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原》叁月渔

29、燎原

　　包间的房门彻底大开，池鱼看了眼里面，又看了看顾清闻不为所动的样子，只垂下眼睫，主动勾住了他的臂弯。

　　包间不大，正中间只坐着位和顾清闻有几分相似的老人，头发梳的整齐，看不见一根黑发，只有面上透着深刻的皱纹。
　　他绷着脸敲了下桌面，表情不悦极了。

　　“顾清闻，你怎么和我说话的？”
　　几十年来的商场杀伐让顾庭身上带上了无法割去的狠厉，话音刚落，包间的氛围瞬间紧张起来。

　　池鱼被这紧张的气氛渲染，作为外人却又插手不了，只能垂下眼，挺直了背尽量不给顾清闻丢脸。
　　身侧的男人牵过她的手，大大方方的坐到一边，还不忘给她倒了杯茶水。

　　一套动作下来，就像是压根看不见顾庭似的。
　　池鱼也是在此刻才明白，顾清闻家里的关系或许比她想的还要差上许多。

　　见顾清闻不搭理自己，顾庭脸色更黑，他顺着顾清闻的视线看向池鱼，眼里出现抹不明显的鄙夷。
　　“你就是我孙子娶的人？叫什么名字？”顾庭问。

　　在得知自己孙子结婚的那刻，顾庭就派人找了池鱼的身份背景，但在来之前只查到了个大概，关于过去和家庭却怎么也查不到。
　　几乎不用想，就知道是顾清闻做的手脚。

　　也正是因此，顾庭对池鱼更是不对付。

　　顾庭的态度实在是过于明显，池鱼不想发现也难。
　　她心里暗自叹了口气，刚想起身，腿上的手就被盖住。

　　顾清闻在底下安抚的抚了抚池鱼的手，起身挡住了顾庭的视线。

　　“顾先生，我们之间就不需要用那么亲切的叫法了。”
　　顾清闻轻飘飘的看了眼顾庭，语气淡然：“至于我的妻子，她姓池，您叫她池小姐就够。”

　　顾庭神色越发黑了下去，面上怒色藏不住，他又一掌拍到了桌子上，力道用了个十成十。
　　一声巨响后，顾庭大喘着气盯着顾清闻：“好，好，你真的半点不让人啊。”

　　“和您学的。”顾清闻淡定喝了口茶，伸手不忘护住池鱼。

　　池鱼被顾庭的一巴掌吓的下意识抖了抖，接着又看了眼关系陷入僵局的爷孙两个人，算是彻底明白了这顿饭不会吃的安生。
　　她在暗处吐了口气，抬眼就看到了顾清闻看向她的眼神，带着满满的关切。

　　池鱼心里一暖，桌底下学着顾清闻的样子拍了拍他的手。
　　她朝着顾庭看了眼，干脆站起了身。

　　这顿饭她不说一句话是不可能的了，但至少现在站在顾清闻这边，她多少要有点表示。

　　“顾先生您好，我是顾清闻的妻子池鱼，我们过的很好，您大可放心。”
　　她站的笔挺，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卑不亢，丝毫没有被刚才的场面吓到。

　　顾庭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也不管眼前的池鱼怎么落落大方。
　　“你现在想来讨好我也没用。”他冷声道。

　　池鱼心里无奈又叹了口气，看着眼前倔强的小老头，继续说道。
　　“我也不求您能祝福我们，但我带了清闻见家长，也总要见您一面。”

　　顿了顿，又接着道：“既然您不欢迎我们，那我们就先走了，祝您身体健康。”

　　“你敢。”顾庭皱着眉盯着池鱼。

　　“顾先生，别忘了，顾氏现在是我在管。”顾清闻跟着起身，挡在了池鱼跟前。
　　双手相交在背后，他盯着顾庭轻笑了一声：“你还想你那个没用的儿子能继续管着顾氏就闭嘴。”

　　锋芒毕露，却叫顾庭瞬间闭了嘴。

　　顾清闻看也不看一眼，转过身去，牵着池鱼立刻走了出去。
　　背后，门被关上的瞬间，又传来了声熟悉的桌子被敲打的声音。

　　直到走出饭店，池鱼才确定自己真的就这么走了出来。
　　她看着顾清闻，不安这时候才上来。

　　“我们就这样走了没关系吗？”她问。
　　“没关系，他最多气几天，不会出事。”顾清闻解释道。

　　“我这样说没关系吧？我看你爷爷好像蛮不喜欢我的。”池鱼耸了耸肩：“不会耽误你什么事吧？”
　　池鱼骨子里也是倔的人，她实在不会太过于委曲求全。

　　既然顾庭不喜欢她，她也没必要只为了顾清闻就低声下气。
　　况且顾庭连顾清闻都不给个好脸色，她又何必舔着个脸上去。

　　不过涉及到顾清闻的事情，池鱼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安。

　　“你做的很好。”顾清闻反而摸了下她的脑袋，“我应该谢谢你让我能这么快就离开。”

