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136.天罚审判北域王 ...
-
虽然实非本意，但是几人意外卷入北域夺权争斗是无法回避的事实。
金云漠果然一夜未归，次日一早，阿支荙的亲兵近卫来请，让他们旁观北域难得一见的祭天审判。
“那是什么东西？”来人贴心地送来新衣物，不是北域的常见款式，而是中规中矩的襦裙和长衫。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李莲花扫一眼送来的新衣，心思转了转，对外面的情况差不多有数。
不能指望北域王族将心思放在这种细节上，现在这个节骨眼儿，能差遣人来送衣服的多半是傅衡阳。
在这王城里找出中原款式并不容易，他不止送衣服来，更是在传达一个讯息暗号，他们差不多要离开了。
春末暖风和煦温柔，李莲花简单地给阿狸编了两朵缠丝发辫，路过院中见紫藤盛开正好，与她身上这件薄薄的淡紫春衫搭配绝佳，摘一串编进她的金发。
晨光璀璨，新生希望照拂大地，二人并肩走进光里，将陈旧泛黄的不可追之忆，不展眉之愁丢在身后。前路万般，尽人之力，坦然面对方为上策。
王城中心连夜堆砌一座巨大的高台，高台之上围一圈火把，大巫祝墨弧身着巫袍在火把中间念念有词，而高台下，一众北域权贵高层皆垂首虔诚。
阿支荙自主街道姗姗来迟，身后囚台绑着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阿支荻。他被人像抬猪一样抬到祭台中间，双腿无法站稳，双膝跪地。
如李莲花所说，阿狸五感超脱常人，此刻目视极佳，自是看得清楚阿支荻身上的伤不是鞭打铁烙这种皮肉血痕，他连手指上都是淤青，像是被人一节一节掰断一般。而他颈间的淤青眼熟非常，同她身上的别无二致。
阿狸心想，她大概也知道金云漠昨夜去做什么了。
阿支荙在祭台前方首位坐下，右手边是怀抱恐怖人偶，神色木然的阿支暮，左手边的椅子上，傅衡阳坐的坦然心安。
阿狸和李莲花多少沾了傅衡阳的光。下面的人们知道他们是北域贵客，对站在前面一排的两人敬而远之，无人拥挤。
阿狸肩头忽然拍上一只手，她的耳力早就听到声响，因而不怎么惊讶，只缓缓回头，问来人：“你去哪里了？”
方多病恶作剧没成很失落，抬头正好和李莲花看过来的目光对上，他看看李莲花，再看看阿狸，总觉得这俩人之间又有什么不一样了。玉树抬手摸摸鼻子，略显尴尬地轻咳一声，“李莲花没告诉你啊？”
阿狸斜着眼睛，理直气壮，“这不没来得及么，把你给忘了。”
得，他就多余嘴碎。方少侠好了伤疤忘了疼，又犯了不该招惹她的大忌。
他以内力传音灌入两人耳朵，“昨晚紫菀姑娘给你送完信，便进了百步赌坊。”
紫菀姑娘，好耳熟的名字。阿狸抬头看了李莲花一眼，他只说有人送信，可没说是谁。
李莲花捏一捏阿狸掌心，回给方多病一个眼神，这种自己老婆不在身边就见不得人家夫妻和谐的变态心理着实有些可怜，他懒得计较，示意方多病说继续说。
方多病哼哧一声，倒也没再添油加醋，“赌坊人多眼杂我不好跟的太紧，只知道她并未在前面停留，而是进了后院。”
见俩人都是一脸“然后呢”的表情，方多病尴尬道，“本来本公子是有机会探查清楚的，谁知道有人冲冠一怒为红颜，被人当刀使让北域一夜变了天。”他说着，下意识看向李莲花手中的那把少师，分明好好的归于剑鞘，却仿似寒光外露锋芒尽显。
就是这一人一剑撕开阿支荙的精兵都无法撕开的王帐。
阿支荻不是好人，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树敌太多，残暴结仇无数，是以明卫暗和缜密机关将整座金帐守护的固若金汤。
