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先生，你那里有诗吗？》东东堂

56、第五十三话：回家之后重新开始

　　有人还记得小学毕业时和大家的离别吗？一个孩子开始哭泣后就像是来了气氛，一个接一个孩子都会嚎啕大哭起来。你以为这是场面失控的开始，但很快也加入到了流眼泪的行列之中。我们总对一场旅程的分离满是感动，但这一次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拍花絮的效果，看到女演员的眼泪我反而变得更理性地去看待镜头效果了。
　　虽然为了气氛要烘托出成功的效果，但对我们来说也说不上是有多成功，纵使获得了追加的投资让道具到拍摄都比预设的上了一个档次，但仅从剧情来说连日的修改和当初设定时的水平高不了多少。反转也好，搞笑的效果也好，丰富度也好，都没有到让人满意的效果。虽然杀青宴上和大家一起举杯庆祝，但心中更多的还是遗憾。
　　但好在还是圆满地杀青了。
　　工作当然远还未结束，演员还要为收音不佳的镜头回来配音甚至是补拍，幕后人员当然要开始忙着剪辑加特效，剧本虽然完成了但还要根据剪辑做微修改，还要整理入档。虽然就算是电视剧真的能大火，这也是有原著小说的故事。到时候肯定是小说再版，几乎不可能会将剧本编辑成册出版。

　　最大的问题是，我们终于结束了这段时间的“同居”生活。没想到这段时间也多了这么多行李呢。
　　“我一个人能抬，你快些回去看妈妈和奶奶吧。没多久就要去参加那旅行综艺的策划会，也就这几天的空闲吧？”
　　“没关系，我先回去帮你整理。”他一边抬着行李一边说，“而且这里还有不少东西是我的吧？”
　　“你不是有家了吗？为什么还要把行李放在我这儿？”和你的三室一厅比起来我的公寓一共才这么点大，而且这么久没住人灰尘都不知道积多厚了，打扫都不知道还要打扫多久——哦！好干净！这是怎么回事？我记得上个月还回来取过东西不是这模样，我记得我家没有田螺姑娘吧？
　　“我前两天拜托小程请钟点工来打扫过了，这么久没住了得当作开荒的价格呢。”
　　保洁钟点工？我这辈子都没接触过的工种，我还在纠结最近都没怎么住浪费了这几个月的房租。不过也好，至少今天轻松了不少。就像他说的，上个月看到哪儿都是灰尘的模样，还在烦恼回来第一天该怎么住人。
　　家小也有家小的好处，放东西的地方就这么几处。拿回来的行李只要按部就班先塞着就行，反正平时也没有整齐到哪儿去。接下来是——几个意思？
　　“我都打扫家里了，洗衣服的事就交给哥了。”
　　“打扫什么？不都是家政阿姨打扫的吗？”
　　“不是我出的钱吗？哥~哥~~”
　　也是，他都出钱打扫了，帮他洗个衣服也没什么，反正都放洗衣机里转一圈的事。“你那些要送干洗店的名贵衣服先自己挑出来哦！”
　　“早挑好了！不过内衣袜要手洗哦！”
　　“谁管你！洗衣液放进去消毒了不都一样。”不过我这种卫生习惯是不是确实得改改？毕竟不是只有我自己的衣服……算了，管他呢，凭我的耐心手洗的还没机洗干净呢。我还是把已经倒了水的那水盆一股脑倒进了洗衣机里。
　　“哥！晚饭想吃什么？”
　　“你还想在我这儿吃晚饭？还不回家吗？”
　　“都忙了这么久了难得休息一天，这么急干嘛？而且车子都被小程开去了，我也不能坐公交地铁之类的。”
　　我记得我们一起坐过一次地铁吧？现在这年代戴口罩也是常态，不化妆的话你这挫样也和电视机里天差地壤，谁会认出你来。我接过了他递过来的东西一一归置好。然后说：“你自己解决晚饭吧，我得先去公司一趟。这段时间落下了好多工作，今天可能会加班吧。”
　　“欸？明天再去上班不好吗？今天就在家里休息上一天看部电影放松下，明天精神满满地去上班！”
　　“今天不做的工作难道明天就会有人帮你做了吗？”更何况虽然我没有亲自坐镇，但从群里的状况看这阵子已经乱成一团了。

