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周梦蝶》苏芙妮

5、暗黑蝶

　　云蝶之脑袋磕到一个硬邦邦的胸膛上了。

　　她不觉得痛。

　　只觉得这人的校服好好闻。

　　鼻尖都是清冽透爽的味道。

　　而且，胸肌......好结实。

　　她额头撞上的那一刻，那微鼓的地方，似乎还回弹了一下。

　　谁呀？

　　这么好心。

　　是帅哥吧？是一米八六的帅哥吧？是个善良温暖的超级大帅哥吧？

　　美滋滋。

　　喜乐乐。

　　云蝶之嘴角开花，正大光明的想，今天自己是不是犯桃花运了？

　　先有拐杖哥夸自己校牌上的寸照美艳绝伦，后有好心男孩英雄救美，拯救自己于摔倒之中。

　　咳了咳。

　　少女埋头，温婉淑良的挽了挽自己耳发。

　　一声嗲声嗲气：“谢谢你——”

　　尾音含波浪的‘呀’字，都在少女贝齿牙关当中抵着了。

　　结果一抬头看到好心男孩的脸，当时就吓得云蝶之后退了几步。

　　“怎么是你？！”她眉毛倒拧。

　　迟泽周双手插兜，就着这个居高临下的死亡凝视角度，垂眼看着她一秒钟八百个假动作，等看清出手相救的是自己，似乎很失望的样子。

　　他抬手，不急不慢地掸了掸自己衣服刚被云蝶之碰到的地方。

　　礼尚往来，也似乎——很嫌弃的样子。

　　高大清冷的少年，掀起嘴皮，淡淡道：“不是我，你还想是谁。”

　　云蝶之粉红泡泡破碎，努了下小嘴：“你来这里干什么？”

　　刚好茉妍拿了冰红茶过来，云蝶之没等到她哥的回答，就迫不及待地把两瓶水抢了过来：“我来，我来。茉妍，我来结账。”

　　摸了饭卡出来，想着自己卡上就剩还不到一百。

　　苍蝇肉也是肉，能省一点是一点。

　　这不哥哥在这儿，云蝶之灵机一动回头，冲迟泽周摊手说：“哥，借你卡一用。”

　　看看。

　　也就在家，或者有事相求，她才哥哥哥哥哥的叫。

　　其他时候，简直是把迟泽周这三个字焊在嘴里。

　　云蝶之知道迟泽周的饭卡有钱，毕竟每学期学校有部分奖励，就是饭卡充值。

　　这比学校发什么神州补脑液、大脑黄金DHA丸，人性化多了。

　　迟泽周在后面淡定挑眉：“理由？”

　　云蝶之厚脸皮的笑笑：“凭我是你可爱的妹妹。”

　　越关山和张扬选好了自己要用的东西，两人正结伴走过来。

　　张扬抬手，热情打了招呼：“蝶蝶，你就买这点啊？”

　　云蝶之点头：“嗯。我们俩就买这些。”

　　云蝶之扫到越关山手上的冰红茶：“咦，你也喜欢喝冰红茶？”

　　越关山往上抛了抛自己手中冰冰凉凉的冰红茶，笑得大大咧咧：“是啊。我也喜欢。”

　　云蝶之乐呵：“真巧。”

　　一旁知道真相的茉妍：“......”一点也不巧。那还是抢的我的。

　　然而茉妍胆子小，不敢当众说出越关山的恶行。

　　张扬把他们挑的巧克力、饼干、饮料、牛肉干什么的往收银台一放。

　　扫货的哔哔声开始响。

　　迟泽周冲云蝶之微偏下巴，示意她也把东西放上去：“一起。”

　　云蝶之得了令，于是一股脑的把手中的东西往上放：“真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等扫完要结账了。

　　迟泽周从裤袋里，摸出饭卡贴了上去。

　　一看余额，云蝶之当场就傻眼。

　　个，十，百，千。

　　云蝶之想不通，就平平无奇的一张饭卡，是怎么坦然且潇洒的，刷出银行卡的感觉。

　　她惊讶：“你怎么有2150.5元的余额？”

　　明明爸爸是每个月一人给600块的生活费。

　　每次云蝶之都是一百一百的往里充，等吃完了再充新的饭钱。

　　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超支了，给爸爸增添负担。

　　结果迟泽周竟然这么阔绰？

　　小票出了。

　　迟泽周慢条斯理地把饭卡收了回来。

　　少年修长的两指，夹着薄薄的饭卡，比到云蝶之的面前，一副‘那我能怎么办，一开学，学校就要奖励我这么多’的样子，漫不经心：“可能是我——，天赋异禀？”

