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之境》渚长良

8、第 8 章

　　我回到宗门之后，在凌云峰休整了一晚，另一天的一早，我、灵霜和师父直往西部边境。
　　一直听说西部边境是狼族的主要活动区域，直到看到了那种场景，我才明白师父一直的坚守。西部城区很大，整个城池呈现细长状，延绵数百里，像一个巨大的裂谷，将地面撕开一道可怖的伤口。墙面是红棕色的，是长期浸透在血下的成果，也不知道是士兵门的血，还是狼族的血。军士们站在城墙上，表情严肃，注视着远方。城门上挂着的是我师父写的牌匾，我认得出他的字，上面写的是“归雁关”。
　　等到我进入关内，我才发现归雁关内没有民众，整个归雁关内都是士兵，整个关内的房屋都是军队的营帐，当最前面的一批士兵累了，就换下一批士兵，就这样循环往复，铸就了整个北霜最牢固的城墙。
　　师父将驻守边关的令牌交给了灵霜，他说：“这是权力也是责任。”
　　灵霜立于城墙上，手心握紧了令牌，风将她的发丝吹起。她来到边疆，头发被高高的束起，她褪去了一身水蓝的裙子，换上了一身黑红色的劲装，身上覆着一层软甲。她冲着师父低声说：“我知道的。”
　　“师父、师兄……一定要平安回来。”
　　师父只是笑着用手拍了拍灵霜的肩：“我和你师兄怎么说也是数一数二的修士了，放心吧。”
　　接着师父望向城墙外的某个方向，声音在风中有些迷离：“你才刚刚来到这，我再怎么说也不能将重担安在你的身上。”
　　师父接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吧。”
　　我点点头，离开时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望了望灵霜，灵霜正在与其他士兵交接，她似乎是有所感应，抬起头，大声的说着什么。我没有听清，但我看清了她的唇形，她说的是：“放心吧”
　　也是，我担心她是多余的。