　　然而事实上并没有离了我地球就转偏了……

　　虽然急急忙忙回到了办公室里，但办公室里是一副无比和谐又陌生的模样。工位因为不久后又有新的项目组要进驻所以重新排列了，饮水机换了新的，还来了不少新的同事。相对而言，我反而倒像是新来的插班生了。分完从剧组里带来的小礼物后，我甚至都不知道手头该做些什么工作。
　　“那个前天说的和王老师剧本沟通的事……”
　　“修改好的稿子已经收来了。”
　　“青岛工作室那边的项目要让横店那边的专员尽快把材料交上来做拍摄备案来着。”
　　“那个备案都已经通过了。”
　　“锦城那边的音乐……”
　　“那个导演下周会来亲自找他沟通的。”
　　原来如此，所以在那边看起来一团乱的事务，原来根本就不需要我这么急赶回来啊。我有些无聊地点了几下Outlook的收件按钮，又有些无聊地想要张望。顾少爷的座位这么快就有人坐上了啊。
　　“你好！”注意到我的视线后那人转过头来向我打了个招呼。欸~这脸色也太差了吧？像是电视里那些被恶鬼缠身的人做的特效妆。
　　“哦~对了~还没给你介绍。这是林彗星！我们组来的新人。这位就是前阵子被借调去剧组的吴哥。”
　　“吴哥好！”
　　“好~好~不过我们组真的需要这么多人吗？”不会是为开了我布局吧？
　　“当然需要了！你去剧组没多久后我们就差点崩溃了，沈老板好不容易才招来了两个人。一个实习小伙子因为太忙都吃不消辞职了。多亏了彗星帮忙我们组这阵子才勉强撑下来。我真是到现在才知道你平时都干了多少活。”
　　“是吗？”被人认识到价值了，我还挺高兴的。“彗星啊，你看那边有什么我可以帮忙做的。”
　　“手上倒是没有……”
　　“好不容易闲一点你可别随便再给我们组揽活了哦！你也不想想现在都年底了，各个剧组工作都差不多暂停了。要是现在还有这么多工作也太不吉利了！难道我们要加班到过年吗？”
　　不好意思英姐~我来的好像不是时候。不过对我来说倒也算是幸运，正好躲过了最忙的时候。好不容易重新开始的办公室生活这下该从哪里先开始呢？对了，水都没倒呢，先去试试那个看起来很高级的新饮水机吧。

