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树后面的男生》气鼓坨

2、什锦炒饭

　　三天后的一个夜晚，我用快餐盒装满什锦炒饭。
　　吃掉炒饭后，嘴唇、牙龈、舌根以及口水和胃液都十分难过，而我决定去找李秀莎。

　　我找到于佳雪。于佳雪找到李秀莎。李秀莎站在高度十五公分的水泥台阶上，扭动略显臃肿的上身左右张望，她更臃肿的臀部因为紧张而微微抖动着。我在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左手和右手不能垂直地面，更不能握在一起或者搓弄衣角。一双瞳孔要展露锋芒，为了避免空洞和茫然，还可以若有所思。我就是一幅画，一座雕像，一个戴着花环的阴谋。
　　李秀莎走到我面前，脸颊和耳垂被刻意的笑容覆盖。
　　我发现她身材高大甚至粗野，忍不住后退几步，倚在一棵银杏树上。

　　我第一次听见李秀莎的声音，她对我说：
　　“我们去图书馆看书吧？”
　　“什么？”
　　“走吧，走吧！”她拽着我的胳膊快步走在前面，月光洒满小路上多边形的石板，我有些哭笑不得。

　　图书馆的自动门好像侧卧的牙床。管理员说你不能这样进去，因为穿着拖鞋尤其是这么奇怪的拖鞋。我说那就不进去了。李秀莎说你还是回去换双鞋吧，我在期刊室里等你。
　　图书馆大厅里闲坐的人们甩来许多看白痴一样的目光，一些给我，其余的给李秀莎。这所有莫名的片断，就如什锦炒饭般难以下咽。我走出图书馆，心里没有一丝一毫回来的打算。

　　我走过交织着灯光、月光的石板路，慢慢爬上楼梯，准备回去蒙头大睡。
　　三楼活动室里有个好像认识的同学问我打球吗？我接过球拍和乒乓球，发出一个看似下旋实则上旋的擦边球，不禁暗自得意。随后从对面飞来一个有力的扣杀，桔黄色的乒乓球打在我的额头上啪地响了一声。我把球拍丢在地上，十分生气。我准备爬到床上然后蒙头大睡。

　　睡觉的姿势五花八门，我必须选择最优雅的一种。这毫无疑问。可是既然宿舍的门已经反锁，既然窗帘已经挡住所有窥视的眼睛，我应该可以随随便便地躺在床上。我刚刚找到做梦的情绪，就听见李秀莎敲门的巨响。
　　她竟然闯进男生楼，竟然找到我的宿舍，竟然如此确信地把我吵醒。
　　李秀莎的勇敢无边无际。

　　我打开门，问李秀莎想要干什么？
　　李秀莎说你怎么不去找我？还在这里睡觉，实在是太过分了！
　　她又拉起我的胳膊，说快点儿快点儿，换双鞋我们去看书吧。
　　什么？我的诧异也是无边无际。

　　走吧走吧，李秀莎拽着我的胳膊，胳膊拽着我。石板路上的月光陪伴着一盏又一盏的路灯。
　　我们终于来到期刊室，一排排仿实木的长桌在惨白灯光下如钢铁般冰冷。
　　李秀莎坐在我左侧，她求知好学的目光有若实质，不停敲击着桌面。我无奈地翻开一本很无聊的书。为了引起注意，我踢踢桌子又故意轻笑几声，而李秀莎仿佛坐化的高僧，她绝对的静止过于夸张，甚至很少翻动书页。

　　对面的座位上有一个穿裙子的女生，长相模糊但可能很美，我无法判断她的妆容。我装做要捡东西，俯身从桌子下面观察她的裙子：裙子很厚，适合初秋的天气，而露出的一对白皙小腿，不必理会初秋的天气。
　　闭馆的时间好像被再三拖延了。
　　当断断续续的铃声从走廊里传来，我用力拍打桌子，故意高兴得忘乎所以。
　　李秀莎和穿裙子的女生都看着我，一个无地自容，一个翻起白眼和假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