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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夜话 ...

  •   这一头有了定论那一头云毅鸣一坐就坐到了天黑,也不知道是不是脑袋给打坏了,他那么脑袋放空一动不动地坐着就连下人给他端上的饭食汤药也没有动过,夜深了屋里头的下人要服侍他就寝他不想见人手一摆让他们全都退了下去吩咐今夜不用人值夜,他走到窗前望着清冷的月光思念起他的母亲。

      前几日是老夫人的寿辰也是他母亲的忌日,老夫人嫌晦气又是孙思琴当家再加上自己那个凉薄的父亲府里从不允许祭拜他母亲,云毅鸣姐弟俩不是没有想过私下偷偷祭拜只不过年幼时被抓到过两次之后被狠狠地责罚了一翻差点去了半条命便再也没有祭拜过,仿佛他母亲的死是这整个伯府的逆鳞似的一有人提起便会迎来滔天怒火,也是从那时起他们开始怀疑他们母亲的死是有蹊跷的。

      云毅鸣转到书案前提笔开始写孝经,这是他与姐姐年幼时想出的暗自祭拜母亲的方法,即使被人发现也可以说是为祖母所抄,不为人知也能以慰思念。

      “受伤了大半夜不好好休息怎么还在这默孝经。”

      云毅鸣正写的入神突然有人在他耳边说话,他一惊笔下一滑正写了半篇的孝经就这么废了,抬头一看正对上齐疏担忧的眼神。

      齐疏微凉的手指轻触了一下云毅鸣包扎好的的伤口,有点疼云毅鸣低低吸了一口气,齐疏手上的力道登时又轻了几分,连说话声也轻柔的要命,他问:“这是怎么了?”

      伤口处传来轻微的疼痛还夹杂着一丝麻痒云毅鸣往后退了一点躲开齐疏的手,就这么呆愣愣地看着齐疏。

      见云毅鸣呆呆的也不说话齐疏担心他伤了脑子,皱眉问道:“你没事吧?怎么不说话?”

      云毅鸣眨了眨眼睛确认眼前的齐疏不是自己脑袋被砸坏了产生的幻觉,这才找回声音:“你怎么在这?”

      见他没事齐疏松了一口气,道:“早上见你突然被叫走就再没有出来,打听半天又听说你突发急症,我想来看你却被你家门房拦着,说是你病的起不来了大夫说了不让人打扰,我担心你有事就大半夜偷偷翻墙来看看你。”

      这下云毅鸣不仅伤口麻痒就连心口也有些麻痒,他突地想到屋里点了烛火这深更半夜虽然外头月光正亮但靠着烛火还是能看得出屋里多了一个人,于是他赶忙熄了烛火,又把窗户都关上了。

      齐疏看云毅鸣动作知他谨慎,但屋里有炭盆……于是齐疏又跑去把几扇窗开了条缝,云毅鸣平日生活起居皆是下人打理现下一急根本想不起屋里有炭盆需要注意开窗通风见齐疏把自己关的窗又开了起来连忙去拉。

      “齐大哥,开窗容易让人发现屋里多了一个人。”云毅鸣说着作势又要去关窗。

      “你这屋里点了炭盆,如若不开窗通风到时候咱们俩倒在房里岂不是更不妙。”齐疏将云毅鸣往床边拉,“你若不介意我们就上你床聊,床帏一拉外面就看不分明,若是有人来了我就躲被子里你在前面挡着外人看不出来的。”

      云毅鸣脸上一阵发烫,幸好没点灯不然齐疏肯定看到他脸上突然红透了,他小声道:“不、不介意。”

      得到允许齐疏也不客气脱了鞋就往云毅鸣床上一滚,还拍了拍空地方示意云毅鸣赶紧也上来,云毅鸣慢悠悠地脱了鞋放下床幔坐上床就被齐疏拿被子裹了个密不透风。

      “你身子不好盖严实些,别再着了风寒。”

      云毅鸣轻轻应了一声,齐疏又去碰云毅鸣额头上的伤,问:“你这伤到底怎么回事?”

      见四下无人云毅鸣将云重雷逼他的事说了出来,齐疏听了义愤填膺,天下哪有这么做父亲的!

      “他!”

      齐疏气急了没控制住说话的音量一个字刚出口声音过大云毅鸣连忙捂住他的嘴,随即就听到院中下人房那处有开门的声音传来,果不其然那声音还是引来了下人。

      云毅鸣放开齐疏的嘴,两人皆是屏息细听外头动静,没一会就听阿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二少爷,可是需要人伺候?”

