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深意浓》池月月

14、第 14 章

　　路思灵收到消息的第一反应是原地转圈，低头确认她身上没装监控。

　　抬脸环顾四周，只有电梯顶角的摄像头亮着红点，凌深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可能把物业监控黑了吧。

　　真就这么凑巧？
　　她低头端详这条消息，视线停在对话框上的群聊。

　　略一思索，指腹在屏幕上轻点几下，把他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点开凌深的蓝黑色头像，她敲下文字。

　　【路思灵：刚进电梯，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不知道他是不是没发现她突然恢复好友关系，直到电梯抵达三十八层才缓缓答复。

　　【凌深：家门口有箱快递你拿回去吃吧，我今晚回不来。】

　　梯门闭合，路思灵向右看去，门口的深灰地毯上如他所言放着一个白色泡沫箱。

　　【路思灵：生鲜？】

　　【凌深：嗯，大学舍友寄的。】

　　路思灵记起那天在Belicious见过的几个男人。
　　邹鸣峰她已经认识，戴眼镜那位斯文男大概率从事文职工作，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路思灵：那个黑背心花臂帅哥？】

　　【凌深：帅哥？】

　　他的关注点有点怪，路思灵微拢眉心面露不解，耐心解释。
　　【路思灵：他的纹身很酷啊。】

　　估计工作太忙，凌深突然消失没回了。

　　她没有傻站在门口等消息的习惯，随手把手机收进包里，弯腰抱着快递箱回家。

　　为了防止食物变质，生鲜需要第一时间放入冰箱，路思灵单手执刀划开箱盖。

　　干冰冷雾缭绕消散，橘红色的三文鱼片，红白相间的甜虾、北极贝，层层堆叠整齐码放在铺满碎冰的黑色圆盘上，各色海鲜刺身看得她目不暇接。

　　一一拿出来后，整整铺了半张桌子。
　　分量太多，路思灵今晚本来就没什么胃口，肯定吃不完。

　　她想了想，还是把收到的东西拍照，给凌深发了消息。

　　【路思灵：[图片]】
　　【路思灵：分量太多我一个人根本吃不完，你明天应该回来了吧？我先放冰箱里，等你回来给你？】

　　【凌深：这两天回不来，你慢慢吃吧。】

　　【路思灵：你去哪了？】

　　手比脑子快，发完这条消息后她忽觉这话问得有点奇怪，似乎像查岗的妻子。
　　正想发点什么解释的话补救一下，凌深秒回。

　　【凌深：这周在南城出差。】

　　原来如此。
　　但是细看这对话怎么更像了……

　　强制大脑冷静下来，她突然想起——
　　南城毗邻宁市，如果凌深早就定好南城出差的行程，昨天他完全可以留在宁市出发，没必要亲自给她当司机开三小时车回来。

　　算了，也许是提早定好的商务行程不便改签呢，她干嘛给自己脸上贴金。

　　【路思灵：OK，那我就收下啦。谢谢凌总，谢谢凌总舍友。】

　　【凌深：要不要我把他推给你你亲自道谢？】

　　【路思灵：也不是不行？】

　　【凌深：？】

　　【路思灵：开玩笑的，你帮我说一声就行。】

　　【凌深：嗯。】

　　路思灵的视线从手机挪到餐桌，下午那出意外把她气都气饱了，但眼前的海鲜肥美诱人，不尝实在太可惜。

　　没想到这一尝就彻底停不下来。
　　三文鱼肉质鲜美丰腴，甜虾爽滑甘甜，大鱼大肉填饱肚子后工作上的烦恼似乎也被短暂治愈。

