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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番外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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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缀请假了,和老师说不想补课,所以跑回来了。
安静的夜,没有风也没有月亮,一盏孤灯笼罩在毫无波澜的木栏回廊,朝下的青砖映照出点点亮光,凝视着夜色的闵缀却心情沉重起来。
睡不着,闵缀没往屋中去,穿过回廊小花园进到了主厢房。
“阿爷?”房中几日都开着灯,病了后卧床的人今日恢复了些气力,到常去的桥边坐了会儿,晚饭也吃多了一些,今夜里似乎能睡个好觉了。
此时凌晨三点,闵缀发现阿婆在榻上安睡,隔了一张卧榻的阿爷忽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道:“我渴了,取水来!”
闵缀依言去取温水,转身听到下床的动静,吓得又转回来搀扶住阿爷。
阿爷说:“我自己来。难为你照顾我。”
他借着她手走出好些距离,离放保温壶的位置很近了,他突地倚着木椅坐了下来,长长地喘了口气说:“……怕是走不到了。”那声音轻得只从闵缀耳边绕了下就消失不见了。
闵缀赶忙奔去倒水,急急忙忙反出了错,怎么也倒不得水。
风在屋外呼号,凄厉如泣,心下慌乱的闵缀朝后一看,阿爷还好好地坐在那儿,头低下来,双手搭在膝头,眼却已然闭上……
这一夜晚下了雨,彻骨的寒意攀着人的脊背上升,不好的预感萦绕。
徐柄权给小凉打了电话,问老婆:“刮风了。你那边有刮风吗?”
“没有哦。”
小凉看到的天色还是如常的。
正对着镜头的人眼睛亮晶晶的,讲话的时候语调放轻,得到回应就开心地笑了起来。
小凉想避开一些,稍稍转开脸,他又嘟嘟囔囔和她说:“老婆你在忙什么啊?”
“擦脸。”小凉给他看润肤霜,“晚间保养项目。”
他埋头敲敲,仰起脸求表扬地说:“和老婆买同款!”
她:“……”
说自己一整天都很乖哦,说的时候他语气特别稀疏平常,那发亮的眼睛满是:快夸我快夸我。小凉无奈夸赞他:“bb好厉害呀!”他眼里所流露的欣喜,看着她痴痴笑。
“好喜欢老婆!”兴起就要表白的男孩子坐在灯光里,细看的话耳根是红的。
小凉不敢再往下听了,手上的瓶子掉到地上,她弯腰拾起,便对他说:“不早了,我要睡了。你也要早点睡。”这么说显得自己很冷酷无情,又补了一句:“我……会想你的。”
从前她可不会说这种话,我想你了我喜欢你。
趁他没反应过来,小凉迅速切断了电话,合住发烫的手机埋进了被窝里无声尖叫。
接近清晨的时候楼下传来响动,外公外婆在说话,“你那老友去世了,还不去看?”
小凉大惊之下爬了起来,一看时间凌晨三点半,外面的雨停了,但也根本不到外公外婆早起的点。楼下的异动转瞬消止——小凉怀疑自己做梦了,且不是什么好的梦。
她打开门房出去,楼里的灯照常开着,接触到强光而眯了下眼的晓凉,眼睛只是动了一下,接着扫到转角处并立的两道身影,那两束沉沉的目光也正往她这里看来,小凉几乎是瞬间就发出毛骨悚然地叫:“啊啊有人!”
“吓傻了?”
熟悉的声音后来到耳边,是外婆在说:“你外爷的老友方才过世了,主家发电请你阿爷过去,我送他出门呢。”
小凉脸都吓白了,听清那句“你外爷的老友方才过世了”,一道雷电猛然击中了灵台,她神魂出窍:“过……世?谁?”
两位老人用怜爱的眼神,孩子的确是吓傻了。
眼看外公走下楼梯,外婆相送出去,小凉忙跑下楼说:“我也去!”
然而被拒,“小孩子在家待着。”
待到了天光大亮,没等到外公回来,小凉和外婆吃了早饭,听得外婆说午间可以过去,她立时扮演乖乖听话的好孩子,到了午时方循着旧址前去造访。
经历风雨的楼房保留了很多传统建制,翘起的檐角,雕花的窗框,穿过庭院到正厅,此刻白色的幡布被高高地竖起,灵堂里人影穿梭,屋中一应器具全被布置个妥当,闻讯赶来的亲朋互说着话,人语声充斥了本该哀伤的屋子。
小凉看见闵缀,留在厨房帮忙的人看不出悲伤之色,眉眼间亦无任何可称得上喜乐的情绪。赶回来的闵缀爸妈致谢诸位,因主家有了话事人,架起的铜锣敲下了第一声响。
单均是下午两点到的,一路辗转,到了车站给闵缀打电话,闵缀故而前去接人。
厨房里喊:“有姑娘空没?需制豆腐?”
