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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和我结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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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行雨几乎是逃出了这家医院。她脑袋迷迷糊糊的,但还是顶着酒驾被抓的风险逃回了家。她的神明以一种最狼狈的方式陨落,正巧落在她面前。她所建树起来的精神大厦在一瞬间崩塌。
第二天,她请了个病假,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以至于她的同事们都觉得她身体是不是累垮了,或是前几天被领导骂之后没将心情调节过来。
要真是那种原因就好了,她的神明依然高高在上,她的信仰也永远指引着她。
好在着一天缓过去之后,江行雨又回到了单位,虽然做事总有些心不在焉,但总归是转换了心情。虽然很奇怪,但那天的记忆早已模糊不清了。
此后又过了一周,官湄突然找上门来,她穿着一身黑色西服,戴着白花,沉默了许久,使气氛变得有些沉重。江行雨希望她能说点什么,但又非常担忧接下来的内容。官兰凌,不会死了吧...如她所料,官湄递上了一张纸条,葬礼的时间,地点,坟墓的位置,参加的人物...然后就是字里行间透露着的“官兰凌死了”“死了”“心和大脑都停止了”
江行雨抱着一丝侥幸心问到:“那你怎么还能运行?”
“...我,她...”官湄叹了口气
“她把大脑最后的意识控制权限给予了我。所以,我应当继承下她的名字。之后,你就当是官湄这个人死了吧...或许不应当说是人。”
“我知道官兰凌对你的重要性已经不限于本尊了,还包括这个名字所带来的一切。”
“那么,还请您能到场。我们下周三见。”
“官湄”扔下这句话后就离开了。江行雨犹豫着要不要去。她能感受到她的记忆缺失或是被更改,当时那种绝望的心情,和官兰凌当时脸上的表情,形体全都被抹去,无论怎么回忆,都只剩官湄那张冷漠的脸望着自己。这样懦弱的自己,真的能去找她寻求慰藉吗...而且,若是以往的记忆都未回归,又以何来缅怀那段曾经?
虽然官湄说无所谓她来不来,但在周三来临之前,她还是能经常收到一些类似于小孩子恶作剧般的“恐吓信”,虽然那人表面上看似无所谓,但却一直劝告她。反正已经没有那种感受了,去了也无妨。倒是想看看,这官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往窗外扔了纸飞机,一路滑翔到楼下,楼下一戴着帽子捂得严严实实的人捡了起来,摊开后一串又密集又小的小学生字体写着“如你所愿。”那人似乎很满意,把纸飞机复原后带走了。
周三时,“官湄”不由分说得撬开了江行雨的房门,不得不说,江行雨所住的老式公寓老化过于严重,仅是咔的一声,她的锁就直接报废,而隔音效果更是离谱,这一动静就惹得邻居全围了过来。江行雨感到非常丢脸,脸颊热乎乎的,慌张的把车钥匙丢向官湄,然后自己跑到车子旁边。而官湄就看着这突如其来的车钥匙把她的头砸肿了一块(最高仿生技术,你值得拥有),才突然想起来在官兰凌回忆里江行雨的力气一直都不小。
但她为什么...会是现在这个反应?情绪调节的再快,也不可能在一周内接受一个至交好友的死亡,何况她对官兰凌情感早已超出了朋友这一界限。官湄始终无法理解,带着这一疑问开着车,结果就是一路上闯了好几个红灯,江行雨在旁边悲叹着她的驾照。似乎对于现在的江行雨,驾照重考比信仰的陨落还要悲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其实江行雨本人也不能理解自己的行为,消失的不仅是她的记忆,还有那种感情。她能记得是种悲伤的感情。但却又模糊不清,甚至从未触碰过,就犹如坐在病床旁的人试图感受病床上那人的痛楚一样,好似体会到了还能呻吟两声,可当真正遇到时,却又痛得发不出声。
到了葬礼的现场,没有想象中的悲伤气氛,虽然听不到任何声音。直到她推开教堂的门才发现,这里根本空无一人,但全都透露着官兰凌的气息。
嗯?等等,为什么我会这么想?我明明连她是什么样的人都回忆不起来了。江行雨感到一阵头晕。
“抱歉,我骗了你。事实上,要你一起来是为了打开她所留下的遗嘱。”
“里面包括了遗产继承,她的遗愿,还有...,我想不起来了,但那是你正在寻找的东西。非常重要。”
“...没关系。说实话,我确实在她身上寻找着我们的过往。说白了,一切都是我的自我感动罢了。”
在江行雨口齿清晰的吐出自我感动这个词后,一段事先录好的VCR通过投影照射在教堂的彩色玻璃上。那上面是官兰凌的脸,映射在玻璃上变得模糊不清,无法判断是什么时期拍摄的,但这种朦胧感,将她衬托的像是神一样。那种绝望感突然又涌上江行雨的心头,她突然撕心裂肺的哭了。VCR中的官兰凌并没有说话,好似正在看有着江行雨哭泣这一片段的剧本,又是很突然的,江行雨不再哭,反倒一脸疑惑,似乎在想自己为什么会哭。官湄在旁不知所措。
“我刚才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不是机器人吗?她都死了,你怎么还‘活着’?”