　　“创作组的那个小吴回来了。”“哦！我知道！还送了剧组的周边。”“好羡慕他！能到剧组工作。我来这里上班后朋友都以为我能每天接触电视明星都问我讨海报签名呢。”“他这次项目回来后应该能升职了吧？他们组这阵子招了不少人呢，得出个主管了吧？”“果然有门路就是好。”“他有什么门路？在这里这么久好像也没看出来。”“当然是沈老板了！你没发现他调出去之前那阵子和沈老板走得特别近吗？”“他是沈老板亲戚吗？”“当然不是了！你不会还不知道沈老板喜欢男孩子吧？”“不会吧？不过他确实细皮嫩肉的！”“嫩倒不至于了，不过挺白的，一白遮百丑！看不出他已经三十五了吧？”“欸？不过对沈老板来说也算是小年轻了吧？”
　　本还想进去打个招呼的我一旦错过时机到了这个时候再进去就会尴尬了吧？
　　“就是！沈老板最喜欢的就是有才华的年轻人！多亏了他及时发现了我哥的才华。”
　　忽然响起的声音不仅吓了那两人一跳，也把我吓了一大跳。这家伙是什么时候在这里的？啊~好烫！我这才意识到太过震惊了开水都晃到手上了。
　　“噢噢噢噢~哥~没事吧？”
　　“没事。”也不是第一次被烫到了，这种水其实也没到会烫伤的程度。倒是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本可以悄悄离开当没听到的我这下不得不变得更尴尬了。除了打哈哈的笑，就只能赶紧拉着他离开。
　　“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忽然想起我也是这里的实习员工，正好有空就来上班了。”
　　他平时是把这张工牌藏哪儿了？我迟早有一天得把它扔了！
　　“阿英姐！”
　　“哦？哦！哦！！！陆漫修！!你……你……你怎么会！”
　　“拍完戏了来和沈老板打个招呼，这部戏多亏了他照顾才完成嘛。他不在吗？”
　　“嗯，应该又去北京了吧。最近他还蛮常去北京的，平时都是他儿子来得多。对了，他那个宝贝儿子来这里上班了，说是来这里给爸爸帮忙，但据说是在上海那边的公司捅了娄子被‘自愿’辞职了。不过沈老板好像为了给孩子腾职位，最近打算回北京工作来着。所以这阵子老往北京跑走关系呢。”
　　我不在这几个月里，这里还真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来是这样，那我先回去了。”
　　“这么快就回去了吗？你不是来实习的吗？”
　　“我在这里只会妨碍到你们吧？”已经妨碍了，刚刚这一出我还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那两位同事呢。
　　“哥！晚饭想吃些什么？”
　　“都说了我要加班没法回去吃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那我就看着办了。拜拜~阿英姐姐拜拜~”
　　“拜拜~~”拜什么拜~你好歹也是这个业内的，这样对一个演员真的合适吗？还有，拜完干嘛要这么看我。“你们两个在同居吗？”
　　噗——电脑没事吧？这可是存了好多工作资料的电脑！我干嘛要在这种尴尬的时候喝水啊？
　　“不会是真的吧？”
　　“不是！只是想说杀青了再一起约个饭之类的……”
　　“也是，不过你刚刚的反应还真的挺像是真的呢。”
　　“只是惊讶而已，人家再怎么说也是顶流大明星，你怎么会往那儿想。”
　　“BL小说里不是常有那种设定吗？平凡小受和顶流明星攻的同人文~”
　　你个大婶还是乖乖上班少摸点鱼吧，我们彗星都被你折磨成这样了！我看小维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

