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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孩子们(二) ...

  •   外出预习事件发生后,堂·克洛德惊讶地发现,在教堂中“避难”的两个孩子的关系缓和了不少。他不知道是和缘由,但对此乐见其成,这至少足以证明他们具有独自解决问题的能力;但至于交际能力之类品质,一直是他认为没什么重大用处的东西,他们是否拥有他也便不甚关心了。
      很难想象,最先打破两人之间屏障的是卡西莫多。或许怪胎也无法忍受蔑视和孤独,那件事发生后的第二天,他第一次主动找上了正游荡在教堂中的“幽灵小鬼”。他改不掉直接且粗暴的作风,挡在她面前,别扭着开口:“你……你站住,我……有事……要找你。”
      “什么事?”伊丽莎白一直能感受到卡西莫多的敌意,以为对方终于想起来找自己麻烦了,心有余悸地向后退却,闪身躲在了附近一尊石像的背后。
      卡西莫多跟到石像前,尝试着隔着那东西与她对话:“你……你不要害怕,我不是……来找……麻烦的。”
      女孩踩上石雕的基座,身子紧贴着雕塑,只从一边探出头去,像是一只正观察身边是否有危险的小兽:“就当你说的是真的好了,可是你来找我总该为了什么才对,直接告诉我会让你显得更让人放心。”
      见自己无法打消对方的怀疑,卡西莫多有些急了。越是着急他倒越讲不出话,张着嘴好半天才堪堪说出一句话来:“对不起!”
      “你对我道什么歉?”女孩一头雾水,诧异地问。
      “我……以前以为你不喜欢主人,所以……就不喜欢你,现在我……知道了,你和我是一样的,所以我来道歉。”他向后退了几步,以此表明自己没有恶意。
      伊丽莎白摇了摇头,露出轻松、友好的微笑:“事情过去了就不要再说了,把话说开我们就是朋友。”
      “朋友吗?真好,我……第一次有……会动会说话的朋友。”他也模仿着对方笑了起来,但他还不知道自己笑起来后更可怕。
      “那你以前的朋友是什么样的?”伊丽莎白适时好奇地问。
      卡西莫多用手指了指面前的石雕:“看,这个就是……是我的朋友。”
      听了卡西莫多的话,女孩立刻从基座上跳下来,认认真真向着所谓的“朋友”鞠了一躬:“不好意思,我以前不知道它和你的关系,请原谅我的冒失。”
      他欣喜地将大片的雕像指给她看:“这些……都是我的……朋友。”
      “你太幸运了,我要是也有这么多的朋友就好了。”伊丽莎白真心地说。她的思想还处于充满无限幻想的阶段,对这种幼稚而可悲的行为不含任何恶意。
      卡西莫多转身走开去:“你会有的。”
      “诶,你去哪里?”伊丽莎白以为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连忙绕过石像,远远地追在他身后。
      卡西莫多头也不回:“主人……该找我了,我要去学习了。”
      “学习?克洛德都教你什么?我可以去看看吗?”女孩跑得更起劲了,完全忘记观察身边的路况,眼看着要撞上转角的墙壁也浑然不觉。
      “伊莱尔,停下!”熟悉的声音从身侧想起,她下意识停下来,身体还是因为惯性向前倾倒,她感到自己肩胛骨处的衣服被谁扯住,一瞬的窒息后那人放开了手,她也找回了平衡。
      能够用如此简单粗暴的方式对待她的,也就只有克洛德了。她努力不让自己发牢骚,摆出一副少年老程的模样:“克洛德,你吓了我一跳。”
      克洛德何尝不知道自己刚刚的举动欠妥,倘若一个不注意,那孩子受伤是小,因为呼吸不畅毙命才是大,但他就是说不出道歉的话,反而厉色道:“你才把我吓得不轻,我对你说过多少遍走路的时候慢些,不能跑,注意不要总让自己受伤,这些话你都忘道哪里去了?还有,我给你探路用的木杖呢?你怎么不用它?”
      “我嫌它吵,在走得熟的地方不想用。”她小声分辩道。
      “这件事改天再说,”神父牵起她,向自己房中走去,“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急的跑,有什么事情不能慢慢做?”