“等看完遗嘱,我会同你细说。”
那段VCR终于有了声音,“‘湄’请你答应我一件事,作为我所赠予意志的报酬,成为江行雨的爱人同她寻找我们也是你们的过往。”
“小雨...抱歉。我并不是一个很好的神呢,但是,我愿意帮你走出困境,而‘湄’她就是这把钥匙或者说是后门。”
“我不知道这段视频你们什么时候会看到。说不定这时连官湄这个人都没诞生呢...但这一点很重要。为了你们未来的美好,我必须在此铺路。哪怕我也被这里发现...哪怕我也会深陷其中...#@%”
声音突然消失,画面也变得模糊不清,最后,官兰凌彻底消失在了玻璃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的那一瞬间。不知从哪掉下来一个包裹,里面是官兰凌生平所有的证件,还有张纸条“对不起,请代我活下去。”官湄目光深沉得望着这些东西,她站起身来,开始搜查这教堂的每一寸。江行雨一时没能跟上她的思维,但也在装模作样的找着。最后她们同时各发现了一个红色的小盒子,上面用拉丁文写着“天助者自助”。但官湄似乎并不打算解释,收拾完这一切,她拉着江行雨离开了这个地方。
“去哪?”江行雨有些懵,也不知该怎么开口问官湄的想法。
“我只是单纯不想在那里。去哪都可以。”
“那先去我家吧。你应该认得路吧?”
“嗯...但你家隔音效果太差,你会不会...突然嚎啕大哭?”
看着官湄头上被她用车钥匙砸出来的裂缝,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说到嚎啕大哭,连江行雨自己都未搞清楚为什么能将状态调节的这么快,像是官兰凌这个人在她心中的形象被彻底注销。
官湄最终决定去酒店,当然是用江行雨身份证开的房,最后以访客的身份走进房间。
“说是要将官兰凌的身份赠予我,却连能证明身份的都没给我。啊...”
官湄打开了那个红色盒子,她不由得惊讶住了,里面是官兰凌平生所有的证件,以及房屋的钥匙,存折,人际关系图表...
“看来她是认真的。”官湄自顾自得嘟囔着。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握住江行雨的手“你喜欢什么款式的戒指?”
