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动迷宫】乌云镶银边》古德斯立普

64、第 60 章

　　为了不引起注意，豪尔赫将车停在了民居外人迹罕至的地方。

　　几人步行混入人群，风尘仆仆的外衣和满是砂砾的头发让他们轻而易举混进同样狼狈的人群。

　　街道狭窄，并不宽敞，又因为挤满了人更显拥挤。头顶的晾衣绳拉的乱七八糟，挂出来的衣服又沾上新扬起的尘土，一行人淹没在拥挤不堪的人海里，呼吸沾上他人体温的闷热。

　　多萝西克制地张望街道两边，木棍支起棚布延长遮挡阳光的阴影，建筑交错的阴影下，戴着防毒面具和口罩的武装人员正把裹尸袋往货车车斗上搬。他们显然是有组织带领，预防闪焰症在城外蔓延。

　　但他们显然更不是实验部的人。

　　更令多萝西感到奇怪的是，她们从入口一路向内走，逐渐靠近被城墙包围的实验部中心，这里应当是流浪者心向往之的安全地带，但她已经见到不止一个人背着包袱向出口方向走，神色匆匆仿佛身后追着洪水猛兽。

　　而且就人流量看，往外涌的远比向里走的人数多得多。

　　被街景吸引注意的多萝西没注意一个头巾覆面的女人，神神叨叨转着手里的串珠迎头撞上她。走在多萝西身边的纽特拉了她一把，避免两人的相撞。

　　多萝西第一时间确认身上是否有缺少的东西。她身上什么也没少，那个女人真的只是急着赶路，并不是企图借此偷走她的武器或食物。

　　这里虽然混乱但治安居然好得令人瞠目结舌，但多萝西他们却从未听说还存在一号有这般领导力的人物。

　　“这里破坏很严重。”豪尔赫拨开人群在前方开路，挤出一条向前的路径来。这里和过去完全不同，他艰难地将记忆里的路标与现实相对应，找到正确的方向。

　　“我们不能走散了。”托马斯侧身嘱咐众人，他们在人群里被挤得左脚踩右脚，六个人三三并排走互相照料。

　　在行进中，身后出现机动车引擎的“嗡嗡”声。

　　“我们是那些无声者的代言人！”发言者的声音经喇叭扩音到失真，为了不让声音被嘈杂的人群汇成的海绵吸掉，他说的高亢而缓慢，每个字都咬字清晰。

　　所有人被声音吸引，向那列缓慢行驶的车队看去。发言者武装全备戴着防毒面具坐在车头，在喇叭里高声叫着煽动性的话语：“而他们藏在高墙之内！”

　　仿若摩西分红海，人群顺从地退至两边，让出一条车道，安静下来听他喊叫。

　　“还幻想着独占解药！”

　　“然后看着其他人慢慢地死亡，腐烂！”

　　伴随他每次控诉的上昂语调，人群里都有不少人高举手臂以不满的呼喊回应他。围墙外和围墙内显然积怨已久，而这群人不遗余力地催化矛盾，使两边的关系更加水火不容。

　　煽动者们戴着防毒面具看不清面孔，他们高坐车顶，车身也扒着持 枪成员防范。完备的装备更给了人群发泄的底气，多萝西他们混进热火朝天的人群，躲在暗处观察这不清楚来历的队伍。

　　“但我们的人数比他们多！”发言者煽动性的话语让人群再一次沸腾：“我提议！”

　　“大家站起来，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车队在人群的欢呼声里渐行渐远，机具诱惑力的“让我们一起夺取我们的胜利吧！”将气氛推至高潮。

