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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喝药 ...

  •   顾明音的病来得快,去得却慢。夜里请了郎中来看,开了几副药,凤执煎了药送过来,贺千帆将他半抱着坐起,哄他喝药。

      顾明音说什么也不肯喝,药味冲鼻,他闻起来直想吐:“我不要。”

      他这个时候已经有些醒过来了,皱着眉说:“拿走。”

      贺千帆欺负他病里没力气,拽着人不松手,说:“你这人真有意思,病着还不愿吃药,吃下去病就好了。”

      平日里他这样激他,顾明音便会瞪他一眼,心一横端着药碗喝个干净,唯恐落个话柄在他手里。可这回这一套也不管用了,顾明音听到这话后突然停下了挣扎,一瞬不瞬地看着贺千帆,就是那原本含情凝睇的眼眸显得有几分黯淡。

      他推着贺千帆端碗的那只手臂,将碗送到他嘴边:“你喝。”

      贺千帆一愣。顾明音好像有点糊涂。

      凤执看到他这样,在一旁惊道:“主子,顾明音不会在咱们侯府里头烧傻了吧?咱这担责不担责啊。”

      南亭比他年长,跟在傅熙州身边的时间长些,人也更加稳重,他一巴掌拍向凤执的后脑勺:“瞎说什么胡话,我看是你烧傻了才对。”

      “顾家如今这么器重他,今天让他在这把自己烧傻了,明天那顾砚顾阁老就能把我们都杀了。”

      南亭说:“虽然有些夸张,但倒也不完全排除这个可能。”

      不只是凤执,贺千帆现在看他也觉得很有意思。顾明音又让他喝了自己的药,他对顾明音说:“这是什么好东西么,还需要这样谦让?”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手上的力道松开了,顾明音又枕回到他身上。

      那人的喘息声有些重,忽然抬起头盯着他看,凑到他耳边说:“我好难受。”

      贺千帆把药碗递到南亭手中,他被顾明音的动作搞得有些不自在,还不等他说什么,下一瞬他就感觉有人用头去蹭他的脖颈,断断续续说着同样的话。

      “......”

      凤执说:“妈的,第一次见有人生病是这样的。太牛了。”

      贺千帆也觉得新鲜,这和他记忆中的人差别太多了。他轻轻抱着顾明音,摸了摸他的额头,说:“明音,这烧还没退呢。”

      顾明音把脸埋在他胸口,闷声应了句“嗯”。

      贺千帆说:“你记不记得,有一年你受伤,病得很重,也是我像今日这般抱着你过了一整晚?”

      顾明音还未搭话,凤执先说:“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他问南亭,“你知道?”

      南亭面上写满了一言难尽:“主子还能什么事都让你给知道了去。”

      顾明音这时回复了,他说:“嗯。”

      贺千帆也不管他是真的记得,还是像方才一般迷迷糊糊地回应。只继续说:“后来害你受伤的人被我打跑了。”他问顾明音,“这温病是不是欺负你,叫你难受了。”

      顾明音拽紧他的衣襟,有些愤愤不平,却因为病着说出的话没几分威慑力:“欺负了。”

      贺千帆连哄带骗,说:“我这就替你出气,将这讨人嫌的东西赶走。”

      “好。”顾明音深信不疑。

      凤执说:“你瞧,咱主子这是看他现在傻了,逗他玩儿呢。”

      南亭端着药碗杵在一旁,这药都快凉透了,还是一口未动。

      贺千帆推开顾明音,说:“那你先起来,把它喝了,给我助威。”

      顾明音像是累极了,不愿意起来,但被他这样一推,不得不费力睁开眼,看着眼前模糊的身影,他愣了一下:“你......”

      贺千帆凑近去听:“我什么?”

      顾明音的手臂趁机勾起他的脖颈,他一顿,没有挣扎。二人几乎是贴脸的距离,顾明音极其认真地看了很久,很纳闷地说:

      “你怎么也长这样?”

      “什么!?”凤执指着顾明音,看向南亭,“他说什么?他是不是真傻了?”

      贺千帆才是那个最惊讶的,他就像是遭一道天雷劈下,全身血液凝固,从头到脚,没有一处得劲儿。他缓了很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吩咐凤执南亭:“把药放下,你们先出去吧。”

      等人出去后,贺千帆才敢继续说话。顾明音身上的衣服被冷汗沁透,他揉了揉这人的头发,叹气:“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他给顾明音掖好背角,抱着他睡了过去。

      -

      第二天大早,贺千帆醒来时看着身侧还在熟睡的人,抬手试了试他额间的温度。虽是还有些热,但总算是不再像昨夜般烫人了。

      凤执走进屋来,见他醒了,说:“主子今日当值,昨晚还耗到这么晚。一会儿在殿前可有得累了。”凤执看着顾明音,“这病秧子不烧了?”

      顾明音还没醒,听到凤执的声音像是被打搅到一般,侧着身往被子里缩了缩。

      贺千帆对凤执摆了摆手,另一只手轻轻盖在他耳上,停顿许久,见他彻底又睡去了,才说:“还是有些烧的,你去吩咐小厨房备些清粥,还有,不必叫醒他,让他安心睡着,也不要叫人过来打扰。”

      凤执不可思议地道:“这什么病秧子,这分明是狐媚子。”

      他替贺千帆拿来外袍,披在他身上,说:“知道了,不会委屈着他的。主子,临近大朝会,您这些天忙得很,这些事您就不必操心了,我和南亭都会处理好的。”

      贺千帆点点头,出了屋。凤执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那只空碗,看了看熟睡的顾明音。他仍不知道,这碗药,他家主子到底是用了什么方式,伺候床上这位喝下去的。

      ......