　　吃完直起身子的时候才发觉有点被撑到了，下楼散步的念头一闪而过。
　　但她没忘这周的正事，把餐桌收拾干净后转身一头扎进书房。

　　这期香意茶的推广视频如果单独放在七夕前一天发布内容太少，路思灵决定把它剪入固定更新的周四，因此档期变得更赶。

　　为了防止剪视频时思绪被打断，她把手机开启静音倒扣在书桌上。

　　临近十一点剪完这期视频，她发给程橙和甲方对接，同时才看到凌深的消息。

　　一张白炽灯下的高清图片，不锈钢餐盘装着员工食堂常见的三菜一汤，油水丰富，餐盘底部的冷银隐约倒映出他严肃的眉眼。
　　——看样子是他的晚餐。

　　往上划拉聊天记录，两人发的晚餐照片对比颇为惨烈。

　　毕竟是她占了便宜，她思前想后憋出一句夸赞。

　　【路思灵：凌总简约朴素的生活是我学习的榜样。】

　　【凌深：？】
　　【凌深：被盗号了？】

　　她承认，从初中起到现在有十多年没当面夸过他，但这不代表她能接受做好事说好话被质疑。

　　不被信任的委屈滋味折磨得她浑身难受，路思灵背抵着墙，打开前置摄像头对准作发誓状竖起的三根手指。

　　【路思灵：[图片]我发誓：我的夸赞出自本人发自肺腑。】

　　照片里的手指如月莹白，是他昨晚在她身边暗中观察过无数次的模样。

　　【凌深：被绑架了？】

　　【路思灵：对对对，凌深干的，帮我打死他谢谢。】

　　【凌深：[微笑]】

　　深柠科技南城分部总裁办公室，荧荧灯光照亮乌木桌上堆叠成山的文件。
　　凌深西装革履，长身靠在真皮椅背，手肘抵着两侧扶手，修长指骨长按屏幕，将少女发来的图片存入相册。

　　窗外月色皎皎，映得深蓝夜幕也亮了几分。

　　-

　　第二天来到公司路思灵直接趴倒在桌上。

　　赵钰请假归来面色红润，端详她片刻，问道：“昨晚没休息好？感觉你整个人被抽干了一样。”

　　她把脸扭向赵钰，叹气：“昨晚做噩梦，没睡好。”

　　说噩梦其实也不准确。
　　但昨晚那场梦实在是诡异至极，难以言喻。

　　在梦里，凌深像是被灌下精分药丸，突然从沉稳霸总变成粘人奶狗，穿着可爱居家服躺在她身侧，狭长双目忽然睁得溜圆，泫然欲泣对着她控诉：

　　“我都跟你报备了，你为什么不关心我！”
　　“难道我不帅吗？你为什么要喜欢别人！”
　　“一个谢谢就把我打发了吗！为什么你不请我吃饭！”
　　“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为什么一点表示都没有，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

　　梦里的他就像十万个为什么成精，更可怕的是这个梦竟然接上现实里她和凌深的聊天对话。

　　深夜惊醒后路思灵回想梦里的画面毛骨悚然，连带着不忍直视昨晚和凌深的私聊，第一时间又把他拉黑了。

　　直到早上天蒙蒙亮，她好不容易忘掉噩梦睡了个回笼觉。

　　不提还好，一提又有画面了，路思灵晃晃脑袋甩掉画面，斩钉截铁道：“我爱工作！让工作填充我的大脑我的生活！”

　　“等等。”
　　赵钰昨天下午就听说她和方晓雪被李锐洋叫去办公室，硬是忍到今天打算当面问她：“昨天到底怎么回事？”

　　路思灵一五一十把事情转述一遍。

　　赵钰拉起她的手：“好姐妹，怎么感觉你这是变相替我背锅，太感人了！”

　　说着她还假意抬手擦泪，然后抬眼问她：“你今晚有空不？”

　　“有空啊，怎么？要请我吃饭？”

　　赵钰忙不迭点头，递过来的手机屏幕上是放大的餐厅图片。
　　“是啊，不能让你白挨骂。这家日料店我种草好久了，听说招牌刺身是一绝。”