　　回完妈妈这个周末回去吃饭但听到她要给我安排相亲而反悔的时候，刷到了他在朋友圈里发的和奶奶的合照。看来他是回家了，我也不用再假装忙加班可以早些回去休息。
　　我也说不清自己今天为什么不想和他在一起，是不是真的因为和他朝夕相处了这么久，今天终于可以有个独处的时间了之类的呢？但到下班路上想着回去后空空如也的家，心里忽然又有些失落感。
　　我这才发现相比感情，我倒是有些习惯他赖在我身边的感觉了。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无条件地粘着我，还会给我花钱，这么好的弟弟去哪儿找啊？他怎么就不早点回来找我？
　　不不不！还是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吧！——“你怎么还在这里？！”
　　“不然呢？”
　　“你不是回去看你奶奶了吗？你不是有自己的家吗？为什么回来了还要赖在我家？”
　　“那哥为什么在剧组的时候要赖在我的房间？”
　　想了千百种他可能会给出的答案却没想到他是递出了比试的筹码。时间久到太自然而然了我都把那当作是我的房间了。事实上当然是我受不了满是二手烟和槟榔味的三人间所以只能借宿在大明星才能享有的单人间里。
　　输了，我还是岔开话题吧。“这是在做晚饭吗？都做了些什么？”
　　“佛跳墙，酸菜鱼，糖醋排骨。”
　　“哇！你什么时候会做这么高档的菜了？还挺有模有样的咧。”
　　“那不是当然的吗？我好歹上过这么多节目，这几个菜我可都是在美食节目上向国家一级大厨学来的。”
　　“哦！看不出来呢！刚还想说干嘛搞得这么麻烦想吃叫个外卖就好了……”我夸奖在看到垃圾箱里的包装袋后戛然而止,“这是什么？大厨是用调料包浓汤宝做的鱼吗？”
　　“你这里又没专业厨房，高汤炖上一天一夜不是得明天了？”
　　“预制菜也是，楼外楼的糖醋排骨比五丰的好吃。”
　　“这样吗？我只看到这个牌子呢。”
　　“你得去特价区找找，这种本地牌子一般都放在冰柜区的角落。海鲜要处理吗？”
　　“海鲜？那种太高级了不会做。”
　　“这种料理包的佛跳墙只有加了淀粉和味精的汤啥都没有。不加点料会很没味的。”
　　“哇！你真是生活经验丰富呢！”
　　不要崇拜，点不起外卖又没时间做饭的我也就这方面经验丰富了。而且好在既然是工业化的产品只要照着说明书加热就真的能媲美一级厨师了。没什么可担心的我在沙发上瘫坐下来，看着打扫一新的天花板，忽然真的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上班很累吗？很快就能做好了。”
　　“嗯……还好吧。”该说上完班一点都不累所以才让人觉得累这点奇怪吗？虽然才上了半天的班。好在料理包的味道好香，吃了饭后血糖上来了应该也能振作一些吧？
　　下班回到家有人给我做饭，有人陪我吃饭，这才是我的梦想才对吧？吃饱饭了看部电视洗澡睡觉，这种生活对我来说不能再幸福了。要是这个碍事鬼能乖乖回家不挤在我的床上的话就更好了！
　　“有什么想问我的吗？”我们两个手枕着头望着天花板的时候，他开口问。
　　不要这么了解我，我本来就只是心里有些那么一点想法也不是非得知道。“所以沈老板的儿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没什么才华又爱自以为是的人，不然怎么会在外面碰壁了灰头土脸地回来靠家里吃饭。”
　　果然不是什么善茬。
　　“其实我和他也没什么接触。只是知道他挺不喜欢我们的，所以也不会怎么接触。”
　　“为什么？”
　　“你父亲从小就在外面有同性恋人，骗了自己的母亲生下了你。从小就没得到什么爱，长大了怎么可能会爱自己的父亲？至于父亲的那些狐朋狗友，当然更是会用敌视的目光来看待了。”
　　“但那个时代也没办法吧？沈老板那个年代世俗比现在还要保守得多，那个岁数的人结婚生子也很常见的。再说那一代就算是异性恋也多半是相亲结婚，像我们这种人的父母也没见得有多相爱才结的婚吧？都是找个差不多的一起过日子才渐渐有的感情。”
　　“但那是个泄愤的好出口吧？父亲找的小三才是我家庭不幸福的理由之类的，但其实要是父母感情真的好，也不会有小三什么事吧？放到沈老板的身上，就是老爸是Gay骗婚之类的正好让他的生活不顺利找到了一个出口。”
　　拿来类比的前半句当然说的是他的过去，看他现在和那位年轻夫人也能和谐相处应该是释怀了吧？当然也是到了这个岁数经历了更多事才明白过来的道理。
　　“你担心你在写的那个剧本是不是还应该继续写吗？”
　　都说别太了解我了，感觉底裤都被看光光了！
　　“继续写不就好了，你现在都是有作品的人了。就算换了老板不支持你，等写好了我也可以把你的作品推荐给合适的导演之类的。”
　　“可是……”
　　“没有这么多可是！重要是哥真正想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如果那个人对你不好你受不了的话就辞职就好，就算做不成独立编剧，我也能养你。”
　　我还真是容易被钱打动，最好到时候你真的能养得起我。
　　“放心吧，就凭哥的花销，都抵不上我现在付的利息多。”
　　“那是因为我没钱！我也想买个普拉达，爱侣V啥的。”
　　“明天就给你买的话，今天能给我抱下吗？”
　　对了！这段时间我不都给你白抱了！“而且我说了不能你晚上会不抱我吗？”
　　“那是睡着了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和醒着时就想抱不一样。”
　　我这床都没酒店的一半大，果然还是这床把他踹下去比较容易吧？酒店那床就算踹他都没法让他滚到床底下去，总觉得少了很多感觉！
　　滚！滚！给我滚下去！啊！爽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