      -

      大朝会在即,永宣帝并非在榑都长大,不曾见过那等盛况,对大朝会的规矩和礼制都不算多了解,几位官员聚集在殿内,事无巨细地向他交代朝会当日的种种事项。

      这其中,就包括了顾砚和沈承瑾。

      永宣帝听得昏昏欲睡,偷摸的隔空逗起鸟来。顾砚皱眉,沉声道:“圣人。”

      永宣帝的注意点早不在眼前了,贺千帆就站在一旁护卫,闻言提醒他:“圣人,顾阁老叫您。”

      他这才回过神来,尴尬地笑:“阁老喊朕何事。”

      顾砚道:“请圣人认真一些,不要和您的大学士‘交头接耳’。”

      永宣帝说:“朕听得挺认真的。真的。”

      真的是假的。

      顾砚哦了一声,问:“那臣方才讲了些什么?圣人可否复述一遍。”

      “......”

      永宣帝一直以来都很敬惮顾砚。他自登基以来,见得最多的,除了贺千帆他们,就是顾砚。他官居高位,又是顾氏如今当家的家主,还担起了教导他诗书礼的职责,永宣帝每每面对此人时,人都蔫儿了一截,丝毫不敢有任何违逆。

      这大殿一呆就是一整日,直到隐约感觉天色已没那么明亮时,顾砚才道:“今日就先到这,圣人切记,这一言一行,一环一扣,万不能忘却,不可出一丝差错。”

      永宣帝听了前半句心情大好,说:“阁老放心,朕一定会牢记。”

      顾砚叹了口气,福身行礼:“那臣等就先告退了。”

      直到他说了话,其余群臣才敢跟着一道弓腰退出殿内。

      沈承瑾离开前看了贺千帆一眼。贺千帆立即察觉,这人许是有事要与自己交代。

      待殿上所有人都退走后,永宣帝立刻摊在椅子上,连连叹息:“好烦。”

      他站起身,来回踱步:“我早就说了我不是做这个的料,现在看,我果然不是!这么大的事儿,我到时候搞砸了可怎么办?那群史官整日拿着笔记、记、记!还不得全记进去,我可要‘千古留名’了!还有那个起居郎,就连我晨起多放了一个屁他都要记下来,还说我‘龙气’排放过多,让我注意饮食,请个太医来瞧瞧,切勿伤了龙体。他那是关心我么?气我还差不不多,哪有人成天记录别人放屁次数的啊?我要疯了!要疯了!我要不回我那小地方继续卖鸟去吧。”

      贺千帆慢悠悠说:“圣人,不必担忧。我看顾阁老说的那些您也都记住了不是,且可放宽心。史官那里您不用操心了,至于起居郎......”他笑了笑,“他也是真的关心您。”

      永宣帝稳了稳,坐回到案前。呸了一口。

      内侍冯安常在门外,恭恭敬敬道:“圣人,韩尚书来了,说有事要奏。”

      案上摆满奏表,永宣帝一听这话,头都疼了,烦躁地推了推案上的书卷:“让他改日再来!”

      贺千帆蹲下身,帮他把掉落在地上的几卷捡起来:“韩仲清这人是肘了些,但却是个骨鲠之臣,圣人倒也不必恼他。”

      永宣帝说:“烦死了!一天天缠着我,有一个顾阁老还不够,我还要再听他韩琅絮叨!一天能进宫八百回,次次都有话说,都有事要奏,他干脆搬进来住宫里得了!”

      贺千帆笑道:“我想他或许很愿意也说不准。”

      永宣帝道:“我不愿意!”

      他年纪并不大,幼年时在封地度过,虽是宗室却也用不着受这么多规矩,如今突然落了个这么重的枷锁在身上,难免觉得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平日里还要端着仪态,眼下借这机会,终于能把憋了许久的气都发了出去,长舒一口气:“好了舟哥,天色不早了,你也先回吧,再晚些怕是要落锁了。”

      贺千帆对他一拜,道:“臣告退。”

      ......

      出了殿门,本以为会第一个见到沈承瑾,结果一转弯竟是个意料之外的身影。

      顾砚。

      他站在宫墙下,明明周身并无杀伐之气,却莫名令人感到畏惧。

      贺千帆和永宣帝一样,都有些怕他。只不过,永宣帝是学生见夫子的敬畏,他,居然是一种丑媳妇怕见公婆的胆怯。

      他平日里也不跟顾砚交流,也拿不准这人到底是不是在等他。

      顾砚将肩头落雪抖去,说:“看起来傅将军并不知我找你何事啊。”

      贺千帆见他果然是在堵自己,心下明了。道:“是为了顾明音?”

      顾砚说:“昨夜听三房那边说,明音不见了,着急忙慌找了一圈,原是去赴你武安侯府的宴了。傅将军当真面子够大,勾的人不听叔父郎中的嘱咐,拖着病也要去吃你一盏酒。”

      贺千帆感觉自己站在宫墙边的模样,拘束着手脚像是在站规距,来往宫人想看又不敢往这边看,每路过一人他都觉窘迫,却也只能站直了闷声听训。

      “吃你的酒,我管不着。那毕竟是天家赐下的良缘,多一日少一日,总有到你身边的时候。你武人出身,我却观你平日里举止得体,倒是与那群兵鲁子不同,不想竟也是个不懂得疼人的,约人相会,就让人家自个儿走着过去?”

      贺千帆本想解释,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解释。他解释什么呢?这事说到底就是他不够体贴心细。他想起顾明音昨夜在他怀中,烧得连眼都快睁不开了,那模样,他现在想想都觉得可怜。

      不过是受人叔父几句骂,他也认下了:“请阁老放心,以后但凡明音来我侯府,我定不会叫他再受累。”

      他顿了顿,摇头:

      “不,以后若是再想他了,应由我前去顾府看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喝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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