      云毅鸣放声道:“无事,我刚才熄灯踢到了椅子而已,我这边不用人伺候,你去睡吧。”

      阿忠闻言离开了,但云毅鸣二人依旧大气不敢喘,隔了好一阵子云毅鸣下床悄声推开房门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在外偷听又回到床上,两人借着月光对视一眼都忽低声笑了起来。

      齐疏玩笑道:“你说我们俩像不像背着人做坏事的小孩子。”

      云毅鸣点头真笑得如孩童一般天真无邪,齐疏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

      “终于有点孩子的样子了。”

      云毅鸣眨眨眼睛:“齐大哥似乎与我同岁。”

      “我可比你大着半岁呢。你叫我一声大哥就是我的弟弟,我的那些弟弟妹妹可比你活泼开朗多了,改日我带你去我家让你见见他们,再尝尝我娘的手艺。”

      云毅鸣笑着说好,两人又说笑了几句,齐疏见时辰已经很晚了便准备告辞。

      临走前他道:“好好休息,等你伤养好了我来接你去先生那听学,你四弟的事你不用再管,只是引荐一下你提不合适我去跟恩师提便是,收不收他还在于恩师的决断。”

      云毅鸣点点头,对齐疏更是感激,竟是一夜安眠。

      第二日一早云依柔来看望云毅鸣时云毅鸣有些惊讶,他记得昨日父亲明明吩咐的不让人随意进出。

      “昨日你刚出事祖母就把父亲叫了去聊了好久,今早我去父亲那请安,父亲叫我来看看你,许是想通了。”

      云依柔现在总算明白云毅鸣为何今年要亲手画一幅画给祖母当贺礼了,因着祖母寿辰与母亲忌日是同一天往年他们姐弟两人给祖母准备寿礼向来都是随便买些金银玉器敷衍了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今年发生了长生那事她原以为云毅鸣会与祖母闹些脾气,没想到云毅鸣今年竟然自己动手送了一份那么用心的礼物去讨好祖母,当时她心中还在纳闷。

      她记得寿宴上她转交寿礼之时满室之人都赞叹那画巧夺天工直道老夫人有个有孝心的好孙子,老夫人长脸了心情大好还难得当众夸了云毅鸣几句,这不才过了几天云毅鸣当时讨的欢心就派上了用场,若不是祖母出手他们那个父亲还不知道要怎么整治“不听话”的云毅鸣呢。

      云毅鸣听了她的话也猜到多半是自己的贺礼收到预期的效果不由松了一口气,原本要打的一场硬仗就这么消失于无形真是太好了,这下他总算可以安心在柳夫子座下听学了。

      云依柔与云毅鸣闲聊到黄昏才走,她离开后云毅鸣又坐到书案前提笔开始抄佛经,这佛经自然是抄了送给老夫人的,老夫人出手解决了这件事他必须做点什么以示感恩,他一遍又一遍地写着,甚至下人们都开始来劝他睡觉了还不愿放下笔。

      他把下人都遣了出去,让他们全去休息今夜也不用人伺候,又抄了一会佛经他趁没人把昨夜写了一半的孝经重新写完。

      刚放下笔打算活动一下酸痛的脖子就对上齐疏含笑的眼睛,没想到齐疏今夜又来了,依旧还是爬的墙,这次齐疏来还带着东西。

      “昨日早晨我就带来了,本想在马车里给你,没想到之后出了事,昨晚头一回翻墙我担心带着这东西会横生什么意外就没带出来,今日给你送来。我娘特意给你做的,喜欢吗?”

      云毅鸣看着眼前那副雪白的兔毛笼袖,心中一暖。

      “我很喜欢,奶娘有心了。”他抬头对上齐疏开心的表情加了一句,“也谢谢齐大哥。”

      不似昨日的慌张云毅鸣这次从容地吹熄了蜡烛拉着齐疏坐到床帏里,齐疏看着他一翻作为心里一乐,在自己的带领下这小少爷干“坏事”越来越熟练了。

      “我刚才看见你又在默写孝经,是不是伯爷罚你抄孝经了?我帮你抄,你早些休息。”齐疏边说着边又一次拿被子把云毅鸣裹成了一只蚕蛹,似乎这样体弱多病的云毅鸣就不会再得风寒一般。

      云毅鸣动了一下把身子的姿势调整的舒服一点:“不是,那是我为亡母写的。”

      “想娘了。”

      “嗯。”

      “先伯夫人是个好人,哪日我与你一起去祭拜一下她。”

      说到这云毅鸣心中满是苦涩:“我不能去。”

