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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敌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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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顾明音所料,青州刺史陈思收到信笺和顾氏玉佩后,便立即调遣青州兵将驰援靖州。
青州兵领了命,又得了大总管“纵兵抢粮”的特许,撒开手放肆地从储备城般粮。
青州的兵卒和辎重车不日便到了靖州。
兵马辎重一切准备就绪,却迟迟不见闵军的身影,一连几日的风平浪静,此处没有半点要开战的迹象。
大周行军作战,均设一名监军同行,此次随行的监军,竟是一位意外之客。
范六郎坐在衙署吃茶,眼皮都懒得抬起,戏谑调侃道:“武安侯可别是看走了眼,这闵军本着别处去了吧。”
贺千帆也不惯着他,问:“范监军,我守错了城,闵军偷下大周一座城池,对您有什么好处?”
范六郎气定神闲,不难听出语气中夹着的一丝促狭,说:“侯爷可错怪我了,我自然是一心为着大周,才担心侯爷您太过自傲蒙蔽了前路。这么些日子,依旧不见闵军到来,这若是推断有误,您误解竑事小,因此而丢了城池,侯爷又该如何同圣人解释。”
贺千帆冷笑一声,说:“那就不麻烦您担忧了,若真是我之过错,到时我定会自请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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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融融,天幕暗淡无光。士卒持枪守在垛口,多方巡视四周动向。
值守官报了时,到换防的时候了。守将解了巡牌,坐等右等不见人来。
他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今夜当值的是哪位将军!怎么还不来换守。”
士卒想了想,说:“当值的是魏将军。”
他皱眉,微愠道:“此刻还未来,当真毫无纪律。”
魏泉在值守营签字,领了夜巡铜腰牌,边往腰间挂边走上城墙。说:“你他妈就见不得老子比你多歇一会儿!我上回替你值守了大半个时辰,也不见你说句谢,老子就晚来了半柱香不到,看把你给亏的。”
魏泉走到跟前,嗤笑道:“吃亏是福,我是对你好,懂不?”
他也懒得跟这种人争辩,直接说:“赶紧滚蛋,别碍着别人。”
士卒闻到肉味,开玩笑道:“泉哥,上哪吃香的去了。这一身味儿。”
魏泉摆摆手,道:“去去,就数你狗鼻子灵。”
他从兜里掏出纸袋,甫一打开,香味四溢而出。说:“下馆子都不忘想着你们,特给你带的鸡屁股。”
士卒招呼了左右之人,接过纸袋掏出一只鸡腿塞进嘴里,纸袋在几人手中传来传去。
“泉哥,你真好,记得咱爱吃鸡屁股。”
这几个吃的满手满嘴油滋滋,长枪搭在垛口上,专注啃手里的烧鸡。
魏泉道:“行了,赶紧吃,吃完都给我把城门守好了,谁不专心,下回鸡屁股就没有谁的。”
士卒余光一瞥,看到魏泉腰间挂牌,鱼符旁还挨着一枚银色球状腰饰,那白光在夜色中掩藏不住地落入人眼中。
他指着那处,问:“泉哥,这是什么?”
魏泉顺着士卒手指着的地方看去,托起此物,一挑眉,笑道:“香囊啊,怎么,没见过?”
士卒七嘴八舌打趣道:“想不到泉哥还会挂香囊!这香囊也不行啊,都没掩住你身上的饭香味!”
一人三下两下啃完了手里的鸡架,用手在城墙上蹭了蹭油,说:“我看看,给我看看呗。”
魏泉嫌弃地看看他,他又不好意思地笑,两手在裤子旁胡乱抹了几下,再次对魏泉伸出了手。
魏泉无奈,解下香囊递过去,没好气地说:“小心点,别给我弄坏了,坏了可得找你赔。”
那人说:“不会,不会。”
他接过香囊,左右看了起来。其余几个人也吃完了,学着第一个人的样子在身上蹭了几下手上的油,抢着要将香囊拿过去看。
魏泉无语道:“又不是没见过这玩意,至于么。”
魏泉身上的香囊是他带了很多年的,早些时候刚到榑都时,见河中地带的文人雅士都爱用香囊装点自己,傅熙州便也买了个送他,望他收收性子,像这群文生一样沉稳。
但魏泉还是违背了傅熙州赠礼的初衷,依旧没学会不骄不躁的作风。
这香囊不算什么贵重物品,只是对他有特殊意义,所以才一直带到现在。
他们想看,魏泉便由着他们看了,片刻后,这香囊在他们手中传来传去。这几人就站在垛口前,伸着手你拿我抢,魏泉看着,一颗心也揪着,跟着紧张,唯恐他们给他把东西摔下去。
魏泉道:“给我给我。混账玩意儿,再给我砸了去,要你好看。”
话音未落,只见几人手一僵,动作停住了。
只见那白光一样的物件,顺着某个人的指尖飞速朝城门下落去,摔到地上了。
“……”
气氛一时间有些窘迫。几人面面相觑,魏泉的脸快和夜色融为一体了。
他道:“你他妈……”说着还抬起了拳,只是迟迟不见落下。
士卒双手在面前挡住,道:“泉哥别生气!给你捡回来就是了!这就去、这就去!”
