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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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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饭时,映年接到面试成功的电话。对面询问映年能不能明天入职,她说先看看时间安排。
放下手机,映年才去了解那家公司。招聘软件写得很模糊,又去其他平台搜索,刷着用户的评价。
“学校结果出来了?”齐美裳问。
“呃,不是。”映年顶着齐美裳的目光,有种怕她失望的隐忧,话磨着出口,“一个音乐公司。”
实际上是旗下的一个工作室,最出名的公众人物是综艺出道的一个男星,绯闻缠身,急需公关洗白。映年投的就是这个岗。
这一整年重心全部放在考编上。她进面次数比预料中低太多,放低需求去考稍远的学校,进了面,也就那次她到酒店被临时取消住房,周围房间又爆满,无奈之下拨打齐美裳的电话。
齐家的旧房子就在那学校附近。祁孝逑知道,在映年考前还特意把笔袋塞进兜里,让她顺便带给昭岁。
那次进面,映年稳稳上岸了,可惜学校有分部,地区太偏。她稍稍自满,放弃了。紧接着考到今年四月,去考二中。二中是很好的中学,她以第一名的成绩进面,欣喜若狂,可惜被攻擂的男生刷下去了。
祁孝逑面上不显,说再接再厉,脸色藏不了情绪。他那会儿就不赞同映年放弃上岸,二中的竞争多大啊,多少人考好多年都考不上。
映年想,在她下岸后,祁孝逑会不会有一种料事如神的感觉呢?
现在多了齐美裳。映年更忐忑了。
对方真拔高音量:“音乐公司?”
映年囫囵吞下一颗汤圆:“对。”
“做什么的?”
“写写文案。”
“你不是学地理吗?”
“都差不多的。”映年稍稍在脑海中过了一下室友一号床现状,择了一个名气较大的房地产公司,“加班太重了,我推了。”
去年实习结束后,室友选择留下来,映年加入了考编队伍。对方偶尔会在群里吐槽上司毫无人性,到现在,忙到吐槽都锐减。
“你不是在考编吗?”齐美裳问。
“边工作边考吧。”毕业扔掉的那堆资料,映年半个多月没摸过习题了。
“音乐公司在哪?”
“城西的文化街。”
“那通勤一趟就一个半小时。”
“嗯。”
“那你把我车开去吧。”
“不用,地铁直达,又不转线。”
映年又开始幻想等工作稳定之后搬出去,这事不必要现在说。
寥寥几句,话题结束。勺子碰到瓷碗,有清脆的撞击声。
映年听见齐美裳微乎其微的叹气,心头一紧。还好齐美裳没有语重心长的劝慰她,再接再厉,多学学就上岸,考个铁饭碗总归不会差的。祁孝逑一向扮演着体贴的角色——要真体贴,也不会把网球拍留下——这劝服的话向来是奶奶爱说的。
长辈总归是这样,看她一路优秀到了大学,会想怎么连个初中老师都考不上呢?
