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速运》入青霄

2、天空与海（二）

　　一间密闭的屋子，没有一扇窗，就像是被铁皮箍住一样，与外界的信号全部被切断了。一只摄像头从墙角探出头来，幽深的镜头死死地盯住这一间屋子，让人不寒而栗，仿佛一切都瞒不过它一样。

　　从监控之内，这间屋子的全貌清晰地展现在我们眼前：屋内的设施十分简洁，一张桌子横在正中，桌上摆放着一台款式较老的电脑，在鼠标的旁边，是一叠淡黄色的纸张。

　　电脑的屏幕前，方灵均正坐在一把靠椅上，此时他已经把那件橙色的、浸满汗渍的工作服脱下，只剩下一件浅蓝色的T恤。

　　电脑的光标正停留在一串表格上。

　　“姓名？”

　　“翟翼。”

　　与此同时，坐在桌子对面的，是一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他的皮肤异常白皙，甚至有一种瘆人的感觉。年轻人嘴角含笑，不知是不是眼睛太小的缘故，在他微笑的时候，眼睛似乎是眯成了一条缝，低垂的发帘已经快要盖住他的睫毛了，黑发之下的那一双眼睛总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

　　当方灵均抬头看向他的时候，这个年轻人正在用手轻轻托起他的方框眼镜。

　　“地址？”

　　“临海市，广南东路，100号，交通大学。”

　　“原来还是个高材生啊！”

　　灵均心理感叹，不知为什么，或许是因为自己从来没机会上过一所正常的大学，他一直对这些“白白净净”“涉世未深”的学生有一种特殊的好感，于是僵硬严厉的语气也放缓了些：

　　“请问您的委托是什么？”

　　灵均再次抬起头来，把双手从桌上拿下，背靠身后的椅子，准备听这位“尊贵”的顾客讲述他的“故事”。

　　年轻人迟疑了一下，接着从他的背包里摸索了一阵，小心翼翼地从中掏出一个墨绿色的盒子，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紧接着，他把盒盖打开，随后靠在椅背，面带微笑，那双眯缝着的眼睛依旧紧紧盯着方灵均。

　　灵均看了一眼的这个年轻学生，随后欠起身子，把盒子打开：

　　一只玉环，方灵均不懂玉，但眼前的玉环散发出一种独特的美，仿佛刚刚出浴的古典没人，斜卧在床榻上，呼唤着她的心上人；透过她洁白无瑕的胴体，似乎可以望见一片星辰大海。

　　他不自觉地伸出手去，想要触摸一下这美好地“胴体”，却又被内心深处的理智克制住——重新坐了回来。对面的那人仍然静静地看着他，面带微笑。

　　“您的委托是什么？”灵均再次发问。

　　“请帮我把这只玉环送到一个地方。”年轻人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说道。

　　“送货？然后呢？如果是简单的送货想必也不会在这里找到我吧？”尽管方灵均做过几年的外卖员，但听到“送货”这两个字眼时仍然感到一丝惊讶。

　　他心里非常明白，信鸽对于委托的评级绝不是空穴来风，所谓的“送货”，却不知道这一路要有多少艰难，甚至性命难保。

　　“山海速运，平常人只知道你们是普通的物流公司，但快递、外卖这种业务不过是你们的表面，不是吗？”

　　尽管已经看到方灵均面露不悦，但这位顾客仍然以平淡的语气说了下去。

　　“人间送得，妖界亦送得，若非如此，如何要请求你们来做这项工作。”

　　看来是个识货的人，而不是某些冒失鬼，误打误撞来到这里。灵均犹豫了片刻，如今也只能接下这份委托了。

　　“你们的佣金是多少？”顾客再次发问。

　　“十万起步~”灵均伸了伸懒腰，随性地靠在椅子上，又开始讲价环节了，他心想。

　　公司对于委托的价格是按照难度层级确定，对于大多数网格员而言，十万是零级委托的起价，并可以与雇主按照实际任务情形进行加价，一口咬定便不再更改。

　　“你们应该不只是一个盈利组织吧？”顾客以一种似问非问的语气说道。

　　“翟先生，人不自渡，何以渡人，是不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正当方灵均说这话时，这位年轻人却竖起了一只手指，灵均看到了，略带讥笑的说：