　　奖学金似乎成了他的烦恼。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摆明了是在无声的炫耀。

　　好，好，好。

　　你牛的。

　　你天赋异禀。

　　是。

　　因为你学习好，脑子好，就连奖励也比第二名断层多这么多。

　　云蝶之被迟泽周这副不经意的拽比样给气着了。

　　其他几个人也没开腔，毕竟也没说话的资格。

　　在站的都是手下败将，谁敢和迟神一争高下。

　　趁迟泽周还没收回饭卡，云蝶之一个伸手抢夺：“拿来吧你。”

　　看到即摸到，摸到即赚到，赚到即收到。

　　好几次云蝶之都想请茉妍吃食堂二楼的酸辣兔丁，还有油炸大虾，但是想了想，囊中羞涩，也不好意思开口。

　　有了迟泽周的饭卡，那还不是想请啥就请啥？

　　云蝶之没忍住嘴角上翘：“哥，谢了啊。”

　　说着说着，五个人拿了各自的东西，往外面走。

　　刚出小卖部门口，看迟泽周没有抢回去的心思，云蝶之还有良心，于是就把自己还剩90多块的饭卡，扔烫手山芋般，塞他手里。

　　“你就体验体验一下平民的生活吧。一个星期后，我再物归原主。”

　　迟泽周没说话，看着手心里贴满了幼稚卡通贴纸的旧饭卡。

　　云蝶之怕他开口拒绝，都想好了拉着茉妍一起逃跑的求生路线。

　　结果下一秒，迟泽周骨节分明的手指合拢，再弯曲盖上。接着就把卡，若无其事地往自己校服裤袋里放去。

　　那就是允了？

　　云蝶之吞了吞口水。

　　想说嘿嘿，大功告成！

　　继续往教学楼方向走。

　　迟泽周这拨人一般很难遇到的。

　　要么是在一班教室，要么是在篮球场。

　　来小卖部买东西，也顶多是买了就走。

　　云蝶之之前偶遇的几次，迟泽周都是用眼尾淡淡睨自己一下，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云蝶之还在心里骂骂咧咧，拽什么拽。

　　你以为我想在学校里和你打招呼啊？

　　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仅扶了自己一把，还给自己卡。

　　才拿了人家的好，还是乖点吧。

　　一改往日吵架的风格，云蝶之小尾巴一样，走在她哥身边，眨巴眨巴圆眼睛，然后狗腿子的问：“哥哥，你是特意留下来等我的吗？”

　　迟泽周：“嗯。”

　　云蝶之几分春风得意：“那等我干什么呢？”

　　迟泽周停了下来。

　　云蝶之脚尖踢了踢水泥地，背手，做作的晃了晃身子，表示自己洗耳恭听。

　　迟泽周欲言又止，然后目光扫过她身前别的校牌。

　　云蝶之都瞥见她哥张嘴了，可是没声。

　　于是大方鼓励道：“想说什么就说嘛。妹妹听着的。”

　　迟泽周无波无澜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少女。

　　一起长大，住的时间长了，云蝶之眼睛提溜一转，她想什么，迟泽周约莫也能猜的八九不离十。

　　她跟拐杖男聊的那么开心，拿着校牌在那儿比比划划，想也是拐杖男在那儿猛猛夸。

　　想到这儿，迟泽周嘴角勾出微不可察的轻嗤弧度。

　　云蝶之那张寸照，是高一入学的时候拍的。

　　那个时候，她留的还是齐肩短发。

　　刺眼的镁光灯一开，每个人的脸，都被拍的曝光过度，刷墙一样的白。

　　隔远了看，就跟粗制滥造一样。

　　如果不是五官立体，脸型卓越，基本上那张寸照上就只剩下了黑洞般的眼睛，两孔的鼻子。

　　云蝶之还在期待，哼什么哼，你好好说呗。

　　张扬他们也好奇。

　　是啊，泽哥跟上来到底是干什么呢。

　　要搁平时，早就回教室了。

　　铁定不会费时间在这儿跟蝶蝶左一言，右一句的磨磨蹭蹭。

　　迟泽周眼底终于动了动。

　　然后在万众期待下，缓缓伸出漂亮的指尖，漫不经心地轻轻敲了下她的塑料校牌壳。

　　哒哒的两声清脆响。

　　云蝶之眼眸放光，嘴角弯曲，想说对吧！对吧！哥哥你也终于狗眼识泰山的，看出我的寸照好看可爱美丽漂亮了吧！

　　结果就——

　　“好丑。”