      “这是为何?”真是奇了,祭拜自己母亲哪有去不了一说。

      见屋子里只有自己与齐疏两个人,云毅鸣犹豫再三还是决定相信齐疏对他说了实话。

      “长辈们不喜。我身边一直跟着人,若是到时候传到他们耳朵里怕是又要闹一场。”

      云毅鸣说的语气倒是很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一般但齐疏却听到了隐藏在平静下的悲伤与无奈,祭拜生母这平常人看来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云毅鸣却不能做,再想想云毅鸣他父亲的所作所为,不难想象云毅鸣在伯府的日子过的有多水深火热,他突然很心疼眼前这个活的小心翼翼的孩子,于是他伸手将云毅鸣抱在了怀里,想给这个孩子一点鼓励一点温暖。

      “你若是不介意,告诉我先伯夫人葬在何处,我去替你祭拜一翻可好?”

      “嗯。”云毅鸣轻轻应了一声,他感受着齐疏胸膛传来的温暖云毅鸣突然眼眶有点泛酸,他贪心地希望齐疏能再抱的紧一点再抱的久一点。

      鬼使神差的,云毅鸣自从那夜之后夜里都不再留下人值夜仿佛还期待着会有哪一晚齐疏会再一次悄然而至,可惜直至云毅鸣额头上的伤痊愈齐疏没有再来过。

      云毅鸣好了自然要去柳夫子那听学这次云重雷那没有动静,只是去柳夫子那的马车多了两辆,是云毅昌和云毅诚的。

      原是孙思琴听云重雷讲了老夫人的分析觉得此方法甚好,一个人做也是做两个人做也是做,横竖两个儿子不能成功拜师也能混个好名声,听闻云毅鸣今日要去柳夫子那于是她昨日就遣人把两个儿子从书院找了回来今早又派了齐妈妈过去把他俩叫起来看着他们去送云毅鸣。

      当然孙思琴不会舍得自己儿子像下人一样在门口喝着风候着云毅鸣于是云毅鸣到门口的时候云毅诚两兄弟还没来,看到多出来的马车云毅鸣顺嘴问了一句这才知道自己“荣幸”地要被两位弟弟送上下学了,他稍微想想就知道这事是怎么回事心中冷笑一声,不过当着云重雷派来看情况的随从的面云毅鸣还是很给面子的地夸了两位弟弟几句向自己的父亲表示“服软”。

      他与两位弟弟素来不亲厚心知他们肯定是不情不愿来的也懒得看他们脸色便早早拉着来接他的齐疏一起躲进了马车里。

      果不其然没一会马车外就响起了云毅昌的声音:“二哥!二哥!弟弟我特意来送你了!”

      云毅鸣面露不愉但没有动作,齐疏想掀开车帘被云毅鸣伸手制止了,他家的糟心事还是别让齐疏掺合进去了。

      外面的云毅昌越喊越大声,大有得不到到云毅鸣回应不罢休的架势。

      “我高不可攀的二哥,你是看不起我这个庶弟吗?我特意来送你,你却连面都不肯露。”

      云毅鸣终于掀开车帘也不说话,一阵浓郁的酒臭扑面而来,他眉头皱的更紧云毅昌又大早上的喝醉了怪不得又找他发酒疯,冰冷视线落在云毅昌身上,他倒要看看云毅昌今日又要作什么妖。

      云毅昌见马车里除了云毅鸣还有一人想来就是齐疏于是故意道:“啧啧啧,你那长生死了,这么快又搭上了新的小情儿,二哥好手段啊!柳夫子的弟子你都能勾搭上!”他甚至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声地讥讽齐疏,“这又是引荐又是接送的,我二哥床上功夫一定极好吧,把你哄的服服帖帖的。”

      “你!”齐疏当下被气红了脸,被人当众这么一说谁都不会心里好受,他没想到云毅鸣的三弟是这幅样子,伯府的人竟然任由云毅昌如此当街羞辱云毅鸣这个做兄长的!

