的瞳孔中,宴逢看见自己仍是那副平和的模样,桃花眼中五分笑意五分温柔。可没人知道他心中快要压抑不住的躁动与渴望。
      觊觎了许久的人就在眼前,就那么单纯无害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见他迟迟不出声,许君君有些疑惑。
      方才还一动不动的男人突然欺身压过来,身上的松雪香顷刻间包围了她,随后,一个柔软的吻落在了自己额间,带着十足的珍视意味,轻碰后又离开。
      许君君间还残留着松雪香的味道,她听见男人低哑的笑音,于是,心中的那片海更加波涛汹涌。
      “我此生唯一的愿望便是能护你无恙。”

      (30)
      清风的尸体不能放置太久,许君君思索了一整天,最后决定火葬,再把她的骨灰带去江南。若能找到那陈小少爷,便把骨灰交给他,若不能,那就将它沿河撒下,回归故乡。
      许君君给了场子里的人一锭银子,抱着装有清风骨灰的匣子走出来的时候,无意中看见几个锦衣卫打扮的人拿着一张画像询问路上的小贩们。
      “小姐。”明月也看见了,“那画像上画的是您。”
      许君君点点头,一边庆幸自己整日覆着面纱,一边加快了脚步:“快走,先回马车。”
      宴逢见她急匆匆回来,也发觉了不对劲:“发生什么事了?”
      “锦衣卫……在找我。”
      “韩司昨日飞鸽传来的书信说,卫知南近日确实派了锦衣卫大肆搜捕我们的下落,这事只交给了锦衣卫去做,禁军无权参与,所以韩司也无法帮助我们。”宴逢思索片刻,又道:“再有一日就能到达塘荷城了,等到了城中,会有一户姓陈的人家接应我们,先安顿下来再说。”
      他们所乘的马车其貌不扬,几人又是粗布衣裳的打扮,再加上许君君又故意往脸上涂了些脏灰,这样一糊弄,倒真躲过了一次盘查。
      从京城离开的第四天,他们终于到达了江南的一座小城——塘荷城。
      许君君看着碧绿的江水,听着与京城截然不同的吴侬软语,嗅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荷花清香,眼里也亮晶晶的。
      很快,他们就要开始新的生活了,一个远离京城,远离纷扰的新的生活。
      宴逢牵着许君君的手,明月背着许君君的包袱,稍落后于他二人一步,三人一起叩开了陈家大门。
      这陈家看着不像一般人家,许君君在心里估量了一下,从大门,宅邸规格看,起码得是四品的官员才住得上的。
      片刻后,两位小厮来为他们开了门。
      “烦请把这个交给你家大少爷。”宴逢礼貌地笑着,虽是一身粗布衣衫,气质却很好。
      那两位小厮本来还有些轻视,但见宴逢递来的名帖做工不凡,不像是普通人家用得起的东西。又见他三人气质一个赛一个的好,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拿着名帖去找大少爷,另一人则候在门口。
      等待的时候,那小厮总忍不住把目光放在许君君身上。
      这姑娘看着年纪不大,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虽覆着面纱,却不难从那露出的凤眸和若隐若现的轮廓中看出,她应当是个上好的美人。眼神虽没什么温度,却依旧美得摄人心魄,也正是这份冷然,使她多了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
      小厮正打量着,却忽地感觉有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三人中唯一的那位公子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嘴角虽是微微勾着的,可眼中的森森寒意和暗含的警告却让人心里发怵。那小厮打了个寒颤,连忙垂下头去,不敢再乱看。
      没过一会儿,另一人领着一位着上好锦袍的男子走了过来。
      宴逢率先行了一礼:“陈大少爷。”
      那男子也回了一礼,他笑容温和,并无半点架子,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宴公子。”
      “客人们先随我来,咱们进屋详谈。”他笑眯眯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于是三人便跟着他来到了前堂,有小厮奉上茶,又快速退下。
      “既是自己人,便没什么好隐瞒的。”陈大少爷笑道,“在下陈意,现任大理寺少卿,家父上月刚被调至洲北一带,家母一同前去,故陈宅只有我与家弟。家弟名唤陈盛,年方十七,八月份将要参加乡试。”
      宴逢微微颔首,道:“宴家前几日刚刚破灭,我等皆是一介草民,这位姑娘是叶老丞相的嫡亲外孙女许君君,这位是我们的好友,名唤明月。”
      叶老丞相的嫡亲外孙女?许君君?
      陈意想了想,立刻严肃起来:“这位……可是公主殿下?”
      许君君意识到他在说自己,慌忙摆手:“不不,早就不是公主了,您唤我大名许君君便可。”
      这会儿没有外人在了,她摘了面纱,露出一张惊为天人的脸来。
      陈意心中一时感慨万千。
      京城的那些事,他在朝为官自然也知道些,景朝覆灭,对于百姓而言无非是换了个皇帝,但对于公主而言,却是一辈子都难以忘记的仇恨。本应千娇万宠长大的公主最后却因别人的算计,被迫背负了太多。
      此时临近傍晚了,宴逢与陈意还有要事商谈,许君君与明月便先回了客房休息。
      “明月。”许君君望着窗外渐落的夕阳,“我总觉得,大哥二哥还没有死。”
      明月不敢随意接话,只垂眼静静听着。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就好像有什么在冥冥之中召唤我一样。”她说着,抬手抚上自己的心口,感受着心脏平静有力的跳动,“也许是血缘的指引吧,我觉得他们离我不远。”
      “二位皇子吉人自有天相,先皇与先皇后在天之灵保佑,定不会轻易出事。”明月恭敬道。
      许君君笑了起来:“但愿吧。大哥二哥那么聪明,也许早有准备呢。”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