江行雨被她的动作吓到,“额...大概是,额......普通的银戒就可以了。”
官湄像是早有预料,从红色盒子里拿出了一个更小的红色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两枚银色戒指,用一点点的碎钻点缀着,环绕了一圈,基本没什么华丽的装饰,除了官兰凌本人喜欢的“∞”标志,几乎没有什么细节可言。
官湄举起戒指,突然双膝下跪,一副外来使者向皇上进奉贡品一样。江行雨很无语,这个机器人的招数也太不符合人设了吧,明明一脸冷淡,但肢体却常常做些不靠谱的事。
“和我结婚。”
江行雨没来得及做出回答。本来是打算先问清楚怎么回事,可当目光转移到戒指上时,她的心却跳的很快,指尖还未接触上,心却早已被这戒指牢牢锁住。也因此她明白了一件事,之所以她不会对官兰凌的死做出反应,有一部分的可能是她把爱恋这部分转到了官湄身上。
到底又是什么时候...现在官湄能明确感受到自己的大脑出了问题。这件事是前所未有的,不仅限于她自己,包括在所有脑科经典案例中都没有这种情况。类似的症状倒是有很多,比如被害妄想症患者会突然把恐惧转移到自己爱人身上,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患者会将本应有的憎恨等情感化为恋爱的感觉...可像她这样,一直将情绪往好的方向演变貌似不多见。
江行雨接过戒指戴在左手的小指上,想着纪念自己逝去的记忆和感情,她本就是个懦弱的人,若是能彻底抛弃伤害自己的东西,将自我缩进狭窄的箱子里对她而言是种向往。她的“症状”带给她的,是一张宽大的滤纸,能在避免悲观的同时,贪婪得汲取别人对她的美好情感。
官湄了解戒指戴在小指上的含义,如果她现在仅作为官湄存在的话,会认为这才是正确的举动。但此刻,她必须背负上官兰凌的名字、责任。所以,要是江行雨打心底认为官兰凌是个死人而不是这个曾经名为“官湄”的人,她所应当做的,会在第一步失败。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偷偷打开手机遮遮掩掩得输入着什么。
虽然我知道是按她为原型制造的,可不负责任这点怎么也继承了...江行雨想着。的确,刚刚才莫名其妙的求婚,尤其是对方还答应了,可才答应完没多久,就玩起手机来了。这么想着时,那个沉迷于手机的人突然压过来。她们此刻都坐在酒店的床上,所以江行雨一脸羞红得顺势倒了下去,欲拒还迎的说着“太早了吧...”官湄的脸一步步靠近,直到江行雨能感觉自己的呼吸在她的仿生皮变成小液滴。官湄伸出手,江行雨差点喷出鼻血,心里兴奋了好久。官湄在这时开口了,“女人,你在玩火。”
...?
江行雨不可置信得看着她,然后,那只伸出来的手捏着江行雨的下巴,另一只手撑在她旁边,之后便开始做起了俯卧撑。据说对于喜欢的人,突脸杀是增进感情的利器,度娘上是这么说的。至于前面那句名台词则是她最近刚看的一本言情小说。目前来讲,她觉得这一句话很帅。
刚才那般强烈的心跳也在瞬间消失。气氛突然有些凄冷,江行雨不受控制得哭了出来。当时那种绝望感又重新浮现。很显然,刚才官湄的举止,与官兰凌明显区分开来。将对官兰凌的感情寄予官湄的她,看到刚才官湄的举动,无异于官兰凌在她眼前又死了一遍。
官湄有些不知所措,刚才她所有的举止都是为了能更好的继承官兰凌这个名字。她必须完全复制官兰凌,作为这条生命的回报。结婚也是如此,她很肯定官兰凌对江行雨的感情不单纯,毕竟在见到江行雨的一瞬间,她的大脑感受到了人工心脏的跳动,而官兰凌也明白得说出了让江行雨成为她爱人的愿望。
她不知道为什么江行雨对此反应会这么大。更不知道对于此刻的江行雨而言,她就是神一般的存在,神若是一味模仿着凡人严重的低下者,仅会让富有思想的凡人感到迷茫。
神的宠幸是好事,但破坏神的形象,则是会使迷信者中的一部分觉醒。
江行雨无法停止她的抽泣,有种胸膛起伏过大导致肺都快爆炸的感觉,周围都模糊了起来,像是有一双双手在推搡她,一双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另一双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在眼睛被捂上的那一瞬间,她看到官湄也像官兰凌那样碎裂。心中只觉得悲哀,而又凄凉...好难受...好想...永远的睡去,一了百了。
在这种状态持续了半个小时后,江行雨不堪重负,倒了下去。
官湄仍然无法理解,但还是抱起她,把她送到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