　　多萝西皱着眉头看车辆所行之处人们高举的手臂，她知道为什么有人想要逃离这里了。

　　墙内外的战争一触即发，这里并不是保守派能安稳度日的地方。

　　在狂热的氛围里，托马斯无端感觉车上有一个面具的眼神直直锁定他，那持枪的身影让他觉得有些熟悉。

　　但他很快被空气中不可忽视的颤动声吸引，脖后微微发热，托马斯抬头看向缝隙天空里的飞行器，墙外的人在愤怒，而墙内的人冷静地注视着墙外的人的愤怒。

　　在里面的人看来，墙外人的愤怒不过是螳臂当车，不值一提。权利与金钱的绝对优势使得他们高枕无忧，丝毫不担心外围的贫民有机会突破围墙闯入。

　　由他们制定的规则被打破，这在他们眼中是不可能发生的。

　　纽特顺着托马斯的视线看去，拍拍他肩膀又拉着他回到重新合流的人潮。

　　他们混进高喊着：“到墙边去！”，“让我们进去！”的人群，预感人群会将他们带至想去的地方。果不其然，人群熟门熟路穿街走巷，从四通八达的通道汇至一处高门前。

　　高举的横幅与立牌，叫嚣着的对实验部的不满，汹涌的海潮在门口聚起阵势，想把高门冲破。

　　“就是这里！”托马斯跟着人群加快脚步，认定这就是他们救出米诺的最后屏障。他顾不得身后还在窄门拥挤的同伴，跟着人潮向前奔涌。

　　豪尔赫挤出人群追上他：“托马斯！应该不是这里，这么多人拼命想进去，你觉得能从里面找到新发现吗？”

　　“走了这么远，我不想在这时候回头。”托马斯没有放慢速度，向高门不断靠近。

　　身后几人试图跟上他，纽特对狂热的氛围感到不妙，但试验部对叫嚣的人群一直没有动作，而身边的人的熟练到看起来不止一次在这里聚众起义，又让他放心些许。他攥紧多萝西的手臂，确定他们不会在人群中走散。

　　多萝西一直注意着周围，刚刚的煽动者不知去向，她预感这里的人都被当成了枪使，而那些煽动的人并不像他们叫喊的那样有诚意。

　　混乱的人群裹挟着他们只能向前走没有回头的余地：“我们得把托马斯拉回来，别让他太靠近前面。”

　　纽特点点头，两人在人群里一边和旁人保持距离一边向前挤。

　　“我是怎么卷进这件事的？”煎锅走在前面，无奈地嘟囔，也尽力追上托马斯。

　　“托马斯，我感觉不对！”豪尔赫和托马斯已经来到最前沿，实验部只用木栅栏简单将人拦住，但人群只敢在这以后叫嚣、扔石子发泄，不敢再向前，看来这是试验部能忍耐的最后限度。

　　布伦达挤出人群摘下帽兜，高墙和炮台的压迫感，还有拥挤的人群让她压抑得说不出话。

　　多萝西和纽特被人群落在后面，因而能看到刚刚还不见踪影的面具人此时竟以与他们同频的脚步锁定他们俩。

　　纽特和多萝西本能地感觉到危险，他们今天太过扎眼，新面孔就这么加入了示威的人群必然会引起领导者的注意，但他们并不想卷进面具人团队与实验部的争端里去。纽特牵着多萝西加快脚步穿进人群隔断跟踪者的视线，提醒伙伴赶紧离开。

　　混乱、拥挤、未知敌友的领导者，他们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太过冒失。

　　而最坏的结局，是这些面具人实际上和实验部一伙，要抓住他们这些从迷宫逃出去的逃犯。

　　但已经来不及，在他们回头的瞬间，面具人也发现了他们的位置，喘着通过过滤器而粗重的呼吸向他们靠近。豪尔赫将他们护在身后，掏出枪支迎敌。

　　前有追兵后有虎，身后的机械声又让他们不得不将注意力转移到高门上，实验部不知为何突然发难，沉睡的炮台支起，闪烁着红光对准人群。

　　“快走！”人群又熙熙攘攘叫开了，面具人在末尾疏散人们逃离的方向不至于慌不择路跑进炮弹的射程范围。

　　但六人被挤在最前面难以逃脱，只能随着逐渐少去的人群向后退。豪尔赫抓着还在回头看不愿放过任何一个了解实验部大门防守细节的托马斯，在炮弹落在他们身后之前拖着他跑开。

　　人群四散逃离，炮弹紧追不舍在身边炸开，身后不时有人尖叫着被炮弹击中掀飞上天，尸体一块块掉进逃命的人群，激起的尘土飘进眼里。但多萝西顾不得闭眼调整，只来得及睁着眼向前跑。

