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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冰室 ...


  •   三十四冰室

      我们一行人到珍奇馆时是侵晨。珍奇馆的轮廓仅是隐约可见。我望着眼前高耸而黑黢黢的建筑,看不出什么名堂,便也不再看它。春菊提着纱灯将我们送入珍奇馆。左拐右拐下到地下去。甬道很暗,冰室中的冷气已然透过墙面与地板渗上来,薄薄的灯光映在砖石上,上皆雕刻有面如寒霜的神女图,竟显出一种凄厉孤绝之感。
      孺颐见我在看壁上雕刻,只道:“这是青女图,青霄玉女为霜雪之神,故而刻在冰室附近。”
      原是这样,孺颐这样一说,我心下的凄绝之感便消失很多,转而倒觉得青女面目虽冷,却高洁而坚毅。倒可能是我心境有些不稳,才景随人心了。
      行到冰室边上的小间,倒是灯火明堂。室内唯一案一椅一塌,极其简陋,却也够用了。

      坐到案前后,我才后知后觉地冷静下来。这血精既是霍英玦血液中来,怕是不可能杀掉蛊虫——否则这些蛊虫如何一直活在霍英玦体内。但,若杜携提取了正确的东西,应当至少可使蛊虫平和不激化,不侵染脑部。应当可以延缓蛊毒发作的进程,用以续命。只是真要靠它根治,难说堪用。实际上,霍英玦与小敖这样的案例都是很反常的。阴摄蛊通常并不能从血中分离出来,而只能存活在人涎中。其传染通常是通过撕咬时的人涎进入人血,再从人血进入人涎寄生,并不在人血中停留。而后,随病情加重,由人涎扩散至七窍,人脑,致人精神错乱,攻击撕咬他人。
      这都是鹿儿庄一庄之人的性命换来的认识。如此,便有两个关键点。其一,如果受到中蛊之人撕咬,蛊虫在一段时间内没有从人血进入人涎,蛊虫就会死去,受撕咬之人便就安全了;其二,若阻断其人涎扩散至七窍,人脑,可尚保人神志清明,控制传染,争取治疗时间。
      当年我师父宣明岚当年所配出的药方已算有疗效,可治愈者十仅有一二,治愈者非聋即瞎。应当是蛊虫四处逃窜而至。若仍是一样医法,我怕是也只能殒命在此。因而必须在这之上,按照前述两个关键点做出改进。
      第一个关键若能抓住,只需服用我师父宣明岚的药方即可治疗,可这段时间极短,人若开始有症状,蛊虫便已入人涎,这路便已堵死了。
      当年我与符叔所提出的诊疗思路,都是通过第二个关键切入的。首先便是借助针灸,封住头部几个关键穴道,避免用药时蛊虫逃窜入脑,入眼耳;其次,可尝试从内服改为熏治,关键也是不要让蛊虫由鼻入脑。这两种方案都不知道是否可行。尤其前一种我还是先听听常玉怎么说——孺颐也早替我禀明楼主将常玉召回,只是或许也要上几日。
      我师父宣明岚的方子早已差春菊抓来,如今又有了血精。无论如何,测试血精是第一步的。如果血精无用,我便只能面临着十之一二的治愈率。即便我会做出一些改进,是否有成效我也并无把握。而若血精有用,我便能安心测试我的改进方案。若我的方案激化蛊虫导致蛊虫乱窜,至少我还能继续使用血精安抚它们,给自己求得一线之机。然而即便血精有用,我也只有一次失败机会。血精的量很少,我只将它们分做两份,一份用作测试,一份留作续命。
      若春菊能及时找到余下的血精,或者还能多几次失败机会。小敖……小敖的体质与霍英玦很可能一致,若确实如此,可能也能从小敖体内提取些。只不过,他太小了,且我也未掌握提取血精的办法。
      ……不,更首要的是,我还是要从他体内分离出蛊虫,确认是阎罗钩才好,避免这里有什么偏差。但今日已是第二日了,阎罗钩三日便会使人变成行尸。我也已隐隐牙动磨牙之感。只愿我要的仪器早些制备好送过来好提取蛊种确认是阎罗钩,不然我便只能盲目地先用血精了。

      好在太阳升起的时候,秋杏便送来了此前我为诊断小敖所要求的一些精密仪器,均是楼主寻工匠赶制。我便开始着手提取。
      阎罗钩的蛊虫细小透明,不便确认种类。但其蛊虫离开人唾过久,便会为形成眠虫,眠虫也就是可保存的蛊种。眠虫有壳,壳为大量蛊虫的虫体糅合坚化而成,壳体透明,形似一颗小葡萄,带有两根长尾,特征性强,易识别。眠虫可以保存很久。莫攸谷保存的阎罗钩蛊种就是眠虫。
      眠虫的形成条件较为苛刻,若虫体过于稀少,则无法形成,而会化水。通常到了宿体成为行尸的最后阶段,才能达到可以形成眠虫的密度。而即便达到密度,产出的眠虫量也非常稀少。此前我在小敖唾中提取蛊虫,他唾中蛊虫稀少,难以形成眠虫。因此我提出需要一些器具的帮助,将蛊虫聚到一起看看能否形成眠虫。
      小敖的情况本就是特殊的,他与我们在一处的时长已经远远超过三天,而尚未蛊虫入脑形成行尸,其脉象甚至相当康健,亦无发病症状。直觉而言,这反常不是坏事。之后孺颐告知霍英玦一事,我便全然明白小敖的情状很可能如同霍英玦一般,也是虫床。此次我若能从血中分离出蛊种,则这猜想便不错了。
      小敖知道要放血,自然不大配合。我给他糖吃,和他说不要怕,但是害怕受伤的天性是与生俱来的,他攻击性很强。多亏了冥瞳在一边反复和小敖比划求小敖救救我,甚至都哭了,小敖才似有所感,慢慢安静下来。

      提取蛊种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我们当日傍晚才从小敖身上得到了第一个阎罗钩的眠虫。眠虫形成得很好,石榴般剔透的红色,两根长尾既挺拔又漂亮。原来血中蛊的眠虫是红色,我也是头一次见,可能是受到人血的浸染。
      我拿去给孺颐看。孺颐一开始恭喜我成功了一小步。然而看着那只眠虫,他很快便哭了。我料不到,我手忙脚乱地让他别哭。他道:“我有病。我是个病人。我本来就不按常理去作为。你别管我了就是。快去吧。”
      我的时间确实不容浪费。我已感到我火热内生,心神不宁,牙动战战。此时已经不适合让人再与我呆在一起,我便要赶人出去。孺颐不肯,我道:“我与母亲不一样,母亲当年不明白缘由才自绝于人,我知道缘由,我绝不自杀。而我若因为蛊虫而死,你也没有什么办法救我。没有必要冒这个风险在我身边。”
      孺颐垂眸,应当已被我的言语说动。我便又道:“我信任你,你也相信我吧。我知道你们在外面,我便安心。”
      孺颐嗯了声,便一面出去,走了门边,又道:“愿你顺利渡过此劫。”
      我阖上门,隔着门道:“会的,安心。”
      于是我取出第一份血精。若我所猜不错,杜携所提取的血精,其用法应当是也要受者送入体内,溶于受者之血。我已有磨牙症状,便可据此症状之有无以察其效用。如今事不宜迟,我咬牙便这般去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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