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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梧叶四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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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师毓卿质疑的目光下,穆秋梧不自然地别开视线。
他盯着酒杯,憋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解释:“明日陛下还要早朝,臣代陛下饮。”
“皇后有心了。”师毓卿不信他的解释,但心中还是受用的。
挡酒之事完全不在她的预料之内,她本意是在换酒后将计就计,装作中了媚药再看穆秋梧会作何反应。
倘若他愿意做解药,那她便顺水推舟,即便不愿,于她的身子也无碍。
回想起前些时日穆秋梧在云凰宫门前欲言又止的样子,她慢慢扬起嘴角。
原来穆秋梧那时就得到了消息,制止她喝酒是怕她被季家设计。
她忽然生出一份阴暗的心思来——早知穆秋梧会挡酒,她就不该大费周章地换酒了。
就该让“须尽欢”在南逦起到它应有的作用,她真的很想知道,如果穆秋梧自己毁了自己的规矩,会是怎样的反应。
可惜……
她根本就不会干出对穆秋梧下药这种事。
看着比自己还要错愕的季思邈,师毓卿道:“皇后这是在怪思邈只准备了一份酒呢!下次可不能只带这么点酒来了。”
季思邈强颜笑道:“是臣考虑不周,请陛下皇后见谅!”
怕是季贲慧这次的命令过于强硬,季思邈并未直接退下,眼珠一转又道:“陛下,今夜可……可否来碧泉宫,也好给臣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不行!”
师毓卿还在想理由推脱,穆秋梧却抢先一步替她回绝了,没有任何理由,态度极其生硬。
如果是皇上推脱,季思邈还想着再周旋周旋,可他自小就没由来地敬畏这个穆府的长公子,立即打起了退堂鼓。
他心知今日的心血全然白费,垂头耷耳地告退回宫了。
师毓卿撑着脑袋转向穆秋梧,探究意味十足:“皇后今晚似乎与往常有些不一样?”
“……”穆秋梧默不作声。
今晚托他的福,师毓卿只小酌两杯,微醺的感觉非常舒服,她也不去追问什么,就这么撑着脑袋,静静地看着穆秋梧。
任他周遭喧嚣,她只觉得岁月静好。
而穆秋梧,就在她的注视下,慢慢地合上了眼。
过了半柱香,师毓卿才反应过来——这人是醉了!
不过几杯酒就醉了?
师毓卿诧异于他的酒量,却为他提前结束了宴席,还亲自送人回雍梧宫。
穆秋梧的近侍穆升今夜没陪着穆秋梧去赴宴,在看到师毓卿送自家少爷回宫时愣了片刻,在闻到酒味后立即利索地捞起衣袖就开始安顿醉酒之人。
师毓卿坐在一旁,看着穆升把人带到床上,直至醒酒汤呈上,她才开口:“把碗给朕吧。”
”这……“穆升朝穆秋梧瞟了眼,有些纠结。
他想想,还是选择推辞:“陛下,这种琐事还是交给奴才做就好了。”
没想到就连雍梧宫的下人也不待见自己,师毓卿挫败之余,声音不自觉地抬高几分:“把碗拿来。”
穆升瑟缩地将碗呈给师毓卿,后者舀起一勺正要给穆秋梧喂下,穆秋梧就像感应到一样倏地睁开眼睛。
他脸色很差,冷冰冰地说道:“不劳陛下费心,陛下请回吧。”
“叮当”一声,汤匙落回碗里,师毓卿的心亦是一沉。她不过是感念穆秋梧在筵席上替她挡酒,可他为何如此态度?
她失落地把碗放回穆升手中,低着头一言不发就要离开,边走心里还暗暗较劲,这雍梧宫她以后绝不要再踏进一步。
走出寝殿没两步,身后却传来一阵骚动。
师毓卿才说过的狠话立时就被抛到九霄云外,下一秒便毫不犹豫地折返回去。
“发生何事?”一进寝殿,她就看到了穆秋梧床榻旁的碎瓷片,再看穆升手中空空如也,想必是是方才盛醒酒汤的碗被打碎了。
师毓卿本以为是穆升失手,只道自己大惊小怪,这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疼,收敛心神又欲离去。
但她还是没忍住多看了眼床榻上醉酒的人,也就是这一眼,让她发现了不对劲。
穆秋梧面色潮红,身上的外袍也被他扯掉,就连仅剩的那件里衣,也被他扯得凌乱不堪。
“这是怎么回事?”与其说师毓卿是在问穆升这个今晚没去筵席的人,倒不如说她是在问自己。
她确信季思邈的酒被她换了,可为何穆秋梧还是会出现中媚药的反应?
师毓卿根本没预想过今夜会有人真的中媚药,便没过问服下媚药的后果。她怕这药对穆秋梧的身体有损,急切地走上前想要检查穆秋梧的状况。
哪知穆秋梧见她靠近,即便全身酸软无力也要尽全力把她推开。
他脸上的表情是师毓卿从未见过的愤怒,甚至含了几分鄙夷:“你竟然给我下药?”