      云毅鸣用力摁住想要跳出去打人的齐疏,整个人都像是一把泛着寒光的刀子随时都要沾上人血一般,他冷冷道:“三弟吃酒醉了胡言乱语还是回去休息吧,莫要到了柳夫子面前发酒疯让人以为我们伯府就是如此教养,连累我们兄弟几个都被柳夫子扫地出门。”

      他这一句话引得云毅昌嗓门更大了三分什么污言秽语都说了出来,眼看云毅昌越说越不像话一直躲在自己马车里坐山观虎斗的云毅诚终于开了口,他唤了一声跟着他们来看情况的齐妈妈:“三哥既然吃醉了,就扶他回去休息吧。”

      “可是……”自家主子想让两个儿子都拜入柳夫子门下,齐妈妈不敢擅作主张把人拉回去。

      “都是自家兄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跟母亲说等事情定了下来,三哥的事我会放在心上的。”马车又有声音传出,但云毅诚始终没打开帘子看一眼外面的情况。

      云毅鸣冷眼看着云毅昌叫嚷着被几个下人拉下去,又瞥了一眼云毅诚那始终没有动过的车帘,放下车帘回马车里坐好,叫车夫起行。

      车帘一放下云毅鸣整个人的气势陡变,他又成了那个病弱可欺的少年倚在车壁上半点刚才的凌厉劲都没有了,齐疏觉得有意思也不避讳就这么直勾勾地打量他。

      感受到视线云毅鸣有些不自在,他以为齐疏听了刚才云毅昌的话对他品行上产生了什么误解忙想解释。

      “齐大哥,我……”

      他话才开了个头就被齐疏阻止了,齐疏道:“我知你要说什么。你我相交已经一段日子了,你品行如何我还是看得清楚的,不会轻信他人之言。只是……”

      听他一声转折云毅鸣立马像个听训的孩子似的坐直了身子,见他如此齐疏面上笑意更深,越发觉得云毅鸣像他小弟。

      “你若平时也同刚才那般有气势就好了,我也不用日夜担心你被人欺负。”

      被这么一说云毅鸣有些不好意思,他红着耳根轻声道:“我也是借了齐大哥和柳夫子的势才敢如此,若不是四弟开口今日之事还不知道要如何了结。”

      齐疏心里清楚若不是云毅鸣先前说云毅昌的行为会影响到他们几个兄弟在柳夫子心里的评价云毅诚是根本不会出声的,这小少爷日子过的步步为营,一言一行都计算着,着实是累。他这么想着想像对待自己小弟那般慈爱地揉揉云毅鸣的头但看到云毅鸣梳的一丝不苟的发髻又顿住了,转而轻轻拍了拍云毅鸣的肩,云毅鸣抬头冲他笑了笑他还一晃神,心里想着鸣弟与他姐姐真是肖似,一样的风华绝代。

      他们这一片和谐伯府云毅昌的院子那却吵翻了天,孙思琴听闻了府门前的事直接冲了过来,直骂云毅昌不争气枉费了她为他殚精竭虑谋划那么多。

      “母亲还要替我谋划什么?我只是一个不争气的庶子,四弟才是嫡子才是您的骄傲您指望他就行了,我不过一个添头罢了,不用费心!”云毅昌冲着自己母亲咆哮,最后竟是哭了起来。

      他这么一说孙思琴整个心都疼了起来,她自己就是庶女出身尝遍了所谓嫡庶有别的苦,所以她千方百计爬到了伯府正妻的位置上,可昌哥儿是她为妾时所生纵使她现在是名正言顺的伯夫人她的昌哥儿却只能顶着庶子的名头处处被人低看一眼。

      孙思琴拉过自己儿子的手,一边替他擦眼泪一边问道:“好孩子,是不是你在外面又受了什么委屈?”

      “这些日子外面都在聊那云毅鸣在寿宴上送祖母那幅画,说他画艺高超说他才德兼备总之什么好听说什么,说他现下他又得柳夫子看中,他日正式拜入柳夫子门下说不定又是一位画坛大家,又道四弟才高八斗早晚是要金榜题名的,唯有我文不成武不就还是个庶子将来连靠祖荫的份都没有。”

      “外面那些人惯会捧高踩低,纵是得了柳夫子青眼又如何?那短命鬼活不了几年,左右不过是你和你四弟的踏脚石罢了。你乖乖听话去送他几回待你也被柳夫子收下,哪还有他什么事,到时候外面那些人吹着的捧着的只会是你。”

      面对母亲对自己盲目的期望云毅昌气急道:“母亲,我有几斤几两我自己清楚,您也清楚,我即使真的舍下面子给云毅鸣当牛做马柳夫子也不会多看我一眼,到头来兄弟三人只有我被拒之门外岂不是自取其辱!”

      “我那还不是为了你好。”孙思琴见自己儿子气得脸红脖子粗连忙改口,“好好好,我不逼你了。”

      她一边安抚着自己儿子一边在想云毅鸣还是不能留,上次来硬的让他走大运遇到齐疏,现在那小贱种出门就与齐疏形影不离她的人根本找不到机会下手,看来只能来软的了,后院里的“意外”可不比外头的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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