早前他就从傅衡阳那里得知，阿支荻将建造绝杀机关的匠人屠尽，亲卫全是自小培养的死士，非死不能离开。
何况李莲花动手的时候刚给阿狸渡完内力没多久，差点油尽灯枯搭上性命，就算二人互补也只恢复了半成。
有些天赋羡慕不来，别说十年，就是前后二三十年里，李莲花都是那个江湖武林断层的天下第一。
而此时，这位武林之巅的高人正一脸高深莫测地瞧着他，说出的话却极为讨人嫌，“王室变天怎么就把你这个本来有的机会弄没的？找借口的时候能不能用点心？”
方多病翻了个白眼，好不容易生出的一点敬仰羡慕瞬间消散，“阿支荙的人封锁了所有店面，政变抓罪王党羽不是很正常么，但是北域实在一言难尽，一时间满街尽是从姑娘们床上拉下来的嫖客和在赌坊下注被拖出去的赌鬼。场面不堪到史无前例，蔚为壮观。”
阿狸转着眼睛狐疑，“越乱不就越好探查么？”
方公子气极，连阿狸都知道的简单道理他能不知？可是偏偏那百步赌坊像是有什么高人罩着，铜墙铁壁似得，不止阿支荙的亲兵进不去，连他也只能在房梁上待一整晚，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仨不顾场合聊得正欢，祭台之上火光连成片，陡然响起了水牛号角低沉的音乐，那声音哀婉凄楚，低沉嘶哑，听上去毛骨悚然。
不知为何，阿狸看到那熊熊燃烧的火焰，脑中突然蹿出梦中画面。突然从火光另一头，一道凝视视线刺过来，人偶脸上的两粒纽扣在火光照耀中仿佛有了生命。
阿狸心头一缩，李莲花的身影往前半步，遮住了她的视线。阿狸抬头，看见李莲花目光森冷，穿过熊熊烈焰回望那怪异人偶的方向。
她长吁一口气，有他在，她得以心安平静。
“天火降灾，毁我北域草原青山，惨不忍睹。故而斗胆问天，所得答案乃百年不遇的天罚，究其根源皆因王者无道。请巫神大人降罪王主阿支荻，还百姓生存家园，免北域生灵涂炭。”
身着巫袍的墨弧手里拿着一个花里胡哨的拨浪鼓模样的东西，浑身颤抖如被鬼上身，口中念念有词，表情神神叨叨。
“北域发生天火了？”阿狸和方多病面面相觑。
李莲花收回目光，看一眼二人，“先前连翘烧毁水月山庄，若非齐少旸以内力压制，那团白火恐怕会引起更大的灾祸。”
“那是魑火术，能烧尽一切的魑火。”秦巍从人群中走过来，站到阿狸和李莲花身后。
“你怎么也过来了？阿舍里呢？”方多病朝身后问道。
“陪着阿狟兄弟，阿狟身体底子好，性命是保住了，只是以后恐怕都站不起来。”
方多病敛眉，换做过去他还能乐观一句活着就有希望，可现在他学会了换位思考，对于一个游牧猎手来说，这样的结果也不知道究竟算不算好消息。
沉默片刻，祭台之上花花绿绿一大帮巫祝跳起怪异舞蹈，李莲花问道，“你放才说魑火术能烧尽一切，水月山庄那场究竟造成了多严重的后果？”
“没有被内力压尽的星星之火，将数十里草原青山化作焦土。魑火烧过的地方百年内生机无法汇聚。不过连翘师叔的魑火术还不到家，据传闻死人谷开宗鼻祖的魑火术曾烧干三山两河流，并在那焦土之上建造了本门基址，死人谷因此而得名。”
三人听得专注，方多病却奇道，“这么厉害的术怎么不见你和你哥学？难道修行太难或者有什么反噬门道？否则江湖这么多年为何都没有人见过？”
秦巍摇头，“这个术其实并不难，只是无法通过常规练习获得，修习前提是必须要有适合的血脉，或以血脉传承。师傅说，师祖曾推演天象，算到灾星现世那一日，他老人家恰巧捡到连翘师叔，并且发现了她体内有魑火血脉。为了不让她落于邪道为祸苍生，才将她带回谷中好好教养，谁想到……”