师毓卿不防他这一推,退后几步还是摔倒在地,地上的碎瓷片更是将手划开了好几个口子。
钟如栩一声惊呼,几乎是冲上来扶人,可师毓卿却拒绝了她的搀扶,眼神倔强地看着在床上呼吸粗重的人,自己硬撑着站了起来。
“不是我干的!”手上的疼痛感袭来,不仅叫她脑子异常清楚,连带着说话也是一字一顿的清晰,“穆秋梧你怕是真的醉糊涂了,我若真要给你下药,三年前我就下手了,还能留你在宫里安安稳稳地过这三年?”
一股脑地解释完后,师毓卿终于得空“嘶”了一声,转而吩咐穆升去叫太医。
钟如栩一直盯着师毓卿的手,脸上写满了心疼,一听师毓卿要传太医,又补充道:“叫宋太医多备点金疮药来!”
谁知师毓卿却盯着穆秋梧,冷冰冰地说道:“不是给朕传的太医,是给皇后传的,务必让他好好看看,朕绝不趁人之危。”
穆秋梧的理智逐渐被药力侵蚀,听着师毓卿冷静又近乎狠绝的话语,心底又生出一股子的酸意和落寞。
明明他们才是名正言顺的一对……
明明这三年他们可以如神仙眷侣一般……
老天为何要让他在大婚前一日听到那个阴暗的秘密?
莫名背起的沉重枷锁,叫他无时无刻不得压抑自己的感情,这才造成了今日这别扭又无奈的局面。
体内的药力如洪水般汹涌澎湃,多年的克制终于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理智涣散前的那一瞬间,他开始庆幸起来,庆幸自己被下了药,庆幸自己至少有了一个放纵自己的契机,可以不再克制对师毓卿的爱……
穆秋梧踉跄着朝师毓卿走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那双桃花眼迷离涣散,他话也说得费劲,但还是尽力说道:“不准,不准喝季思邈的酒……”
师毓卿刚让钟如栩简单处理完伤口,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她一跳。
她挣扎许久也没挣开手臂上的禁锢,待听清穆秋梧所言后,没好气道:“不是都叫你给喝了么?”
“卿儿……”穆秋梧觉得头重脚轻,本能地将头搭在师毓卿的肩上,甚至还有意无意地蹭了蹭。
“……嗯?”穆秋梧的亲近猝不及防,师毓卿先是错愕,不自觉地放软了语气。
“我,我难受,你留下来陪陪我,好不好?”
滚烫的呼吸拍打在师毓卿露出的颈子上,吹得她脖子好痒,话更是说得她神思荡漾。
她不想自己这么好哄,可穆秋梧毕竟是为了她才被下药的。
于是她别扭地耍起嘴上威风,故作冷漠地反问:“不是我下的药吗?干嘛还上赶着让我陪你?就该找太医过来给你……”
“扎两针”这三个字被穆秋梧突如其来覆上的唇堵得严严实实,所有的怨怼都在这个急切缠绵的吻里彻底消弭殆尽。
钟如栩见气氛不对,一早就识趣地退下了,还将带着太医往回赶的穆升一并拦在了门外。
穆升关心则乱,着急地问钟如栩:“不是要给少爷解药性吗?姑姑,您这不让太医进去怎么看诊啊?”
宋太医倒是很快反应过来,他拍拍穆升的肩膀:“既然皇后的症状已经有解药了,我就先回去了。”
静谧的夜里根本藏不住寝殿里的干柴烈火,在捕捉到一丝异常的嘤咛后,穆升的脸噌的一下变得通红。
他尴尬地看了钟如栩一眼,寻了个由头就跑得无影无踪。
寝殿内,在穆秋梧急促生疏的长吻后,师毓卿喘息着移开脸去。
可这一举动却让刚平复些的穆秋梧又躁动起来,执拗地追寻师毓卿的唇想要继续。
师毓卿知他这三年在宫中清心寡欲,像哄孩子般捧起他的脸安抚道:“穆哥哥,别急,慢慢来。”
穆秋梧陷于药力之中,哪还听得进什么安抚?
他只感觉卿儿在躲着自己,不由分说地就把人整个托起抱住,向着床榻的方向一路深吻。
(然后发生了绿江不允许发生的事,一句话总结就是,男主因为没经验吃起了女主和男二的醋,结果上头了一晚上都表现得很卖力)
东方既白,雍梧宫的寝殿总算是归于平静。
穆秋梧早已恢复了神智,披了件长衫走出寝殿。
他神情复杂,在看到门外守夜的钟如栩后,先是沉默,随后眼神闪躲道:“姑姑,陛下今日的早朝……替她告个假吧。”
“是。”见穆秋梧要走,钟如栩迟疑片刻还是问道,“皇后殿下不回房歇下么?”
凭她对陛下的了解,倘若醒来不见皇后,只怕又要多心了。
穆秋梧显然是不想回寝殿,他像是做错了天大的事,一言不发地躲进一处偏殿,徒留满院萧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