　　越往那群浊气靠近，天就越阴沉，空气像是凝滞了一般，没有风的流动，也没有任何生物的动响，就连心脏也因为环境而加速跳动。
　　“前方浊气聚集的地方就是魔妖诞生之地，浊气如此外泄，看来还没有完全成型”师父说。
　　我却被那一团的黑气掳走了注意力，我看到有个影子在其中翻滚着，看着看着，那团黑影竟然变成了一个婴儿。说是婴儿还不准确，那个东西的下巴是突出的，嘴角咧到了耳根，有着一排锋利的牙齿，四肢奇长，长短不一，肩胛骨那里突出了一大块。再一细看，它的一双眼球长在后背，原本应该长者眼睛的地方，是两个黑洞洞的口子，口子周围是一圈细密的牙齿。
　　它从地上爬了起来，四处转着圈。突然，那后背的一双眼睛看到我了，滴溜溜转地眼珠转为定定的盯着我。我已在战场上厮杀多年，自认有一定的接受能力，但是看到它盯着我，内心还是会有些慌张。突然它一瞬间就转身了，三张口张着向我扑来。
　　“凝神！谷元！！”
　　师父的声音将我拉回到了现实，那个怪物已经不见了身影，只看得见远处得那一团黑雾。
　　“是幻觉吗……”我晃了晃脑袋想着。
　　师父将一块通体冰凉的灰色石头放在我手心里。我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这才平静下来。
　　“师父……对不起，我走神了。”我有些愧疚地说。
　　师父只是用手轻柔地摸了摸我的头，“没关系，这个天梯石你拿好，它会保持你的神智清明。”
　　“那您呢？”我有些担心师父。
　　“你还不相信你师父吗？再说，现在看来是你更需要这个天梯石。”师父将手收了回去，背手而立。
　　“准备好了吗？”师父又问。
　　待到气息平复，我突出一口浊气，在四周用灵气支起了一个护罩，然后望着那团黑气，定定地说：“好了。出发吧。”
　　一片灰暗中，有两束白光直冲那浊气最浓郁的地方。
　　“幸好，那魔妖还没成型！”师父长呼出了一口气。
　　“只要将浊气打散就好了。”师父说着将剑插入前方靠近魔物的地面，剑尖入地，发出一声争鸣，地面微震，自剑发出不断的灵气，四方的浊气因为剑气和灵光，被消除和击退了不少。灰暗的四周逐渐出现了一个逐渐扩大的微白亮光。
　　我看着师父的额角出现了细汗，“这么大范围的释放灵光，很难支撑得住“，我想着便将剑收了起来，盘腿而坐，将自己的清气输向师父。
　　这时，师父紧皱的眉头才稍稍放松。“谢谢。“
　　由于浊气的浓度太高，范围太大，这个净化和驱除仪式进行了三天。
　　三天三夜从未停歇，师父与我的灵力在此时已经快用尽了。不过好在，在第三天夜里，浊气基本已经全部驱除。师父将剑收了起来，我和师父都大喘了一口气，吸收了些天地间的清气，让本来已经空了的灵台重新充盈起来。
　　接下来，就剩下最后一个步骤了，就是将那个未成形的魔胎彻底的打散。
　　我跟在师父的身后，师父用法决将自己的配剑浮空，他将食指放入口中咬出了一个小口子，血涓涓地流着，他用食指在空中画了一个激起繁复地符咒，随着符咒地完成，大量地清气也自四周附于剑上。
　　师父右手掐诀：“聚万物之无形，落。“
　　只见，那剑带着精纯地清气斩向那魔妖。
　　但是，变故总是陡然发生的。那魔胎在剑落下的时候，原本一团琢磨不清的黑气，在此时发生了扭曲。血肉流动的声音不断传来，那团黑雾长出了一双手，堪堪将落下的剑接住了，尽管双手的皮肉被白光烫得绽开，血不断地自手心流出。
　　师父看到陡升的变故，立马闪身拉开距离。而我也将剑自腰间拔出，准备应战。
　　师父苦笑了一声：“还是来晚了啊，它成型了……“
　　我紧紧地盯着那团黑雾，周遭的浊气又开始浓重起来，那团黑雾在不断的变化。几息之间，那魔胎就完全孵化成功。令我惊奇的是，那个魔胎和我之前看到的幻象一模一样。是一个婴儿模样的怪物。
　　那个魔妖之前被灼伤的手已经完全好了，它将双手和双脚旋转了一百八十度，双手外翻。原本还算光滑的皮肤，在此时冒出无数的绒毛。说是绒毛还不准确，那毛越长越长，逐渐变成像钢刺一类的东西，将魔妖的身体遮盖，将四周的环境遮蔽。
　　我和师父想用剑斩断，但是剑尖碰到钢刺，钢刺没有任何的反应，但是剑身却轻微的颤抖。我和师父只能用清气支起一个防护罩，但是防护罩也就只能够抵御一小会的时间。我们只得不断地后退。
　　我们很焦急，我知道不能一直这样地后退下去，因为再过二十公里就是归雁关了。士兵们是万万抵御不住这样地魔物的。
　　这时，师父叹了口气，取消了维持防护罩的口诀。他望着我，眼中充满了慈爱与无奈，我听到他轻声的说到：“快走吧。“
　　那一瞬间，我突然福至心灵的懂了师父要做什么。我想阻止，飞快地想要拉住师父的手。
　　可是师父将我弹开了。
　　那密密麻麻的钢刺还是在扩散着，师父没再用防护罩，钢刺一寸寸的刺入师父血肉内。那魔妖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三张口张着，双手抱住了师父。它的头在师父的胸口耸动着，我知道那是它在吃师父的肉。
　　它那扭曲的四肢，将师父紧紧的抱着，像是要扭断了一样，尖刺刺入血肉，师父成了一个血人……
　　就在魔妖要抬头的时候，师父周身爆裂出极亮的光芒。那光亮将四周的浊气都掩盖了，那魔妖也发出了古怪的、凄厉的叫声。
　　因为离得近，我只能看到白色的刺眼的光，刺眼到眼泪都流了出来，怎么止都止不住。我似乎被灵光震飞了，摔到一面断墙上。我想直起身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手和腿都使不上力。
　　“是断了吧“我有些绝望的想。
　　“但是没关系……“
　　“只要魔妖死了就好……“我怔怔地望着师父的方向，泪水就这样从眼眶中淌出来。
　　十几秒的时间过后，白光逐渐退散，那魔妖的尖刺已经不见了。
　　“不……好吃……“
　　“烫……烫嘴……“那婴儿模样的怪物，这样说着，长的离奇的四肢从嘴里拿出一片白色的布料。
　　我紧紧地盯着它，双眼眼球突出，眼睛里都是血丝。我此时才明白什么是真正地绝望，我只是流着泪，流着泪。
　　流到那个怪物找不到我而离去，流到天空又开始落雪，雪花将我半边身子都掩埋了。
　　后来我流不动泪了，眼睛似乎也永远地蒙上了一层雾。
　　“就这样死去就好了……”
　　“就这样死去就好了……”
　　“就这样死去就好了……”
　　我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