      “我也想像卡西莫多一样跟着你学习。”她吃不准他会是什么反应,说完后稍稍与他拉开了距离,“那个……你不同意就算了,我不一定非要……”
      “好,我也正有此意。”神父打断道。这话不假,他早有教伊丽莎白学些什么的想法,但怕她兴趣不在此,自己也实在不用勉强她,便将计划一直搁置了,没想到她竟有如此心性,他决不能错失良机。
      堂·克洛德从来都不知道教学也可以是一件有成就感的事,伊丽莎白的领悟力很高,只教了一遍就能将字母认得大差不差,要知道仅这一个项目,他整整教了卡西莫多一个月才有所成效。她唯一需要留意的是他得把字写大些、字母之间的间距留宽些,不过他觉得完全不成问题。伊丽莎白畏光,他特意将蜡烛放得远些,房间里只有两把椅子,他便让她坐在自己膝头,倒把纵着她摆在了明面上。
      “克洛德,你今天好像很开心,我从来都没有见你对我这么好过。”在克洛德特批的休息时间里,她无心地感叹。
      “有吗?我不觉得。”她的监护人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时间追究这句话的引申义。
      “我以为你不喜欢小孩子……”她犹豫一下,用陈述的语气继续说道,“特别是我。”
      “嗯,确实算不上很喜欢,不过你不一样,你比较省心。”他有些心不在焉地翻看着卡西莫多交给他的作业。
      女孩叹了一口气,拿起笔在纸上涂涂画画。他不知道有恃无恐的同龄人的生活是什么模样,不过她有过更糟的境遇,现在的待遇在她看来已经算是不错,即使她的监护者常常是一副拒绝她靠近的冷漠样子,她也足够满意了。
      “卡西莫多,我想请问一下,你什么时候能够不再犯这种愚蠢的错误?”克洛德突然把手中的纸张拍在桌上,忍无可忍地对缩在一旁的男孩命令道,“过来好好看看你写的东西,和我写在开头的范本有什么区别!”
      卡西莫多吓了一跳,瑟缩着走过来,战战兢兢拿起那张仿佛能够宣判他命运的纸,对着烛光看了好半天都没有什么头绪,最终只好小声回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我大概已经提醒过你十次——事实上我想不止十次,人名中第一个字母要大写,你是怎么做的?”克洛德努力让自己维持镇定,但收效甚微,他的愤怒甚至影响到了一旁自娱自乐的女孩,她在他开口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便停下手中的事情,也噤若寒蝉地听他的训话了。
      卡西莫多自然说不出什么,只好低着头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对不起,我……我重新写。”
      神父挥了挥手:“算了,你回去吧,明天记得来就好。”
      听了这话,卡西莫多连忙跑出门去,仿佛他再稍作犹豫就会受罚一样。伊丽莎白见状摇了摇头,困惑地看着她的师长:“你为什么要生气?”
      “当然是因为他做的不好。”堂·克洛德想当然地回答。
      伊丽莎白低头沉默了须臾,拿起笔,对照着克洛德写出来的字母表在另一张纸上涂下了几个鬼画符似的字符。她认认真真将自己的“作品”捧到神父面前,平静道:“好了,你现在也可以说我了,我写不出更好的来。”
      我们的“教育家”先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形,百感交集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和她的作品,他想自己现在应该说些什么,可是那一项另他引以为傲的大脑仿佛彻底停止运转,无法指挥他说出哪怕一个字。克洛德·弗罗洛的心情很复杂,其程度几乎是语言无法准确形容的,但若偏要找一个词汇来概括的话,那就只有茫然了——那些信手涂鸦的字迹他还能稍加破译,伊丽莎白的想法他却完全理不出头绪。僵持片刻后,他选择问出自己的疑惑:“你为什么想要我说你?这好像不是什么好事。”
      “卡西莫多被你说了,你不说我他可能会不开心。”女孩低下头,用一只手捻着另一只手的手指,局促地回答。
      克洛德震惊了几秒钟,他二十多年来的生活不温不火,勉强算得上顺遂,但就算如此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善意,刚想要开口称赞两句,伊丽莎白偏不凑巧地再度开口:“我没什么朋友,以前和卡西莫多的关系也不好,我害怕他不开心就不和我一起玩了。”
      堂·克洛德苦笑一下,轻轻握了握她的手:“伊丽莎,我对你有更大的期待,你和卡西莫多在本质上是有区别的,我不希望你因为顾忌人际关系迁就他,你要记住朋友并不是生活的必需品。”
      女孩干脆地点头:“我记住了。”
      他很满意女孩的表现,亲自将她送到隔壁去。回来后,他满腹心事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望着她的“墨宝”发呆,这些字不是很好看,但他不得不承认这大概是她现阶段最好的水平。不过他仍对她留有一丝期待,就像他说的,伊丽莎白的本质与卡西莫多不同,甚至在他看来,她与世上很多人的本质都不同,她悟性不低,却还未经教化,其思想仍是混沌一片,等待他去精心雕琢。他相信她终有一天能成为他理想中的模样,剩下的只不过是客观存在、无法改变的时间问题。
      安息日,克洛德·弗罗洛在弥撒后准备去磨坊看望约翰,这是他近年来有的唯一消遣。他并不知道伊丽莎白听到了风声,在他即将走出大门的那一刻,她不顾一切地追了过来,慌张到手里的木棍擦过他的袍角,险些打到他。
      “克……克洛德,你等一等,我也想去看约翰,行吗?”她不等平复呼吸,丝毫没有察觉自己重心不稳向后跌倒,断断续续地说。
      他转过身,蹲在她面前,扶着她的肩膀让她站稳:“为什么?”