再想,初中那会儿她是考上的保送,更多同学是交了足额的学费。那笔学费,放在今天来看也值得咋舌。
离开时,映年小升初定了学校,昭岁才二年级。昭岁就没考上第二中学,交了学费才念的初中,可惜中考还是没能考上二中的高中部。
真要说差别也不大,映年室友就是昭岁念的中学,都一样的专业,睡一个宿舍,没什么差别。
白天约了三场面试。
映年不比前两日“吊儿郎当”的样子,跨出这步,今天好歹穿了衬衣。可惜面试体验不见得好,她走出来,后悔穿了衬衣。
不想回家吃饭,她挑了一家轻食店进去。这店排场很干净,大厅透亮,有两面都是落地窗。
映年寻了个窗边的位置坐下。
这面朝着露天停车场,有三辆房车停在外围,一群人围着桌子在吃坚果。
她认出来,坐边上的那两位是025路碰见的两位。她找到室友的短视频号,点击关注列表,在一群简介中挨个翻,找到了“逍遥小姚”,点进去关注上。
实习那会儿,室友天天梦要去环球旅行。室友是真是爱这个专业,读书那会儿就在穷游,去看了各种奇观地貌。映年则相反,她在学校混的很好,当班委积极参加比赛活动,加了滑板社团,出勤很高,中学本就在玩,大学练得更多,不够满足她的玩法了。
人外有人,映年加入地区滑板群,进阶又入全国群。群里有时会吆喝活动,离得近又有时间的话,映年就会去参与。
班委时间不是整块的,她只能在市内里那几个山坡打转。
再回大学生活,指不定室友邀请她一块旅行时,她不会拒绝。哪怕得罪辅导员。
逍遥小姚就是室友推给她关注的。室友话是说:“我小学同学呢……真爽,这么早就买车,能到处跑。”
映年说:“你穷游也能到处跑。”
室友遗憾:“不一样,读书是在读书,工作哪有时间。明明你玩滑板还可以,咋不玩了。”
映年沉默片刻,又道:“你也做自媒体呗。”
室友腼腆,显然不是这块料,她郁闷:“你要这么说,我大学穷游那阵就起号了。”
映年便说:“那看来还是可以屈服在工作上。”
“是不够破釜沉舟,”室友对映年尖锐的评价免疫,“因为这工作我也挺喜欢的。”
室友的确喜欢她的工作。不是这样,也不会在群里散落,谈都懒得谈。
就像映年考编疲乏,绝不主动开启这一话题。
逍遥小姚的账号粉丝比去年多了十万,橱窗关联露营产品。视频点赞变多,俩姐妹的形象也变精神许多。她俩最初破圈是异父异父的重组家庭,姐妹二人相差了快二十岁,关系融洽异常。
映年一度认为这是常见的自媒体剧本,昨天见了,今天瞧见,体感是装不出来。
——或者说,映年就算没室友腼腆,也真表演不出这水平。
毕业旅行室友邀请她,她备战笔试没去,异常后悔。那时候她一心想攒钱租房,押一付三的半年房租不低,祁孝逑有定期打生活费,恐怕七月就要断掉,她又没有工作,要长远计划省吃俭用。
祁孝逑曾提出过的旅游,可能对她来说出去放放风也挺好,哪怕是家庭出行的旅游。同处一个屋檐下,一家人也是不得不见面。
在经济面前,忍着恶心咽下一块荤不算什么。她有点后悔没回家吃,轻食餐又是一笔支出。
今天就不该出来。面试不是她所想,主要是心慌,想做点什么,不想闲着。每次等候时,她都在后悔没留在房地产公司,面试出来又觉得,傻叉老板都一个样,呆不呆都无所谓。
吃完在餐位里坐了一会儿,人多起来,映年刚想撤离,就见着小姚端着盘子坐在对面。
她想打声招呼,觉得唐突,不知道怎么开口。
小姚先说了话:“我们昨天是不是碰到过?”
“对,公交站。”映年说,“接到水了吗?”
“那停了,我又开了五公里接的。”小姚说。
映年没来由生起愧疚,眼下她更想问的是:“房车体验怎么样?”
“接水不方便,其他都还行。”小姚说,“收获风景得忍耐一些不是?”
