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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得胜 ...
两军对垒,以鼓声为号令,击鼓进军。
闵军听闻周鼓响起,立刻整兵待戈,准备迎敌。
鼓声喧天,魏泉守在城门后,压低了身,随时准备冲锋。
他问:“侯爷,咱什么时候冲?”
鼓声方才响起,遥见远处闵军军帐内亮起火把,大批人影攒动,马踏声纷纷。
贺千帆趴在城墙沿儿上,支着头往外看,说:“谁说要冲了?”
魏泉愣了一下,看向对面秣马厉兵的军队。说:“您这是……耍他们?”
贺千帆不置可否。
闵军严阵以待,等候多时,仍不见城门处有守军出击的动静。
身旁的副将看着那黑压压的城门,说:“将军,我们是让人给耍了?”
闵将心生愤懑,却又不敢大意,他的手紧握刀把没有松开。道:“谨慎些好,这傅熙州一贯的难缠,指不定搞什么鬼把戏。”
博州那一仗,属实像一根悬在闵将头顶的针,使他对傅熙州心存戒备。
闵军以如此状态,维持了一整夜,丝毫不懈怠。
晨光熹微,一道日光刺破黑暗。云影氤氲,四周仍有些朦胧,只依稀可以视景。
贺千帆走出营房,抻了抻胳膊腿,看着天边缓缓升起的明日,道:“天亮了。”
他打了个哈欠:“不如床睡得舒服。”
魏泉提着鱼符路过,说:“您知足吧,对面闵军一夜未睡呢。”
贺千帆向远处望去,昨夜天暗看不清楚,今晨接着亮一看,一列列士卒密密麻麻挨在一起,望也望不尽。
靖州城投放的兵力,恐怕比他预想的还要多。
闵军将士站了一整夜,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提起他们心中有些松动的弦。一整夜,就在这中高度紧张的程度下熬着,已有些疲惫。
“知道自己被耍了,估计气都气够了。”魏泉说。
“谁说我耍他们了。”贺千帆说。
他看着城外闵军,这就是他最好的出击时刻。
贺千帆取来甲袍,眸子一转,道:“击鼓、出兵!”
-
闵军将士站了许久,腿都有着僵硬,偏又不敢歇。但仍有人暗自卸了力,偷偷喘口气。
徒然间,城门大开——
那阵不久前才听到的鼓声,又一次震耳的响了起来。
随之传来的是周军冲锋时,夹杂着昨夜屈辱和愤恨的怒吼。
马蹄踏地,掀起满地尘土,闵军隔着飞尘也能感知到对面来势汹汹,如魑魅魍魉般,在光天化日下现了形。
是日光刺痛双眼,或是被突如其来的战法搞乱了阵脚。还来不及反应,周军便已至面前,钢刀接住天光,映出他们惊恐的模样。
金承云将乌铁刀横盖过头顶,堪堪挡下贺千帆的劈头一击。汗从他额角滑落,他咬着牙,骂道:“傅熙州!你这孙子不讲信用!”
贺千帆提了剑,腕峰一转朝他腹间刺去。一叶白剑体轻盈,在他手中运转的行云流水。
他朗笑:“我是普天之下最有诚信不过的,昨夜击了鼓,今晨就一定出兵打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贺千帆抡动手臂,剑又准又狠朝金承云刺去,剑锋凌厉,金承云来回急躲,险些落马。
他双腿夹紧马腹,左脚用力一勾,坐稳了身子。
金承云呲牙咧嘴,破口大骂:“你!击鼓进军、鸣金收兵,这是规矩,昨夜击鼓,今日动兵,还有什么好说的。”
贺千帆嗤鼻一笑,斜睨着他,说:“法有定论、兵无常形的道理你想不明白,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闵廷的将领是都打完了么,下回还是换条肚子里有墨水的狗来迎战吧。”
金承云面红耳赤,手中大刀重重落下。
金承云的乌铁刀是刀中之重器,被这乌铁刀用刀面砸一下,都有些承受不住,是十足的利器。
这把刀,一般人提起都需要些力气,像这样握在手中肆意挥动的,也只像他这般身量高大魁梧的猛士可以做到。
但乌铁刀毕竟是有些重量的,靠的是速战击敌,不适合久战,耗得久了金承云也有些招架不住,手臂发酸。
强劲的攻势仍是被细剑灵巧化解,他渐渐落得下风。右肩膀被刺了一剑,驾马逃了。
闵军后方,鲜少有人注意到的那个位置,一人端坐于马上。贺千帆注意到了他,四目相对间,仿佛这人已经等候多时。
那一夜来到他堂前祭拜的大周叛臣,华佳。
华佳并不健壮,也无半点武力傍身,一身的文人气,和战场的血腥杀戮格格不入。他该像顾明音一样留守后方,此刻却满不畏惧地停驻在血海中,静待贺千帆的到来。
华佳秉持一贯的翩翩风度,待他走近了,对他说:“傅将军熊韬豹略,用兵如神。”
在榑都时,贺千帆便知道,有朝一日一定会在战场上再次和华佳碰面,但他没想到这一面会来的这么快。
“谬赞。”贺千帆道:“傅将军确实厉害。你就差些,华佳,又搞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奸计?”