      “约翰是我的朋友,我有点想他了。”她吃不准他的脾气,表现得有些犹豫不决。
      “那么……好吧。”他没做多少心理斗争,短途行程中多一个人也不是什么扫兴的事,更何况他倒也想为了这孩子的事情找那家人谈谈,便带着她走出了教堂。
      应女孩的恳求,他们先去看了古杜勒嬷嬷,给她带去了必须的水和一点点食盐,克洛德还不想对伊丽莎白天生的善意加以约束,他认为这是好的。一项节俭的神父先生第一次雇马车到磨坊去,他并不想让伊丽莎白再体验一次她最无助时走过的路,更重要的是可以大大节省时间,带一个行动并不特别方便的人走较远的距离是会增加不少麻烦的。
      伊丽莎白第一次乘马车,儿童对新鲜事物难免激动些,但碍于她的同行者洗静,只好尽量收敛好奇,强迫自己一动不动枯坐着,用胡思乱想聊以自娱。神父则完全沉浸于自己的思想世界,身体的静止让他的大脑更为活跃——他从正在构思的讲稿联想到最近研读的古代文献,不知不觉又钻研起那些所谓“正派人”绝不会涉足的知识领域……他不曾有过百无聊赖的时刻,精神世界的吸引完全可以让他忘却自己正处于何时何地。
      终于,他的直觉迫使他的注意力离开那些“思维建筑”。他看向自己身侧,那女孩正垂着头靠在马车挡板上,咬着自己拇指的指甲发呆。克洛德·弗罗洛烦躁地发出一声短促的叹息,抬手用两根手指扣住她的手腕,命令道:“把手放下来,这种坏行为不要让我发现第二次。”
      伊丽莎白对克洛德突如其来的动作完全没有心里准备,全身颤栗着回过神,神情惶惑,说出的话全凭下意识反应:“对不起,我一定改。”
      “你应该做一个举止文明、行为得体的孩子,”他严厉地看着她,“我不想对你的教育失职,所以才这样要求你。如果你长成一个粗野的人,我会很痛心。”
      她庆幸他在说完那些话后放开了她,他的手指温度有些低,她并不喜欢。伊丽莎白不安得将双手背到身后,一言不发地点头迎合他的话,心中却漠然地想:“克洛德不想丢面子,这才是问题的关键。他教我,不想让别人觉得我不够好。”
      剩余的旅程,马车车厢的每一个空隙仿佛都被有如实质的沉默占满,神父继续沉浸于构建他的思维之网,女孩则闭上眼睛尝试小憩,他们谁都不想冲淡这种奇异的感觉,这是独属于他们的平衡态。
      伊丽莎白相信祸不单行,果然在她即将睡着的时候,他们到达了目的地,她的监护人不客气的把她带下了车。她打着哈欠,磕磕绊绊地随着他走向她爱着也恨着的地方。
      走进磨坊主家的大门,伊丽莎白感到那种坐立难安的心境重新笼罩在了她身上,她挣脱克洛德的手,一言不发地跑开了。她知道约翰马上会来,她不想留下来做那个可有可无(大多数时间是多余的)人,自顾自来到太阳晒不到的角落,躲在那里闭目养神。
      “哥哥哥哥!我好想你啊哥哥……”小小的身影从门外奔进院子,身上落了灰,脸上沾着土,活像个小原始人。他停在自己严肃兄长约三步远的地方,连说带演地诉说自己的思念,“我上次见你还是上次,都忘了是什么时候了。丽贝特走了,你也不来,重要的小秘密我都不知道告诉谁……”
      “你去做什么了,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克洛德忍不住打断弟弟的喋喋不休,弯腰摘掉了他漂亮金色卷发上的草叶。
      约翰不自在地退后两步:“我打架来着,这里的小孩都打不过我。”
      神父皱起了眉头:“你不应该用暴力解决问题,我们家族的成员都是绅士,我希望你……”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约翰不耐烦地打断哥哥的说教,巧妙地转移了话题,“丽贝特不是到你那里去了吗?她过得怎么样?”
      “伊丽莎一切都好,我把她带来看你了,等下你可以去找他。”
      “什么?你又把她送回来了?”约翰大喊一声。
      “她自己想回来看看你……”
      约翰有些愤怒:“她不能回来,哥哥你怎么把她送回来了?她没告诉你她在这里总是挨打吗?”