　　纽特一马当先带着他们冲进来时的巷道之后的厂房躲避，这里已是炮台的攻击范围之外，但他还没来得及减速回头看一眼深后的同伴是否健在，就羊入虎口被一早在此等候的面具人捉了正着。两人合力拦住挣扎的纽特，按着他忘车里塞。

　　他之后的多萝西也没有防备，被控制住拖进车里。面具人毫不拖泥带水，一人控制一个塞进车里，在瞬间就将他们一网打尽。而多萝西直到车辆发动才看清自己身边坐的是谁。

　　除了上车时的粗暴对待和没收武器，他们并没有受到其他虐待，面具人只是捧着枪坐在他们对面看守他们。车窗经过特殊处理看不到外面，只有身后的窗户透进光亮，但此时将后背暴露给对面并不明智。他们只能凭借车身的摇晃判断车子经过几次转弯开上一段颠簸的路途，这并不是向实验部的方向。

　　因此多萝西也有胆子牵上纽特的手获得一点安全感，至于豪尔赫，他一直试图从面具人那儿得到布伦达的下落。

　　面具人很快意识到没有把他们捆起来是很大的失策，不知布伦达现状的豪尔赫陷入应激状态，抓住车辆摇晃的机会趁所有人不备将面具人压到在地，挥着拳头向护具以外的弱点攻击。狭小的车厢并不足以让他们伸展开来打，更不给其他面具人用枪阻止豪尔赫的空间。

　　因此所有人只能紧贴车侧身壁，将位置让给他们施展。被按着打的面具人显然年轻没有豪尔赫的实战经验，豪尔赫很快占据上风将争斗变成单方面的逼供。面具人在面具下发出呜咽，但始终不透露一个字。

　　这支队伍纪律严厉，并不是什么野路子，非常难对付。不论怎么说，与他们谈判是比起冲突更好的解决方式，比起帮豪尔赫的忙，他们更适合静观其变。

　　多萝西牵手的指腹用力，纽特接收到她的不安，伸开手臂将她揽进怀里防止被波及。

　　车辆在豪尔赫的质问中到达目的地停稳，这应该是一个相当封闭的地方，车后的阳光消失不见，多萝西在豪尔赫的怒吼中听到过几次机械门的开关声。

　　前座的面具人想来帮忙分开两人，但始终没有机会还被击中两拳。

　　司机骂了两句粗话，索性一键打开后备箱的门。豪尔赫和被殴打的面具人正好在后门处，一时不察两人翻滚着跌下车。饶是如此，豪尔赫依旧没有松开他的衣领，揍红了眼拳脚不停。托他的福，多萝西和纽特被一举而上的面具人当成危险人物分开控制。

　　他们只得举起双手投降表达自己的无害。

　　场面一时非常混乱，“住手”和咒骂不绝，直到布伦达安抚下豪尔赫，这场闹剧才在另一辆车上跳下来的其中一个面具人的：“你们别紧张，我们是同一战线的！”里结束。

　　不过他手里端的枪让这句话显得并没有伙伴的真诚，只让人感觉到想把他们发展成炮灰群众一员的冒犯。

　　多萝西眼尖认出那个平头面具人是煽动者中的一员，托马斯对他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他显然也对这场突发绑架大卫光火，没有和豪尔赫一样发怒只是权衡了敌我实力做的判断。

　　托马斯甩开控制，语气不善：“同一战线？什么同一战线！谁和你同一战线！”

　　纽特死死盯着那人，竖起的眉毛更深地拱起，比起愤怒他现在更加感到震惊，多萝西疑惑他发现了什么，侧头想问。

　　面具人摘下面具，深吸一口气，与粗犷面孔不搭的眉毛微挑，和托马斯打了一个并不友好的招呼：“嘿，菜鸟。”

　　“盖里？”

　　纽特和煎锅倒吸一口凉气，空气从充斥火药味的高温瞬间凝滞，多萝西想起她曾经也听纽特提起过这个名字，属于他们一个被留在迷宫的好友。

　　但那个人绝对没可能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