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殁人》深叶之溱

10、告别

　　“少爷，接下来是直接回公馆吗？”吴菱从腰间取下车钥匙发动汽车。
　　白屿沐坐在后座，看了一眼那个装有驾驶证的文件袋以及他从白一扬那儿顺过来的一盒牛奶，思索片刻道：“不，你先把我送到学校去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
　　他将文件袋递给了吴菱，“这个请吴叔帮我带回家，放我书房桌上就好，千万别被我妈看见，要是她问我去哪儿了，你就如实告诉她我去学校了，等到放学的时间你再来接我。”
　　“好的，少爷。”吴菱应道。
　　吴菱将车驶至闽川中学校门口，白屿沐下车走了进去，手中还提着先前那一盒牛奶，因为想着鲜牛奶无法保存太久，带回家怕坏掉，所以干脆就直接拿到学校里来了。此时正是上课的时间，校园里十分安静。白屿沐路过教室，见里面正在上课，便没有进去，而是在后门外找了个角落蹲了下来，开始默默地喝起了牛奶。
　　剩下的半盒牛奶喝完，也正好下课了。白屿沐刚要起身，后门就被人打开了。白屿沐抬头一看，是朝歌，真是凑巧。
　　朝歌看见白屿沐在教室门外席地而坐，手里还捧着一大盒鲜牛奶，挑了挑眉问道：“你怎么坐在这儿？”
　　白屿沐有些尴尬，他没想到朝歌竟会如此积极地出教室，他先前从未看到过，当然，他也没机会看到就是了，因为他在学校的时候大半的时间都在睡觉。
　　白屿沐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道：“来的倒是正好，省的我去找你了。”
　　“你找我？你来学校的目的不是为了学习而是来找我？”朝歌有些恼火，“白屿沐，你还当自己是个学生吗？”
　　“我本来也不想做学生啊。”白屿沐嘟囔道，“做学生多累呀。不过你先别生气，我待会儿会跟你解释的，咱们先进教室啊。”白屿沐说着就拉着朝歌往他们的座位走。
　　白屿沐走到座位前，顿时愣住了。他的课桌上摆着整整齐齐的一大叠试卷。
　　“这些都是你不在的这一个多星期来老师布置的作业，我怕你回来会有需要，就帮你留了。”
　　“那这个呢？”白屿沐从课桌里拿出一个粉红色的盒子，打卡以后发现里面都是糖。
　　“这是我侄女满一周岁的喜糖，那天宴会你没来，我就给你带到学校里来了。”
　　“你侄女？朝欷的女儿？”
　　“是，你认识我哥？”朝歌有些诧异。
　　“有所耳闻。”白屿沐端详着手中的糖盒，“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朝歆。”
　　“音欠歆？”
　　“对。”
　　“虽然有点晚，但还真是要恭喜你当叔叔了。”白屿沐冲朝歌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我差点以为是情人节提前到了，怎么全是巧克力？”
　　朝歌的脸顿时变得通红：“说什么呢！你不要的话还给我。”说着就要去抢他手中的糖盒。
　　白屿沐笑着一溜烟地躲开：“要，朝二公子给的喜糖我怎能不要。”说着便从盒中取出两块巧克力，分给朝歌一块，另一块拆了扔进嘴里。
　　白屿沐翘着椅子，晃晃悠悠的品尝着巧克力。
　　“你的头发是不是又长了？”朝歌看着白屿沐突然道。
　　白屿沐揪了揪发尖：“嗯，是又长了不少。”
　　“你不打算剪吗？”
　　“不呀，长头发多好看，我继续留着它，留到能梳起来为止。”白屿沐说着转头看了看朝歌。与眼前这位少年待在一起，让他紧绷的心弦驰了下来，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感。
　　朝歌转过头来，两人双目对视。
　　“你看我干什么？”
　　白屿沐继续晃着身子，慢悠悠的开口道：“朝歌，朝歌，你这名字还真会占人便宜，不论男女老少，见了你都得叫声哥，我可不乐意。”
　　“那你想叫我什么？朝二公子？”朝歌笑着反问道。
　　“不，”白屿沐停下脚上的动作，坐正后面向朝歌道，“从今以后，我就叫你朝老二了，而且你要答应我，只有我能这么叫。”他好似很得意。
　　“为什么？”朝歌很不解。
　　“因为……”白屿沐张了张嘴，他想隐瞒，但又想到此趟回校的目的，还是不得不狠下心来，故作轻松道，“我人都要走了，还不允许我在你这儿有些特权，留个念想吗？”
　　朝歌听出来的话中的不对，警觉了起来：“你要走？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
　　白屿沐与朝歌双目对视，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的。
　　“我要走了。”
　　“去哪儿？什么时候回来？”
　　“去一个……”白屿沐努力的寻找合适的让朝歌可以接受的词来形容，“一个遥远的神秘的地方，那里或许有山有水，拥有独特的景色。至于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知道。”
　　“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白屿沐话一说完，两个人都沉默了。这一片只覆盖着方圆两米的死寂，仅仅数秒，却让朝歌感到像是过了几个世纪一般漫长。方圆两米之外的欢声笑语，如同一柄柄尖刀刻入他的心脏，让他痛的不能呼吸。
　　明明……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知心朋友。
　　身为朝家的二少爷，朝歌从小就被身边人捧得高高的，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高处的风景是有多么的可怖，寒冷而又孤独，一旦失足，等待着他的只有万劫不复，深渊中的恶魔会将他拽下神台，蚕食干净。他本以为这就是他命定的一生，直到他在另一处高峰上看到了眼前的这人，同样身处高位，却如同晨曦为他带来光明。
　　而现在，他要走了。
　　“真的……不会再回来了？”朝歌眼巴巴地望着白屿沐，祈求获得哪怕一丝的可能。
　　“我不知道，”白屿沐坦白道，“但我会寻尽每一丝可能回到这里，然后来见你。”
　　朝歌有些哽咽，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嘿，朝老二，”白屿沐语气温柔地说道，“不要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嘛，我只是远离了校园凡尘，远离了市井喧嚣，难得地出去浪一回，又不是要死了，你应该为我感到高兴嘛。”白屿沐起身用力地揉了揉朝歌的头发。
　　“你干什么！”朝歌登时跳起，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白屿沐。
　　白屿沐大笑：“哈哈，果然还是小孩子，我早就想摸摸你的头发了，手感真不错。”
　　朝歌一脸不高兴：“我比你大。”
　　“是了，按年纪来说你却实是比我大，明年都要读大一了。”白屿沐有些感慨道。
　　“那你呢？不继续完成学业了吗？”
　　“我呀，”白屿沐仰了仰头，苦笑道，“我这个情况，还真难说。”
　　“张姨一直都希望你能读完高中。”
　　“我知道。”张雪梅的苦心白屿沐一直都懂，她希望白屿沐能够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无忧无虑的，活着就好。
　　“不知高考之前我能不能回来呢？要不到时候你先帮我报个名？”白屿沐像是开玩笑道。
　　“好。”朝歌认真道，“我等你回来。”
　　白屿沐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朝歌能这么认真地对待他的玩笑。
　　朝歌看出了他眼里的惊异：“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回来。”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白屿沐笑了：“那就说好了，等我回来。”
　　“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