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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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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蕲洲最受宠的公主,我于旭日东升之时诞生,父君特赐名朝阳。
来为我梳洗的侍女这么说,教导我礼仪的嬷嬷这么说,大殿上端坐的父君也这么说。
于是我拢了拢略长的宫服微微欠身,对着大梁的使者也这么说。
大梁使者狐疑地看了看我扑了三斤脂粉的脸和落了茧的手,颤颤巍巍地同大梁帝后也这么说。
是了,我自小饥一顿饱一顿,冬不及暖夏不及凉,十五的年纪身量堪堪过了使者的腰,原是拉着我的手准备嘘寒问暖一番的大梁皇后,许是被我手上的茧膈的不行,又讪讪放下。
我是蕲洲最受宠的公主,我自是不信的,大梁帝后何等聪明的人,自然也是不信的,可我的陪嫁实在过于丰厚,大梁的皇帝不信也得信了。
于是,我被皇帝大手一挥,许给了大梁的三皇子做侧妃,大梁皇帝说,蕲洲最受宠的公主当配大梁最受宠的皇子。
大梁拢共六位皇子,大皇子与三皇子为仙逝的元后所生,大皇子体弱,没熬过十五岁的寒冬,二皇子与四皇子乃新后所生,五皇子生母前月刚升妃位,六皇子刚出襁褓,生母原是一位贵人,难产生下六皇子后便去了,现在六皇子养在皇后膝下。
最受宠的三皇子名叫梁祟,大梁皇后说梁祟是她最最疼爱的孩子,年前立了军功封了王,所以将当朝宰辅最受宠的女儿许给他做正妃,又将我这蕲洲最受宠的公主许给他做侧妃,同一天抬进门。
大婚后半夜,我看着梁祟双盲的眼,苍白的脸,同着烛火摇摆的身形,又听这王府中清净无一宾客贺喜,心想大梁的帝后比我父君还会诓骗人。
喝过合卺酒,梁祟坐在床沿,细长的手试探摸索着,我盯着他侧颜看了会儿,缓缓将我的手盖在了他的手上,他愣了一下,反手将我的手攥住轻轻揉着,既没像皇后那样放开也没询问掌心茧的原由,只是淡淡一笑:“朝阳公主这一路来的辛苦。”
我低声同他客气:“不辛苦不辛苦,王爷才辛苦。”
梁祟转过头,双眼不能视物便垂着眼,朦胧又直楞地对着我:“公主说笑,一天娶两位贵人哪里算辛苦。”
我就同你客气客气,哪知你辛不辛苦,况且你这身子骨一晚上宿两位贵人,哪里不算辛苦。
可我也不敢这么答,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梁祟又摸索着从床榻上的矮几里拿出个绘着彩琅的小盒子,打开是莹润的脂膏,他牵着我的手,食指划着我掌心的纹路涂了我满手。
第二日醒来梁祟已不在身侧,给我拨了一个嬷嬷和一个侍女供我差遣,嬷嬷姓秦,侍女名唤春棠,我一人赏了一撮金瓜子,这是临行前父君吩咐教引嬷嬷拿给我充脸面的。
春棠给我挽了个大梁当下时兴的发髻,从妆盒里拿出我从前不曾见过的首饰一一为我带上,秦嬷嬷从我随行的箱子里挑出一套绣了金线的桃粉色百碟穿花宫裙,我看了一眼那裙子,没说话,抬臂让她们为我穿上,只是任她们如何调整,这袖口和裙摆还是不合身的时候,二人终于扑通一声齐齐跪下,“娘娘恕罪,奴婢孤陋寡闻不曾侍穿过蕲洲的装束,这......”
我一边挽着过长的袖口,一边朝外走,“起来吧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莫耽搁了请安。”
皇帝说祟王体弱,行路不便,免了大婚后的请安,可我作为侧妃,还是要去给正妃请安的。
去前厅的路上我同秦嬷嬷打听了正妃的来历,姓苏,闺字涵月,父亲是当朝宰辅位高权重,嫡母是当今皇后的亲妹妹,苏涵月虽为庶女,却养在嫡母膝下,相貌姣好温柔识体,是极为受宠的贵女。
可我越听越糊涂,这般受宠,却嫁给了眼盲的祟王,且还跟侧妃一同入府,正想着,一不留神踩着稍长的裙摆一头栽进了前厅 ,惊得了堂上两位撒了半盏茶水,春棠慢我两步正待将我扶起,我前方却伸来一双葇夷搭着手臂将我搀起,掸了掸我的裙子:“可伤到了?快让我瞧瞧。”
我起身抬头,苏涵月,相貌姣好温柔识体,秦嬷嬷是个本分人,没诓我。
一旁的梁祟听到动静正要起身,我连忙摆手:“别别别,坐坐坐;”侧身将苏涵月也按回椅子上,躬身一拜,“给王爷王妃请安。”
苏涵月虚虚一抬手,唤了一声夏芝,身后的侍女捧给我一个盒子,里面是支衔了珍珠的金簪,我欠身谢过。
夏芝应是这王府里的侍女,宰辅竟未给自己宠爱的女儿配贴身侍女随行,我微微偏头打量了一眼这位最受宠的贵女,身形和脸色与梁祟不遑多让,单薄的月蓝色纱裙裹紧了腰肢也显得空荡。
最受宠的贵女与最受宠的公主嫁了最受宠的皇子。
大人真的很会诓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