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复月》杜若的猫

6、一日不见兮（下）

　　“羲和帝君，别来无恙——”座上一神端坐，俯身抚摸着怀中打着呼噜的山豹幼崽。

　　“拜见上圣白玉龟台九灵太真无极圣母瑶池大圣西王金母无上清灵元君统御群仙大天尊。”帝君直接跪下，“阳儿，有要事所求——”那双满是金光的眼睛诚恳地望向西王母。

　　西王母也不予理会，只低头痴痴摸着怀里的豹崽。

　　周围静得要命，仿佛连呼吸都是罪过。

　　更何况是帝君响彻山谷的请求声，此刻竟显得是大错特错。

　　良久，西王母怀里的幼崽翻了个身，继续打起呼噜来。

　　西王母这才缓缓抬起头看向羲和帝君：“帝君言重，怎得称呼起本君的全号了。”

　　“你这般可是生分了。”又缓缓补了一句，“快扶帝君上坐。”

　　羲和帝君在阶下直起身来，谢过赐来的神座：“求王母救救月儿——”

　　“砰砰——”的磕头声继续响起。

　　“本君？”西王母有点自嘲，“阳儿你怕是找错人了。”

　　帝君一言不发，还是沉沉跪着。

　　西王母无奈，朝小童子看了一眼。

　　那小童子机灵，立马会意，快步走至帝君身边扶起帝君。

　　“求王母救救月儿——”帝君撒开童子，沉沉磕下头去。

　　“阳儿，起来回话。”西王母实在于心不忍，那样一个高高在上的众生之神，竟为了一介月神长跪不起。

　　“求王母救救月儿——”最后一字已是带了三分哭音。

　　他该是多疼，才会这般为她。

　　“月神陨落，她的灵识已归于虚无了。”西王母无奈地叹气，“不是本君不救，实在是......本君无能为力啊。”

　　西王母絮絮道：“世间万物本就有它自己的道理，月神她既然自己选了这条路......”

　　帝君突然打断西王母的话：“是，阳儿知道，神爱众生。”

　　“那您可否能告诉我，为什么诸神可以去救众生，却救不得月神？”

　　“整个神界为了救世人，他们不惜众集行阵祷求上古大神女娲现世。”

　　“却为月儿的陨落祷念声都没有一句。”

　　“普天之下，万事万物是自有它运行的道。”

　　“月儿她从未违逆这个道，她从来没有替自己想过，为众生而陨落，她不曾有过一丝怨言。”

　　“可，她也是条命啊——”

　　“她一次次地陨落，却从来无人问津。”

　　“众生就值得神去救，而神却不值得众神来救吗？”

　　“这样的道，连她都容不下，试问救这样的世，又有什么用？”

　　帝君话毕，殿内只余他震震的回音，和那不甘的沉痛呼吸声。

　　厅前有几个小仙娥不知何时竟已经偷偷摸着眼泪，那小童子只低垂着头，轻声抽泣

　　王母怀中的小豹崽也跳下怀跑出去找母豹了。

　　......

　　“我只能护住她的灵识不被消散。”良久，高座上的西王母方沉沉道出一句话，“至于能不能再回神界......”

　　“阳儿——”帝君重重叩下头去，声音中带着莫大的喜悦，或者说，更像是哽咽，“阳儿阳儿谢王母大恩——”

　　“只要能护住灵识，其他的阳儿自会想办法。”他欣喜地望向西王母，笑得像个孩子一样。

　　西王母看着阶下的帝君，属实不忍：“阳儿，你上前来——”

　　“殿前长跪，阔别生死。几乎以命相搏”

　　“阳儿，你，值得吗？”

　　帝君闻言，布满血丝的眼睛突然散起光来。

　　他缓缓垂下头去轻轻抚摸怀中已经接近透明的那堆灵识，微微笑道：“她就是我的命。”

　　西王母不禁心头紧揪，何苦呢。

　　“你且将她给我。”西王母终于发声，直视着帝君怀里的那团灵识。

　　“是，有劳王母。”帝君轻轻地上前去，临了，又收了回来，仔细摸了摸才将其递到王母手中。

　　只见西王母将那团灵识聚集一处，加以灵力凝团，最终化成一颗晶莹剔透的小珠子

　　月光皎洁，连她的灵识，都是这般澄澈清明。一旁的小童子感慨着。

　　“你且放心，我既已答应你救她，就一定会救她。”西王母又嘱咐了一句眼巴巴儿望着她的帝君。

　　话毕，将其用灵力缓缓推进小腹。

　　诸人见状，“哗”地一声皆匍匐跪下道喜。

　　“恭喜主上，喜得二十三公主之幸——”

　　“王母您这是？”帝君才恍然大悟。

　　“王母大恩，阳儿当没齿难忘！”

　　西王母低头爱抚着小腹，满满的爱意凝聚：“一日后，瑶山。”

　　“一日？”瑶山是凡间的一座神山，因是昆仑旧墟，便得神力，被凡间誉为“神山”。

　　“神界的一日后哦，”西王母头也不回地起身回去，“阳儿你且等消息就是。”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

　　月儿，我要一年不能见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