　　池鱼这才放下了心，脑袋上的触感厚重温暖，好似让她的心都跟着软化了些许。
　　在回去的路上，顾清闻和她解释清楚了他们一家子的关系，听完后只能让池鱼忍不住唏嘘一阵。

　　顾庭早年间雷厉风行的手段让顾氏发展很快，但后面儿子蓄力不行，顾庭又舍不得这唯一的独苗苗，只能在背后帮衬。
　　直到顾清闻的出生，伴随而来的是早早就显露的商业天赋。

　　顾庭几乎打压式的教育让顾清闻飞快的成长，在压抑的成长环境中顾清闻最终选择出国创业。
　　在成功后，顾庭又换上了一些列小毛病，不大，却够折腾人。

　　也是在这时，他才松口顾氏，求着让顾清闻接手帮衬。
　　但又忌惮顾清闻现如今会一口吞并顾氏，只能以合作为理由求他在背后帮扶他儿子。

　　而现在，顾氏明面上是顾清闻父亲在管，背后真正的掌管人也只能算是顾清闻。
　　也是这一层关系，才让顾清闻毫不顾忌的回国。

　　而这个解释，也顺带着让池鱼明白了当年顾清闻的不告而别，以及这次的突然回国。
　　坐在租来的车里，她了然的点了点头，又想起顾清闻轻描淡写带过的童年。

　　抿了抿唇，池鱼学着顾清闻的样子直起身子，在他的脑袋上轻轻的拍了拍。
　　因为不熟悉，连动作都还有些僵硬。

　　顾清闻只抬着眼，满是纵容的看她的行为。
　　手来不及松开，就被顾清闻压的手握住，固定在了他的手中。

　　他歪了歪脑袋，眯了眯眼，眼下的痣这副样子在阳光底下显得格外勾人。
　　“小鱼这是干什么？”他说。

　　池鱼松了松被握住的手腕，唇瓣漾了一抹笑。
　　她尽量说的轻松：“给小时候的顾清闻摸摸头。”

　　说完，又生怕太肉麻，解释的话也有些慌乱。
　　“我小时候很喜欢被大人摸脑袋，那代表我做的很棒或者有人在意我，所以我想让小时候的顾清闻也有一个。”

　　解释完，车子内顿时陷入了一股沉默。
　　池鱼后知后觉的才反应过来这个做法有多尴尬肉麻，顾清闻含笑的眼神让她不得不躲开，手腕却还握在他的手里。

　　“是不是太肉麻了，你好好开车，我先不打扰你了……”
　　池鱼说着就想离开身子，腰间却猛地受到一股力将她往下拽了拽。

　　下一瞬，她腰间被环绕，熟悉的力道传来，这次却只出现在胸口。
　　池鱼瞪大眼睛看着埋在她胸口的脑袋，有些不知所措的抬着手。

　　被人抱在怀里她体验过无数次，但这样把顾清闻抱在自己怀里，还是头一遭。
　　似乎是察觉她的诧异，怀里的人抬起脑袋，眸子都弯了起来。

　　阳光暖洋洋的洒下来，在暖光底下看去，顾清闻活像只雪地里的狐狸。
　　漂亮，勾人，却又带着丝不常见的纯粹。

　　他眯着眼，在池鱼怀里稍稍蹭了蹭下巴。
　　好半晌，才张嘴，轻笑声后，是和平日都不一样的慵懒嗓子。

　　“那，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喊你句，小鱼姐姐？”

　　低低的嗓子说着这样的话，这样子的顾清闻池鱼几乎是看呆了去。
　　脑袋刚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胸前就又被脸颊蹭了蹭。

　　她下意识咽了口唾沫，眼里只能看到顾清闻的嘴一张一合的。

　　“姐姐，能不能亲我一下。”

　　怀里的人说着撒娇的话，眸子却是极近的深幽。
　　他今日没带眼镜，漂亮的眸子都展现了个彻底。

　　居高临下的姿势让池鱼能够看清他一切的行为，而也正是和平日里的反差，落在耳边的“姐姐”更是让她红了脸颊。

　　几乎是不受控制的，池鱼缓缓低下头，就要在他脑袋上轻轻落下一吻。

　　距离缩进，腰间的力道控制不住的加大。
　　顾清闻微微抬头，眸子越发深邃，他轻瞌上眼，等待着那片娇软落下。

　　“滴——”

　　响亮的鸣笛声打断车内一室旖旎。

　　池鱼就像是被叫醒的梦中人，立刻就抖了下身子，下一瞬，马上坐回了自己位子上。
　　她如梦初醒般的侧开眼：“你好好开车，后面，后面有人按喇叭了。”

　　顾清闻睁开眼，眸子里满是明显的不悦。
　　他不满的动作不加掩饰，轻声叹了口气后，又带上了被摘下放在口袋里的眼镜。

　　“真可惜，还以为能让你主动一回。”顾清闻摇摇头。

　　联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情，池鱼的脸简直快要红爆了。
　　一不留神就被口水呛到，她咳嗽着，几乎控制不住。

　　顾清闻替她拍了拍背，等她稍微好转点，又故意的在她身边说。

　　“姐姐怎么了？需要我带你去看看医生吗？”

　　“我是说，让我抱着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