      克洛德无奈地解释道:“我并没有想把她送回来,她只是来看看你,晚上我们会离开这里到教堂去,她不会留下。”
      “哦,不留下就好。”约翰又很快把这件事抛在脑后,扯着克洛德的袍子往屋里拉,“快跟我进来,我给你看看我新做的弹弓,不能打到鸟窝,但是够打我讨厌的人了。”
      伊丽莎白一直缩在那里,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了过去,也不知道约翰·弗罗洛什么时候从屋里溜到了她身边。男孩看着角落里黑漆漆的一团,正安安静静打着盹,突然有了一个有趣的想法,重重拍了两下她的后背。果然,女孩猛地起身,一边惊恐尖叫一边惶惑地四处张望:“谁……干什么?”
      见此情景,约翰忍不住放声大笑:“丽贝特,你实在是太好玩了,总是这么一惊一乍的,像邻居马克抓回家来养的野兔,见到人就想跑。”
      伊丽莎白不想对伙伴解释自己为什么易受惊吓,也不想说明自己为什么对一点点风吹草动都反应巨大,只是想尽办法让约翰避开她的痛点:“约翰,你怎么不和你哥哥在一起?”
      “我觉得他不关心我,只会跟我讲一些没有用的大道理……什么‘有个无聊的人创造了世界’——我哪管它是谁创造的,我只想知道哥哥为什么好像看不到我,却能看到远得不存在的事情!”约翰不满地跺脚。
      伊丽莎白彻底平静下来,慢条斯理地说:“世界是上帝创造的,祂用6天创造了整个世界,到了第7天……”
      “行了,我知道你的脑子比我好用,拜托不要在我面前炫耀好吧。”约翰粗暴地打断她。
      女孩颇为不赞同地摇头:“我并不觉得我在炫耀什么,只是把克洛德哥哥交给我们的东西复述出来而已,我相信你想记也能记得住;还有,你很聪明,或许比我还聪明,时间会证明这一点的。”
      约翰一屁股坐在墙角,那是伊丽莎白刚刚坐的位置:“好了,不要说了,我觉得你和我哥哥越来越像了。”
      “乱讲,”伊丽莎白靠着他坐下,轻拍他的肩膀,脸上带着无奈的表情,“我和他一点都不像。”
      “怎么不像?安慰我的神态动作都一模一样。”约翰拉住她的手腕,慢慢摇了摇。
      “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情要问你。”伊丽莎白侧过头,极为认真地看着他,默了默又补充道,“非常重要。”
      “什么事?你说就好。”约翰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伙伴这样郑重,就算是那天她偷偷告诉自己她要逃跑时也比不得,他好奇什么事情会比自由、舒心的生活还重要,难得摆正态度听她讲话。
      伊丽莎白用力交握起双手,大口呼吸着,显得有些神经质,又急又快地说:“我现在在克洛德身边,你会不会不开心?”
      “我为什么要不开心?”约翰把她的双手拉开,握紧她冰凉的手,叹了一口气,“你看不出来吗?我和我哥哥不会是一路人,他在乎的东西,我都觉得无趣。如果我们现在交换,我一定会被他管得很惨,你不一样,没人管你,你就会被欺负,必须有人盯着你才能过得好……总之,我不恨你,因为你替代我过了我讨厌的生活。”
      “可是约翰,你要知道,我们是不一样的……”
      “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他是我的亲哥哥没错,但是书上不是还有故事讲亲兄弟会变成敌人吗?一个会杀死另一个、互相争夺对方的利益什么的,所以我还不如躲得远远地,这样不至于天天见,两个人看久了就相互讨厌了,这样刚刚好不是吗?”
      “我其实希望你恨我。”伊丽莎白低下头嗫嚅。
      约翰露出爽朗的微笑:“我们是朋友,从小你就带着我玩,我不会忘记你把我闯的祸揽到自己身上,更记得你因为这些挨的打。你对我好,我怎么能因为本来不是你造成的事情讨厌你呢?哥哥那里待得也不怎么舒服吧?”
      “比这里好,没人打我了,我很开心。”伊丽莎白感觉自己的心被猝不及防地扔进了柠檬汁里,有点酸,有点涩。她不想让约翰担心,只挑了好的一面说,对大多数无聊的时间、克洛德的古怪性格和忽近忽远的卡西莫多只字未提。
      约翰·弗罗洛不置可否,他一直猜不透身边的女孩在想些什么,他知道她想得总是很多,多就难懂了。他站起来,走到树荫外。此刻已是黄昏,天边的云被镀上了一层漂亮的颜色,他仰起头看着,空气中有炊烟的味道,耳边是人们呼唤自己孩子回家的声音,他认为这才叫生活,而这种生活,离他的朋友、他的哥哥都太远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孩子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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