　　-

　　四脸懵逼。

　　各自精彩。

　　越关山当即嘴巴抿成一条颤抖的波浪线。

　　张扬捂着嘴，拉着越关山的手臂，一副节节后退，我靠！我听到了什么，这他妈是什么地狱之词，想笑又不敢笑的震惊样。

　　茉妍看看石化的云蝶之，又看看说完‘好丑’两个字，背影清瘦挺拔，直接云淡风轻地走了的迟泽周。

　　越关山和张扬跟上，也离开了。

　　茉妍紧张的摇了摇还在原地的云蝶之的手臂：“蝶蝶，没事吧？你别吓我啊。快回神啊。”

　　云蝶之眼神溃散了两秒，接着深呼吸，眼神恨恨的举起那张饭卡：“迟泽周，不给你把饭卡刷空，我誓不为蝶！”

　　这一天，云蝶之因为拐杖哥的一句好看而引起的好心情，在迟泽周的一句好丑当中，顿时暗淡了下去。

　　迟泽周他们回一班的时候，刚好踩点。

　　这节课是班主任老王的物理课。

　　看着三个高大的少年吊儿郎当的晃荡回来，老王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

　　张扬走最前面。

　　都说枪打出头鸟。

　　“张扬你说你上次才考了69分，你还好意思上我的课踩着点来。我这张老脸，都替你臊得慌。”

　　张扬急忙合十拜拜，求老王别把这丢人事儿给说出来了。

　　100分的满分，还没考到70，那是他张扬学生生涯的滑铁卢。多丢人呐！我发四，发誓下回铁定不会这么差。

　　走第二个的是越关山。

　　老王站讲台上，拿书本戳了戳鼻梁上的眼镜：“越关山，下去买零食啊？我寻思，你脑子里多装点英语，都比你肚子里多装点吃的好。”

　　越关山抬手摸了把刺挠的短寸，边进教室，边对着老王做了个郭富城对你爱不完的手势，又猛捶了一把胸口：“老王，多大点事儿。放心，下次考试，我英语不说150分，但至少比69分高。”

　　“哈哈哈！”同学们笑。

　　张扬被兄弟背刺了。

　　转身玩闹着捶了越关山一拳。

　　迟泽周最后一个进。

　　少年双眸黑漆漆，白净清俊的脸，格外惹眼。

　　他一进班，犹如春风拂满大地，刚被张扬他们惹出来的闹哄哄，一下子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包括——老王。

　　张扬和越关山是同桌。

　　两人背对背坐下。

　　越关山拿了本子当扇子，踩着桌杠抖腿：“真不公平。怎么唯独泽哥就没被叼？”

　　张扬从笔袋里拿了笔出来：“你也考个满分，且每学期都在物理竞赛里拿金牌试试？”

　　越关山绝望的摇摇头：“算了算了”难度太大了，好比直接裸考清华，这谁能行？

　　迟泽周的位子在越关山前面。

　　干净清爽的少年一坐下，后面两人就闭了嘴。

　　老王继续讲课。

　　“讲哪儿了？讲哪儿了？”

　　来的晚，不知道老王的进度。

　　张扬伸着脖子，疯狂前后左右，四周瞟。

　　迟泽周拿出物理书，他也不知道。

　　但和张扬他们的自力更生不同，一只纤细柔软的手臂，此时伸过来，指了指物理书第37页的第二个小标题。

　　“迟泽周，王老师讲到这里了。”好听的女声响起。

　　尤舒怡是班里的女神，一头黑长直，文艺又温柔，很受一班人的喜欢。

　　迟泽周在班里不爱讲话，或者说，是不爱搭理人。

　　他觉得和不同频的人讲话是浪费时间。

　　尤舒怡和他坐同桌那么久，迟泽周大多数是以嗯，好，行这种简短的尾音来直接结束对话。

　　不过今天，好像有点不同。

　　她指完之后，收回手，有些紧张的抠着笔。

　　不知道自己的主动会不会冒犯到迟泽周的边界感。

　　原本以为就到此为止了。

　　结果尤舒怡忐忑不安摆正脑袋后，耳边突然落下一道低沉性感的声音：“嗯，谢了。”