“血脉传承？”方多病感慨道，“还好连翘和齐少旸没有孩子，否则传承了他俩的偏执自私狭隘疯癫，再加上魑火术……天下浩劫分分钟再来一遍。”
李莲花脑中蓦地亮了一下，可惜那亮光太快他没看清一直隐藏在黑暗中的担忧到底是什么，侧目看到秦巍的目光落在阿狸身上，愁眉不展。见他还待再说什么，却被一道响雷惊回神。
接着，雷声紧锣密鼓砸下来，高台之上阿支荻抖成筛子，雷电落于他的脚边，擦过他身上破败不堪的中衣。
阿狸瞪大眼睛瞅着眼前奇景，“原来作恶多端真的会遭雷劈啊。”
“怎么可能，多半又是故弄玄虚人为操控，春季本来就多雷。”方大少爷对这种中原常见的糊弄手段很熟悉。
李莲花眉心紧锁，“这不是内力催生造假的雷电，也不是人力操控的。”
方多病瞪大了眼睛。
“北域王室的天罚审判已经延续近百年，此地基本靠天吃饭，极尊天意。长生门……”顿了顿，秦巍继续道，“长生门没能在北域流传开来，不是因为他们没有努力过，而是因为这里的民众有着根深蒂固的信仰。”
“能够当选北域大巫祝的，必须是世代巫祝家族根据命数选定的佼佼者，墨弧是天选的神谕传达人，从婴儿时期就是了。”
“我记得你说墨弧身上也有着突厥人的血统。”阿狸的脑子天马行空，这会听李莲花解释，突然想到了先前关于这位巫祝大人的信息。
李莲花“嗯”了一声，耐心道，“北域民族众多，几百年都是混合而居，而巫祝大族很早以前不受任何一支部落统治，他们只认是否有所谓的神性血脉，阿支言一统北域之前，其实最有威望的就是巫祝大。”
而这样潜移默化的地位和习惯，又岂是说改就能改的？
台上突然传来一阵惨叫，一道雷电劈中阿支荻的腿和手臂，祭台之上血肉横飞。饶是阿狸再怎么不害怕，这会也觉得恶心。
剧烈的疼痛让阿支荻蜷缩一团，匍匐在地上不住求饶。
看着跪地求饶的阿支荻，李莲花和方多病心中都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疑虑。这样的一个人，不可能是弑父杀兄杀伐决断的枭雄首领，不可能排布勾结大熙朝臣吞并南侵的野心。
李莲花转头看向阿支荙身边的傅衡阳，可是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既能获取阿支荙的信任，同时又在那之前，帮助阿支荻篡位夺权，操控墨弧假意叛变？
李莲花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就算傅衡阳真有手眼通天的分、身之法，可是逻辑上说不通，他根本没有必要绕这么大一个弯，直接扶持阿支荙就是，何必让阿支荻先行上位。傅衡阳介入北域之事，多半在阿支荻夺位称王之后。
那么这之前呢？
方多病也想到了这一层，他一脸正色地看向李莲花，倘若他们误会了傅衡阳，他介入北域不是因为满足自己的野心，而是早就知道了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要南侵吞并，才一面帮助阿支荙夺权与对方抗衡，一面投身其间寻找真相……
雷声阵阵不肯停歇，天意残忍从来不懂慈悲。
焦糊和血腥弥漫，纵使阿支荻恶贯满盈，阿狸也不想看到最后了。她抬头看向李莲花，不用开口，李莲花已经牵起她的手，“走吧。”
自古权谋成王败寇，阿支荻弑父杀兄屠戮手足，今日不过还之一报。他或许会被记入史书，成为人人口诛笔伐的叛乱贼子，王位还坐不满一年的可怜虫，又或许根本没人会记得他。
作者有话说第139章 136.天罚审判北域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