　　“一折吗，别想了先生，若非有缘人——”

　　“不，是十倍，事情完成之后，为您支付一百万也未尝不可。”

　　听到这个数字，方灵均先是一阵惊愕，随后便是暴怒，他几乎是从座位上跃起来的，身后的椅子被震出一米多远。他愤怒地盯着眼前这个仍然一脸平静的人，黝黑的双臂紧紧地抓住他的双肩，灵均的手臂此时已是青筋暴起，肌肉的线条清晰可见。

　　他并不是对这个价格不满，而是对这件委托感觉到了恐惧。就在与这个年轻委托人见面之前的一个小时，灵均已经查询过他的资料，发现这不过就是一个从小村子里面走出来的大学生，似乎人畜无害。

　　而如今这年轻人的开价，却让灵均感觉到了不可思议。这件委托又蒙上了一层神秘可怕的色彩。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当然知道，酬劳越高，风险越高，不是吗？”

　　此时，方灵均似乎已经感受到了，自己的心理防线似乎已经崩塌，尘封在他心头的悲伤回忆又再一次冲向自己的心头。

　　房间里安静极了，似乎可以听到方灵均心脏砰砰砰跳动的声音。这样的沉寂维持了几分钟，等待灵均回过神来，他扶起了椅子，又再次坐了下来。

　　他明白，眼前这个人，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在这场棋局的第一步了，自己似乎就已经输了，性命已经掌握在他人的手里。

　　“地址？”

　　他继续敲击着键盘，一排汉字出现在屏幕上：

　　海宁镇北山村。

　　这是他接下来的目的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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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那位翟姓的年轻人从屋子里面离开时，灵均小心翼翼的把那玉环的盒子盖上，用绷带紧密的缠绕两圈，随后装进自己的背包，他轻轻把那扇铁门推开，终于走出了这个令人压抑的地方。

　　从楼道里可以看到，这一楼层全部都是类似密闭房间，然而因为近几年的委托越来越少，这些房间也越来越少被启用了。

　　在走廊的尽头，则是一间小小的茶室，灵均快步走了过去，推开茶室的门。

　　“结束了吗？”

　　一阵温柔的女声从茶室中传来。一位年轻的女子，正坐在茶几前泡茶，她的年龄比方灵均略大一些，但因为不曾从事辛苦的工作，看起来要年轻许多。她梳着一束马尾，皮肤温润如玉，尽管穿着一套黑色工装，双峰却依然在胸前挺立，傲人的身材很难不让人动容。

　　女人的名字是林露丹，是公司秘密事务司的“经理”，负责管理跟进各项委托的进展并记录档案，也是公司内部出了名的“千里眼”，“顺风耳”，掌握着大量普通员工无法触及的保密信息。

　　看到有茶水喝，方灵均也顾不得许多，赶忙做了下来，刚才那一阵谈话让他感觉到身心俱疲。

　　灵均端起茶杯，囫囵喝了下去。

　　“你不害怕吗？”

　　女人温柔地看着眼前这个因为风吹日晒而皮肤略显黝黑的“小男生”，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他都给人一种不放在心上，大大咧咧的感觉。

　　“信鸽识主，或许在它来信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是被认定的‘有缘’之人了，我如果不从的话，岂不是违反天意？”

　　灵均放下茶杯，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似乎随时都要发表一篇长篇大论。

　　“这不过是借口罢了，若是你能跨越心里的那道坎，那便前去吧。”

　　女人明显感觉得到，眼前这个平时看起来不着调的小伙子，这次明显是在强撑着开的玩笑。尽管这次的委托充满诸多疑点，但确是“信鸽”自己做出的选择，即便作为经理，也无法改变这一决定。

　　或者这真的是某种注定的命运。

　　“万事小心。”

　　这四个字，简短有力却温暖至极，恰到好处的敲击在方灵均的心弦，在这个陌生孤独的世界里，又有几人是这样真心的关心自己呢？

　　他停住茶杯，轻轻放在茶几上，站起身来，整理好衣装，随后转身便走。

　　“好嘞！”

　　这一声轻快的回答，让丹露略微舒心了些，也给灵均增添了几分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