“很贵吧,这车型。”
“我们合买的,各出一半,不过我是贷款的。”
也是,室友的小学同学,年纪和映年差不了多少。房地产工作时,映年见过同事抱怨什么客户楼盘多少多少亿,谈下来这点钱都磨了大半年。“这点钱”?单面的数字金额要打三四个逗号,她听着听着对金额免疫,无关痛痒。
到祁孝逑买房,问她参考地段时,映年不假思索推了一个高配置的楼盘。见祁孝逑囊中羞涩讲起年纪大,银行最多给二十年,她后知后觉,自己连租房钱都紧紧巴巴呢。
她佩服起小姚的魄力。
坐车回家的公交车在对岸。这边拆了人行道,必须绕路走地下通道。映年对导航的距离生厌,没移动半步,上来对向的公交车。
反正不想回去,坐到终点站再回来。
映年特意上车坐到最后的位置,打开手机去看新增的粉丝,两千的瓶颈卡了很久,涨幅很慢,偶有一俩个关注。速降不是大众运动,她不是一流,近一年没更新过,评论都是一个月前问路线的。
不自觉打开逍遥小姚的频道浏览。
看完最新一条,还没更新到现在这城市。再往下滑,到了前期视频,开着倍速浏览,对比一下就出现了,现在视频剪辑节奏进步明显许多。
点击进姐妹二人的自诉。
逍遥是姐姐,小姚是妹妹。逍遥离婚后没工作,小姚生病后休学,姐妹二人空出时间,合计着买了房车,说走就走。
映年看得心头澎湃,隐隐感觉尝到了蜜糖,切到浏览器页面去搜房车的价格,去算每月的贷款,又感觉是砒霜。
室友的话是真言:“读书还能捡起来,工作休息,谁还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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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岁下午去趟学校,把资料拿回来,晚饭就和同学一块聚餐。黄柠檬无意说起她搬家的事情,同学们就举杯庆祝,恭喜她。昭岁没讲过复婚的事情,好多同学毕业都不一定联系,她何必制造话题。
都到成年的学生,聚餐喝的冰啤酒,一杯两杯恭喜下肚,她心头不见得欢喜。
回家时,昭岁在门口就听见摇滚乐的声音。
她用钥匙开门,见齐美裳飞扑到音响旁边,再调音量,摇滚乐没了。
见是昭岁,齐美裳再次扭大了。
“她又不是没带钥匙。”昭岁无语。
“就是放给她听的。”齐美裳语气带着淡淡的怨,她重新站到茶几前,挥动网球拍,“就怕她听不见。”
果然,映年的就业计划让齐美裳不舒服。和去世的刘海洋不一样,沈烟的条件可比齐美裳好多了。要不是昭岁在齐美裳手机看到移民相关的浏览记录,她还真以为齐美裳不在意。
齐美裳对沈烟的关注远大于祁孝逑,她曾旁敲侧击问过祁孝逑,映年对沈烟的称呼是什么。听到“烟姨”时,齐美裳的表情如释重负,感觉扳回一局。昭岁坐在一旁,去看一旁笑着的祁孝逑,思念起憨厚的刘海洋。
这不是背叛,她叫了刘海洋九年的“爸爸”,叫祁孝逑多出来一年。八岁前的记忆,比不过八岁后的经历,何况刘海洋一个优秀的父亲。哪怕是齐美裳暴露了听歌目的,对方也和和气气地一起听。
这不代表祁孝逑不合格,是记忆太模糊了,如同见到每一个和蔼的司机一样,昭岁一时之间很难适应。对比起来,音乐一响,在她心中反而是沈烟母女更有形象。
在刘海洋生病时,昭岁和沈烟打照面,果然是个极其利爽的阿姨。
听着音乐,昭岁不自觉哼了两句,她敛眉,过去把音响关了。齐美裳还在挥拍,没去再滑回来,说的是:“你喝酒了?”
这还用问?
昭岁看她手里的拍子:“哪来的?线都断了。”
“又不影响挥拍,下午我在看网球技巧。”齐美裳说,“学了几招,上手就买新的。”
昭岁在茶几抽屉里翻了一遍,又打开玄关柜子,把羽毛球拍取出来,去掏球,是个网球,抖一抖,里头没有羽毛球了。
“出去都呗,新买的电视给你霍霍了。”
“你喝酒打醉拳吗?”
齐美裳这样说,还是停了动作,夹着拍子走到玄关来。
她说:“球也没了。”
昭岁说:“超市买个新的呗。”
齐美裳说:“打网球吧?你出去走走,醒醒酒也行。”
昭岁看她,目光放在网球拍上,不知齐美裳何时这么喜欢运动,还是这是映年带回来的。
破了也不扔。
昭岁把网球扔在地上,弹起来握住,又砸在地上,一次比一次用力,直到球弹飞,没法及时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