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石头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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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石像不偏不倚，正好堵在门口当中。
门有点窄，程韶也绕不过去，但是跨过去好像又不太好。
于是她蹲下来打算把石像挪个位置，月光洒进来在车厢的地毯上，旁边还陆陆续续有两三个石像在挪过来。
程韶往那边一望，一长溜石像，跟迁徙似的过来。
程韶轻手轻脚把软卧包厢关上了，坐在地毯上：“那天是不是你们救我？”
石像沉默着，慈眉善目笑着。
是她异想天开了，石像怎么会说话呢。
虽然已经会走路了。
“你们今天来找我什么事？”
石像依旧一动不动，但是脑袋光滑看起来很好摸的样子。
程韶把手搭上去，她突然看到了一个场景。
她身处于一个清贫却收拾得很干净的屋子里，不是现代，像是千年前的江渝，因为从窗口望出去，就能看到一处江面，还有江边岸上的垂杨柳。
有人坐在窗口的床上，面前放着一个笸箩，身后的长发只是简单束好，垂在背后及腰。
程韶看不清楚她的脸，也看不清楚周围那些东西都是什么，只是从一个极低的视角仰望，看到那个人垂着头，用一根画笔，细细地描摹手里雕像的眉眼和衣饰。
在车下时，程韶就看到这些雕像全都色彩斑驳。
宽厚仁爱的民之神，是不该落得这个样子的。
“所以你们想我给你们重新修补一下对不对？”
雕像不会说话，依旧站在程韶面前，但是已经越聚越多了。
“你们等一下。”
程韶去包厢里面拿包。
还好那三个小姑娘睡得熟，没被她惊扰，小橙子也已经睡熟了。
程韶把包拿出来，里面正好有一盒她在鹊都的文具店里新买的颜料和画笔，她本来想着路上如果想画点什么的话，多少给主管交点作业上去。
但是好像完全不想打开呢。不过现在，正好派上了用场。
修补这种石像上的涂装其实需要小心一点，不小心就补得很突兀，那就越补越难看。
一般石像会用金色、红色、蓝色、白色之类的鲜艳色彩，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代久远，所以褪色很多。
程韶调了点颜色，原本觉得会有色差，但是这个石像的材质挺好的，只要是颜色接近的涂上去，都还挺自然。
程韶又在第一个上反复试了试，确定效果还不错，于是她就正式开始了修补。
那些石像排着队，就好像沉默的不会说话的顾客，程韶靠在车厢壁上，一个一个给它们画。
火车偶尔有点颠簸，但是总体还是平稳的。
其实这些石像好像是不同人画的。
因为它们的雕工不同，绘画的技法也不同，有新手也有老手。
但是很神奇，它们居然混在一起，排着队地来等她画。
整节车厢像是完全陷入了沉睡，程韶在走廊上摊了一堆东西，本来还有点担心自己会不会挡到起夜的人。
结果一个晚上完全没有人醒过来，安安静静的，连列车员都没来。
程韶也不知道自己一口气画了多久，等到最后一个画完时，先画完的石像都已经先走了。
最后一个石像还有个小伙伴站在旁边安安静静地等它。程韶把最后一个放在小伙伴的旁边，它们两个才一起慢慢地挪着走了。
那些石像，其实身上都带着伤。
有些风吹沙蚀，伤痕斑斑，但是脸上仍旧慈眉善目，仿佛有人给它们修补一下身上的彩墨，就满足了。
等到最后两个石像在车厢的尽头消失，天好像一下子开始亮起来了。
收拾那些颜料的时候，程韶才开始听到有人的梦话和呼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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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意外地，程韶早上醒来的时候都快灵魂出窍了。
快到目的地了，车厢里面已经热闹了起来。
但是看看时间，距离她睡下，不过一个多小时。
包厢里其他三个女生正在聊着天，程韶也睡不着了，坐起来搓了搓脸，然后下床去洗漱。
昨晚寂静的走廊现在喧闹无比。
程韶走得跟行尸走肉一样，突然手被牵住了，程韶才发现是殷潼。
他其实位置在别的车厢，现在却带着行李坐在距离她的位置不远的边座上。
“昨晚没休息好？”殷潼跟她打招呼。
程韶仗着殷潼肯定看不出来，嘴硬道：“睡得挺好的，就是刚睡醒而已。”
说着就打了个呵欠。
程韶拿手捂住。
殷潼松开手，眉眼微微染了点笑意：“好，就是来跟你说一会儿下车。”
程韶从镜子里才看到，也不知道昨天那一个多小时可能是直接晕了过去，所以她现在有一撮头发翘了起来，跟长了个角似的。
她用了点水去压，但始终没有压下去，所以回去的时候一只手还是压着头发。
殷潼又拉住了她，然后手罩在她翘起的头发上，微微的暖意。
外人看来好像只是他摸了摸她的发顶。
过了一会儿，殷潼松开手：“给你压下去了。”
程韶摸了摸，果然不长角了。
殷潼真是适合去宠物美发店打工，专攻干洗和烘干宠物，一定会成为最受欢迎的店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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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渝的火车站小，他们的站台正对着出站的闸机。