派大军围住许江,又调东西二路军偷袭定、靖二州,这种虚晃一枪的打法,和当日闵廷调军六万守博州的策略大同小异。看似是为着眼前,实则牟取别利。
华佳不置可否,说:“同样的计谋用两次,果然是行不通。”
他的脸上云淡风轻,似是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贺千帆试图在他眸底找出一丝愧心,那是整整六万冤魂,是被闵廷抛弃的六万条活生生的人命。
他没有过多的反应。
贺千帆扯紧马辔,道:“你就将那些人当作了弃子?”
华佳说:“没办法,总要活命啊。”
贺千帆攥着剑把的那只手捏的骨节泛白,而对面之人却仍是一副无所谓的姿态。一瞬间,心底的愤恨就要翻涌上来,曾几何时,他也是被这群人弃如敝履的那个。
他说:“你要活,他们就不要活了吗?”
华佳摇头叹息,说:“战乱年间,总有人要吃亏的。”
他们命如草芥,随风飘零,任人践踏。他高高在上,自认他的命比所有人贵。
贺千帆道:“你也不怕那些冤魂来找你。”
华佳说:“我怕啊,所以日日为他们诵经祈福,愿他们早日往生极乐。”
事实是,那六万冤魂根本没有去往鬼蜮,至于他们去了哪里,无人可知。
贺千帆驾马朝前,提剑刺向华佳:“心都是黑的,诵经也作不得真。他们可没去那里,八成日日跟着你,等着索命。”
华佳身旁的扈从上前格挡。刀剑交锋,无奈双方实力悬殊过大,不消片刻,一叶白便压着那扈从手中的兵刃,抵向他的脖颈。
几步开外的华佳却平静地远不像是身处战场之上,仿若眼前的争端与他毫无关系,他只垂眸想了想贺千帆的话,回道:“那也好,也算是冤有头债有主了。”
他顿了片刻,低声道:“将军,这世道烂透了,活着也没几分意思,不如早日了结了,来生投在太平道里,还能免受些苦痛。”
“什么狗屁不通的烂话,世道艰辛,你若想死没人拦着。但纵使再难,总还有人在努力地活着。”
华佳没有说话。
贺千帆解决掉扈从,说:“你也曾被天下文生予以标榜追随,如今却变成这样。”
华佳看向他身后某处,勾起唇角,说:“人不会变得。再是给畜生套上人的衣服,也改变不了它是个畜生的事实。我不是变成这样,我是从来就是这样。沈承瑾那样担起天下大义的人才是他们想看到的,伪善虚情,是他们看错了人。”
耳后传来一声怒吼,刀剑重器挥下而破开的风,吹动贺千帆的发丝。他反应迅猛,横起长剑,转身一挡,抵住金承云带着杀机的一招。
乌铁刀用力向下一沉,距离贺千帆头顶只差几毫,力道刚强,贺千帆根本无暇估计周围,若是此刻华佳想从身后偷席,他几乎毫无招架之力。
好在华佳并未选择出手。
剑与刀的视觉对比之下,一叶白仿佛下一瞬就要被折断。
贺千帆将全身力量汇聚于双臂,用力向上一抬——
金承云体力消耗过大,也撑不了太久,他卸了力,被这一击推的连人带马向后一颤。
金承云没再恋战,闵军伤亡严重,不易再打。
除了攻打城池之外,他此行还要确保华佳安全无恙。金承云绕过贺千帆,驾着马来到华佳身边,大喊:“兰芝,先退兵!你快走,我来殿后。”
贺千帆正欲去追击,一剑刺去,被乌铁刀拦住。
华佳驾马南逃,贺千帆的面前挡着一个难缠的货色,他只对着华佳的背影说:“华璋在靖州。”
那人身形一顿。
这句话果然留住了他。贺千帆正要追击,金承云从身后袭来,又一次将他拦在原地。
金承云大骂:“兰芝!犯什么混,快走!”
华佳没再停留,他没回头,只说:“他已被华氏除了名,烦请傅将军替我转告他,今后是叫陈璋也好、李璋也罢,总之这世上不再会有华璋这个人。”
他声音很轻,夹在风中就要被吹散了,越飘越远。
金承云见他已脱离周军一段路程,也不再纠缠,毫无章法地在身前斩动乌铁刀。
出乎意料的刀法驶来,令人措手不及。贺千帆为求自保,只得后退。
金承云趁机掉转马头,朝身后喊去:“退兵!退兵!”
-
守军回城,这一仗打的还算顺利,斩敌千余首,周军却并未损失多少士卒。
贺千帆回到自己院中,将一叶白放在一旁。他拿起武器架上摆着的长枪,他端看许久,忽然手中长枪一横,一套枪法耍的格外漂亮,游龙般婉转。一招一式连连使出,神龙见首不见尾,速度快到几乎就要看不清枪头。
这把枪的手感虽不如他从前那把,趁手程度与他而言却远比傅熙州的一叶白。
他本就是使枪的,于剑术一道只略知皮毛,论起剑来,他比不上傅熙州。
金承云的乌铁刀向他头顶压来时,贺千帆是有些许紧张的。用不熟的兵刃对阵别人的看家本事,多少是有些吃亏的,他也不敢说有多大胜算。
可若是用枪——
金承云八成是没命活着回去的。
感谢观看~
小贺:我是普信男,普天之下最讲信用的男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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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得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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