　　和往日冷冷冰冰的声调不同，语气里，似乎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

　　尤舒怡先是惊讶，后是咬唇，接下来一整节课，一想起那句‘谢了’，都没办法不面红耳赤。

　　云蝶之拿了她哥的卡，算是终于奴隶翻身做了一把地主。

　　看在钱的份上，过了24小时，她也不追究那句‘好丑’到底是几个意思。

　　请妍茉连续三天吃了心心念念的食堂大餐，两个人一共才花了150块钱。

　　“唉，都怪我太贤惠，太为迟泽周着想。”

　　要换个人早花钱如流水了。

　　哪像自己，还没到200块钱，就被打发了。

　　今天是周五，过了今天，下周一就要把饭卡还给迟泽周。

　　云蝶之不想还，还想依仗她哥的势，多作威作福几天。

　　茉妍小天使，看她为这事儿挺烦恼，于是趁着课间，拉着云蝶之去操场散散风。

　　一去就看到露天篮球场那边围着一圈人，热血澎湃。

　　茉妍好奇：“走，我们去看看。”

　　越关山打篮球很行。小麦色的肌肤，一身腱子肉，结实又有力量感。

　　与之相比，迟泽周的球风更清俊飘逸些，行云流水间带着几分掌控全局的势在必得。

　　在张扬累的跟狗一样全场跑的时候，迟泽周稳稳投球，偶尔变换技巧，再接过越关山传过来的球，来一记百发百中。

　　球一中，旁边围观的女生，就开始啊啊啊啊啊的叫个不停。

　　迟泽周也仿佛早已习惯接受众人的膜拜，被这么热烈的对待，带冷感的清俊五官，不仅毫无情绪起伏，甚至气都不带喘。

　　就像是与生俱来的王者，坦然接受命运的馈赠。

　　云蝶之看了吐槽：“篮球赛被他打成老年运动赛。没点激情碰撞，这还有什么好看的。也不知道臭显摆什么。”

　　茉妍觉得额头落下三条杠。

　　想说激烈碰撞，至少是旗鼓相当。

　　但有了迟泽周，再来一个越关山，那不就是如虎添翼，实力碾压么。

　　茉妍挽着云蝶之的手臂晃晃，实在是好奇：“蝶蝶，我就好奇，你怎么老是跟你哥对着干。”

　　云蝶之叹口气，无奈摊手：“我也不想啊茉妍。一个巴掌拍不响，迟泽周老是无视我，鄙夷我，我没在家里揭竿起义，就已经是对他的最大容忍。”

　　揭竿起义？好抽象的词。

　　茉妍站直，随口一问：“那你想怎么称王？”

　　“不不不。”云蝶之忙摆手否认。

　　“称王我可不敢。我家最大的，就是我爸爸。爸爸最好了！我最喜欢爸爸了！哥哥嘛就——”

　　就什么？

　　还没说完，场上似乎有了新的动静。

　　对手被打的经不住，于是忙不迭地喊停。

　　越关山撩起衣服下摆，粗糙的擦脸，一拉长椅旁边的塑料袋水箱：“欸我去！怎么没了。”

　　张扬汗涔涔的跑过来，痛不欲生道：“啥？一瓶都不留？”渴死老子算了。

　　先下场的对手们已经把矿泉水拿完了。

　　迟泽周脸上出了点汗。

　　他抬起手臂擦脸。

　　因为向上抬手的动作幅度有点大，导致他衣服下摆，露出一截冷白的结实腹肌。

　　旁边的女生看了更加蠢蠢欲动。

　　最后推了一个最佳代表出来。

　　“迟泽周，你喝水吗？给。”双马尾的女生长得很漫画脸，眼睛圆圆大大，裙摆下的腿，笔直又长。

　　迟泽周礼貌的看了一眼女生。

　　他刚激烈运动过，黑发微湿，眉眼润泽。

　　少年肌肤本来就白，气血涌现出来，让他上扬的窄窄折痕眼尾带点粉，薄唇潋滟，凸显出几分禁欲性感。

　　少女看了怦怦跳。

　　递水的手都是抖的。

　　迟泽周沉默了半响。

　　等到一秒，两秒，三秒，四秒，五秒后。

　　少年眉眼耷拉，最后薄唇微掀拒绝道：“不好意思。我不喝别人的水。”

　　然后就走开了。

　　这端。

　　茉妍脸上突然一抽，因为手被夹得有点疼。

　　等意识过来，她低头一看，才发现痛苦来源，是因为云蝶之的手臂夹得很紧。

　　“...疼！”

　　茉妍快要受不住力度喊出声之际，夹紧的手臂，却在此时一下子松了。

　　没了平日里的嬉皮笑脸，转过头来的云蝶之，看妍茉嘴巴张着，突然问：“茉妍，你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