程韶一下火车，就看到白倾珠蹲在地上两只手捧着一只烤鸡在啃，而站在她边上长身玉立的，是一个程韶没见过的男人。
车站的外头梧桐树已经变了颜色，阳光从另一侧照过来，白倾珠和她表弟不知道在聊着什么，两道人影一蹲一站，和谐得像一张明信片。
身旁有人擦身而过，程韶往旁边躲了躲，才看到是昨天那个挑神的男人。
金色的晨光洒在石像上，仿佛度了一层金身，程韶留意去看了看，那两挑架子上面笑容满面的石像们，身上的斑驳都被修复了。
要出站刷身份证，那个挑神的男人蹲下身来把肩头的担子放下，然后有到胸前的包里去掏，但是没拿稳，身份证掉到地上。
程韶正好排在他后面，顺手就给捡起来了：“我帮您刷卡，您往前走就好。”
那男人正好抬头看程韶。
他脸上那一道跨了整张脸的紫红色疤痕增生也不见了，让程韶想起了昨晚她碰到的一个脸上颜料缺了一道的石像。
所以说，其实这个男人，也是那些石像之一？
正在程韶愣神，想怎么再跟这个男人聊两句的时候，那男人已经拿走了她手里的身份证，转身挑起担子，低头刷身份证出去了。
不对啊，如果他是石像，他哪来的身份证。
程韶跟了出去，但是那个男人脚程极快，程韶没有追上，倒是白倾珠跟了上来。
白倾珠：“怎么，殷潼还在后边跟着呢，你又看上人家小师傅了？”
程韶：就是想道个谢。
之前站白倾珠身边的那个男人也来到了近前，生得粉雕玉琢，是个男人，但是给人一种粉白粉白毛茸茸的小动物感。
身高当是不矮，不过白倾珠接近一米八而且从来不穿没跟的鞋子，所以显不出他的身高来。
眉眼神韵间的相似，倒是一眼就能确认，他跟白倾珠肯定是姐弟。
“昭昭姐姐好~”那男人喊了一声程韶，笑得很甜，“总听姐姐提起你，总算见到了。”
白倾珠把他拉到程韶面前：“我表弟，白漠清，‘北漠清霜雁飞低，狼烟又近起铁衣’的白漠清。”
有的地方把“白”念作“北”。
比如说数钱的时候念“一北，两北，三北"。
所以程韶听的时候不小心就笑出了声。
虽然在人家介绍名字的时候笑有点不严肃。
白倾珠抱着胳膊：“你笑什么。”
程韶摆摆手：“没什么。”
白倾珠：“我小姨是有点口音啦，所以我小时候会喊他‘小北’。”
白漠清：“姐~”
白倾珠无奈道：“所以你也喊他‘小北’就好。”
一起去吃早饭，白倾珠滔滔不绝地讲着近期局里发生的大小事件。
殷潼没在身边，程韶回头去看，看到殷潼跟白漠清已经聊上了，远远地跟在后面。
走殷潼边上，白漠清突然就跟小学生似的，两只手握在前面，殷潼问什么他答什么，答的时候还微微侧身，整个人看起来都乖乖的。
白倾珠：“这么一看殷潼真的有点东西哦。”
程韶：“什么东西？”
“小北在家里的时候跟脚底抹了油似的皮，一到殷潼跟前，狐狸毛都顺了。”白倾珠啧了两声，“早先我叫他来江渝，他不肯来，现在一来都不肯走了，可惜晚了，错过时机了。”
程韶忽然想起来：“他就是你说的那个刚成年的小表弟，他才十八？”
白倾珠：“什么十八，我们狐狸两百岁才成年，他今年夏天刚修完课业，已经在家玩了好几个月了，我小姨叫他赶紧找工作，否则不给饭吃。”
怪不得走在殷潼边上跟被面试似的。
“他想来江渝工作？”
白倾珠抓抓脑袋：“不会吧，没听他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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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了一家早餐店门口，早上正是客流量高峰期。
特别是程韶这一班车到了，下来的都是等待吃早饭的乘客，店里坐得满满当当。
白倾珠眼睛尖，看到有一桌正要起身了，立刻上去帮人家拿行李把人送到门外，于是他们就占有了那张桌子。
程韶跟殷潼坐在同一边，白漠清也自动坐在了程韶的对角线上，坐在外侧。
这家早餐店比较老式，没有扫码点餐，墙上挂着价目表。
白倾珠连看都没看，直接去前台给每个人点了一屉蟹粉汤包，一碗虾皮紫菜馄饨汤。
点完回来一看白漠清坐在外侧，伸手打了一下他的背：“小北，你坐里面去。”
白漠清直接站了起来：“不行，姐姐你坐里面。”
白倾珠：“不听姐姐话了。”
白漠清：“里边太挤了，我坐不下。”
这家店店面不大，所以桌椅排布是有点挤。
白倾珠白了他一眼，挤进去到程韶对面坐下：“那一会儿要是上菜汤洒你身上，你可别找小姨告状啊。”
白漠清：“不会的，我什么时候告过嘛。”
白倾珠：“别赖账，你五岁、六岁、七岁、十五岁、十六岁都告过，后来我狠狠揍了你一顿你才消停。”
白漠清：“五岁那次是因为你抢我小木剑，六岁是因为你把我已经夹到碗里咬了一口的鸡大腿给抢走了，七岁是因为我们出去玩你抢我睡袋，十五岁那次是因为大早上你进我房间不敲门，十六岁……”
白倾珠踢了他一脚：“别说了，还嫌不够丢人的，陈年旧事又拿出来讲。”
然后她拿了个料碟，往里面倒了点醋和辣椒，用筷子搅了搅，尝了一口，满意点点头。
白漠清手肘撑在桌子上，很认真地跟白倾珠说：“姐，我决定好了，我以后也要来江渝工作。”
作者有话说
第97章 石头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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