魏泉瞪了他一眼,扒开人群往下看去,城下乌漆嘛黑,野草长了半人高,谁知道那香囊摔哪儿去了。
“这么高,都摔成什么样了,罢了。”魏泉道。
那人笑笑,说:“不会的泉哥,这几日都在下雨,下面是泥土地,地面泥泞,顶多碰了几处,不会变形的,捡起来还能用。”
魏泉也想捡,但看这天色,此刻出城实在不是智举,估计找也找不到。
他说:“天色暗了,不易寻找,等明儿日升之时再说吧。”
弄点他香囊的士卒个子不高,年纪看起来也不大,十五六岁,还是稚气未脱的样貌。
他本就有愧,魏泉越体谅他,他越羞愧。道:“泉哥!地上有老鼠打洞,若是正巧打在香囊下面,明儿去找说不得就被埋进去了!你让我去,我对这很熟悉,香囊就落在这一片,不会太远的,我打着灯,一会儿就能找出来。”
魏泉皱眉,他有些犹豫,却听这人又道:“你让我去吧,不然我今夜都会想着这事的。”
他目光真切,看来是真的很在意了。魏泉拦不住他,只能道:“好,但若是一盏茶的时间还寻不到,就算了。”
士卒领了命,从城墙旁顺手牵了谁的灯笼跑走了。
他摸索半晌,魏泉时刻注视着远处动静。他跑的离城门太远,若是真有什么突发状况,难能平安跑回到城里。
魏泉催他:“你上来吧,不怪你,找不到就明日再说。”
这人低着头在草堆里摸着,头也不抬地回:“快了快了,泉哥,再等下。”
魏泉没了耐心,正要命令他回来,只见他突然站了起来,一手举着灯笼,一手拿着找到的香囊,奋力上伸给魏泉看。
灯笼照亮了周遭黑暗,魏泉隐约看到他脸上溢出的笑。他说:“泉哥!你看!我说我能找到吧!”
魏泉笑,说:“行了,别炫耀了,快……”
好像看到什么从眼前一闪,马蹄踏地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伴着金戈争鸣。
士卒听到了声音,正要转过身去看,可还没等他回过头,身体就被一支利箭穿透。
灯笼“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倾倒的烛火顺着野草蔓延,一时间火光连成一条线。
他在火色倒映下,用手摸了摸身前温热的血液,看了看那支穿透身体的箭矢,又费力抬起头看了眼城墙。双唇翕动,要说的话还未说出口,似乎不敢相信所发生的一切。
最终一声不响地倒了下去,手中仍握着那个捡回来的香囊。
马蹄声由远及近,震的地面都微一颤抖,扬沙四起。大批人马身影映现。
这是……敌袭!
是闵军。
魏泉双眼徒然睁大,瞳孔微微一震,他大脑一片空白,喊道:“敌袭!快关城门!”
闸楼上的兵卒立刻拉起铁索,拽起吊桥。城门在敌军即将赶到之时,紧紧关上。
魏泉道:“守住垛口,防止云梯攻墙。”他随手抓了一个士卒,道:“快去通知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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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袭的消息传到贺千帆耳中时,他正在房中给顾明音上药。
士卒推门而入,贺千帆手一抖,疼的顾明音倒抽一口凉气。
士卒气喘吁吁,他一路跑来,不敢歇息片刻,扶着门框上喘粗气,道:“将军……敌袭!敌袭!闵军打来了!”
贺千帆一顿,他站起身往窗外看去。火光冲天,隐隐能听到兵戎相见的声音。
这声音在寂静长夜里瞒不了多久,没一会儿就有人从屋子里冲了出来,裹挟着一大袋包袱像无头苍蝇般乱窜。
街上一阵骚乱,华璋此时也找到了这里,他神色凝重,道:“子晦,闵军攻来了。”
他在看到贺千帆后微微一愣,随后很快缓过来,问贺千帆:“将军也在,您打算怎么办?”
贺千帆银甲未卸,拿起桌上的一叶白,起身径直向往屋外走去。
没走两步,他的手猛然被人抓住。贺千帆不解地回头看向顾明音,双眉紧蹙。
顾明音双唇微启,道:“我和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