　　路思灵闻言浑身一激灵，连声拒绝：“……我突然想起来今晚家里有点事，改天吧。”

　　原谅她暂时对刺身过敏，实在不想再吃了。

　　赵钰看她确实状态不好，没有勉强：“好吧，改天你想吃就喊我，有求必应。”

　　-

　　今天工作恢复往日的井然有序，安然下班后路思灵独自在家拍摄视频素材，接到周暮彤电话的第一反应是——
　　以后绝对不用家里有事当拒绝理由！

　　担心是外公住院出意外，她没敢耽搁，立马接起电话：“妈妈，出什么事了？”

　　“灵灵。”
　　粗糙低哑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

　　路思灵双眼一亮，惊喜道：“外公——你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
　　周振国身体刚康复，不像以前那样嗓门大，但说出来的话还跟从前一样倔。
　　“灵灵放心啊，外公现在好的很。”

　　“好，外公你多保重身体，要听医生的话，积极做康复训练……”

　　祖孙俩唠了一会儿家常，电话被转回周暮彤手上。

　　她直入主题：“上次跟你说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我把小伙子名片推给你？”

　　路思灵放下手机点开扬声器外放，空出的双手开始收拾经历拍摄后凌乱的厨房。
　　“妈，我这周忙着公司的七夕活动哪有空见他啊，过完这阵再看吧。”

　　“嚯，你还知道七夕，怎么没见你七夕找个人过节。”

　　一听这话她忍不住了，语气骄傲：“有啊，我七夕要跟五个男人一起过呢！”

　　“？”
　　电话那头周暮彤被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没拿稳手机，“你们年轻人玩挺花啊。”

　　“还行，我肯定听你的话，多接触嘛。”

　　-

　　路思灵没有撒谎，不单是七夕那天，这个周末她也要和乙游那五个男人一起过。

　　这次七夕联名活动安排了线下快闪，预估来打卡的游客和玩家很多，市场部内部申请调了些人手，运营部熟悉活动且较为空闲的她自然也在其中。

　　入了秋的八月还未转凉，似盛夏烈日灼灼，人来人往的购物广场中央，悦饮奶茶联名的快闪店花里胡哨最为显眼。

　　路思灵站在五个男人的等高人形立牌旁，顶着薄汗和同事们一起发放周边。

　　唯一的安慰是她屏幕上刚收到的好消息。
　　【程橙：香意茶PR看完视频很满意，以后有机会继续合作。】

　　“小姐姐，还有周边吗？”
　　听到顾客询问她连忙把手机塞回口袋，抬眼确认女孩手上拿着悦饮奶茶，点头回应：“有的有的！”

　　按照女孩的需求递给她杯套和徽章，路思灵微笑着送走她后终于松了口气。

　　可能因为今天是周一工作日，比周末的人流量少了许多，女孩走后暂时没人排队。

　　只要把这半天捱过去，明天就是她重回办公室吹空调的日子！
　　但今天实在热的难以忍受，趁现在没游客，路思灵转过身挪了几步，面对着不远处的风扇吹风降温。

　　“哎，今天七夕，你那个巨帅的未婚夫不来接你一起过节？”
　　市场部的负责人坐在风扇旁休息，主动和她搭话闲聊。

　　二人本不是同一个部门，平日里交集甚少，路思灵没有随便跟喜爱八卦的同事推心置腹的习惯，扯了个理由搪塞：“他工作忙，今晚要加班。”

　　她似乎信以为真，感慨道：“啧啧，七夕节抛下你加班这你都能忍，看来是真的很帅！”

　　路思灵不置可否。

　　“你好，打扰一下。”
　　低沉克制而富有磁性的熟悉声音传来，路思灵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诧异回头。

　　午后日光均匀洒在凌深如刀刻般立体的五官，清晰凌厉的下颌线都蒙上一层温暖的柔光。
　　男人眉眼深邃含情，直直盯着她，唇边勾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我今晚不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