叫到了小凉,还问她:“会做豆腐吗?”按旧例要备用一些豆腐,经由年轻女孩子的手,取的约是个干净纯洁的意思。
“会的。”小凉没有办法拒绝。
厨房和厅堂隔开一段距离,里外却是相同的热闹氛围,彼此得靠中间人传话。有婶子从厅堂穿行过来取热水,笑称:“刚带了几个同学回来,有一个似是这家女儿的男朋友。”
便有人搭话问:“闵缀带来的?那人长得什么模样,几岁了?”
“和姑娘差不多大。人长得是不错,还和姑娘一起跪拜上香了。”
“同来的有个小帅哥呢。人家上香他烧纸,就是怪冷淡的,进来了一句话也不说。”
洗净了手,得以停下来稍作休息的小凉很快投入到新的工作中,去酒窖斟足量的酒。
经过小院里,随意扫过的视线在试图找寻到单均哥的身影,没找到就罢,再往前一步,黏过来炽热身躯将她给严严实实挡住了。
“不好意思,借过!”
她头也没抬,并不需要和别的什么人发生牵扯,结果发现绕不出去。
这下不得不停下来处理当下境况,在抬眼的一瞬间,无形中绷的一根丝弦发出“咔”断裂的声响。小凉既震惊又疑惑,在看清楚了对方相貌之后,惊道:“徐……?”
听到说同来的有个小帅哥,小凉还没往这方面想。
看到了老婆好高兴好高兴的人:“找到老婆了!”
目光注视着晓凉伸出的手,她拉住了他,问:“你怎么来了?”
被牵着继续往前,进到了酒窖,眼看她都放开他手了,徐柄权才回答说:“我太想你了。我一个人在家好孤单哦,我就来找你了!”
小凉垂下眼睫,还有点心虚地眨了下眼睛。
“我本来想更快一点来的,但我没买到机票。然后我在车站碰到了……单均哥。他居然和我同一班车。他说我可以跟他一起……我就来了!”
他说我可以跟他一起……
小凉复述这句话,转回来盯着面前好乖的人:“你不怕别拐了卖啊?”
纪录片就是这么演的,独身外出的女孩子碰到热情的“老乡”,对方借口帮姑娘找工作,转手把那姑娘卖了——但凡说有个男同学家在很远的地方,叫小凉绝对不会去。
“单均……哥不是坏人。”
“万一我是呢?”
一直很乖地听训的人,听到这话忍不住争辩:“老婆才不是……坏人。”
但小凉一看他就立马不情不愿地:“哦。”
“随便跟陌生人回家的事,我之后再跟你算账!”
“现在,过来帮我倒酒吧。”
他又很快乐地奔向她。
晚十点过后,热闹了一天的屋子冷静下来,厅堂里摆的桌子围了七八人在打牌,偶起的交谈不至于让整个屋子陷入彻底的死寂。
“我们也打牌吧?”闵缀拆了很新的扑克。
“或者打麻将?”任他们选择。
新故亡人,家里得守灵几日,夜间打牌消磨最好不过。
“就这个吧。”
凑了一桌人,闵缀沉默地洗牌发牌,新拆的纸牌抓起来太光滑,掉落的两张被一旁的人捡起。单均将牌放回闵缀手中,仍保持着坐在后方一点的位置,也不说话,就很偶尔地扫一眼闵缀手中的牌,闵缀爱打哪个牌打哪个。
“怎么不让人家来?”
说话的是闵缀的同学,和单均不大熟但知道他,说话间含笑瞥向闵缀戴在手上,和坐在她身后的单均手上所戴的同一款银圈上。
这一点小凉早就发现了,应该是情侣对戒。
但单均哥和闵缀姐都没有特意提这个,特意提反而奇怪。
闵缀回说:“他不会。”
坐小凉上家的人这时道:“阿晓,你怎么不说话?”
这人小凉认识,以前每回在外公外婆家遇见,外婆都会让她叫他表舅。
……这错综复杂的亲戚关系。
小凉应了一声:“啊,我在思考要赢几局。”
牌局才开始,说这话未免为时尚早,另三人被激得起胜负欲。
“过!”
“要不起!”
刚开场各有输赢,约过了五六局,在座的出牌风格皆定,做记录的人挨个打量过去,对着名字和脸看了半晌,那眼神就定在某一个位置上不动了。
接连数十盘都拿到了天炸的姑娘连续赢牌,个人分值呈恐怖的往上升。
“不是,你怎么老拿炸弹?还是地主?”
对过的姑娘别提多镇静了,“牌不是我发的啊。”
闵缀在对面说:“嗯,牌是我洗的。”也是她在发牌。
不说这话还好,牌都没过人家手结果一直在赢。闵缀说完猛地被对面一声吼吓了一跳,她同学喊说:“你这牌怎么还看人下菜碟啊?那个谁良晓是扑克牌亲生的吗?”
闵缀朝小凉看了一眼。
旁边那个说:“说不定呢。她不爱搞这些而已,逢鬼必捉。”
“大师啊!”
小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