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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结局 ...

  •   靖昭二十八年初秋,瑞王颛孙沅承因无法根治的毒性,在一个清晨去世。

      一时间,朝廷之中掀起小小的一阵暗潮,权势一番更迭。

      第二年除夕夜,皇室家宴上,皇上亲手杀掉最小的儿子颛孙沅策。

      这事儿也只有皇上和众位皇子们知道,当时皇上以爷几个说点儿贴心话为由,在场伺候的都赶出去了。

      对外的说法是小皇子的疯病忽然发作,在场众人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小皇子口吐白沫不省人事,等众人上前查看,小皇子已经死了。

      知道小皇子的人都清楚他从小脑袋就不正常,发起疯病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过太医署已经在积极的治疗小皇子的痴症,据说再服几个月的药就要恢复正常,稍有些可惜了。

      除了那些个投靠在他麾下的人才知晓其中真相。

      不过当初能从瑞王手底下转而投靠到小皇子这边,也就是些见风使舵的墙头草,或是自身利益为重的,眼见着主子死了,连忙揣测圣意,想着还是支持太子殿下更实在。

      至于藏匿于各处的寨子,没了主人的他们犹如一盘散沙,在公玉一笑和“黄泉无生”的共同努力下,很快被无声无息的剿灭。

      随着这位一直默默无闻的小皇子入土下葬,此事揭过,毕竟大过年的谁也不愿意谈论深究死人的事儿,太晦气了。

      靖昭三十年春,皇上以身体不好为由,宣布退位。

      太子颛孙晋昀登基,改元为雍华,尊父皇为太上皇,拜罗正卿为太师、中书令。另有数名罗家子弟升官加爵,在朝廷上下织起了严密的势力。

      在罗家的协助下,年轻的帝王屡施善政,整治贪官污吏、减免苛捐杂税。

      百姓安居乐业,才能一心一意的拥护皇上。

      有了民心,则天下安宁。

      罗家虽有心于皇位,但也乐于看到百姓们在拥戴皇上的同时,更加感激罗太师。

      此时的端国,四海升平,一派繁华盛景。

      一人一马停在绿树掩映下的民居前。这是一座精致雅静的民居,大半个人高的篱笆上缠绕着牵牛花,细雨中,不见一朵花儿,但娇嫩的翠色仍不由得让人眼前一亮。

      男人略略的抬起斗笠,露出一张显出憔悴之色的脸庞,几日没有打理,下巴上满是胡茬子,看上去甚像是打家劫舍的歹人。他上前敲门,不多时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儿跑过来开门,瞧着门口一身黑衣服的陌生人,脸上流露出害怕的神色。

      黑衣男人露出微笑,轻声问道:“大人在家吗?”

      “叔叔和我说了,不能同陌生人说话!”脆脆的童声后,小门被“啪”的一声关上了。

      黑衣男人苦笑,这雨下得没完没了,恐怕还要过一天才会停下。荒山野岭的只找到这么一户隐居的人家,若是不能再找到村落,他可就要淋雨挨冻了。

      刚要再敲一次门试试,门又开了,这次从屋内出来的是一个大约二十多岁的青年,一袭青衫,眉目清秀,带着一股温文儒雅的气质。

      “不好意思,打扰了。”黑衣男人对他说,“我想在这儿借宿一晚,不知可否?”怕主人不答应,他从怀里掏出银子递上前去,“我可以付您一些银钱。”

      青年轻轻一笑,连那一锭银子都没看,直接让开一步,“请进吧!举手之劳,不收银子。”

      “谢谢!”黑衣男子长舒一口气,感激不尽,将马拴在一旁的木墩子上,然后小心翼翼的从马鞍上取下一只用薄布盖起的花盆抱在怀里,随着青年走进院中。

      院里种着各色的花花草草,角落里用怪石堆砌成一方小池,巴掌大的荷叶漂浮在水面上,不时有几只漂亮的锦鲤跃过水面。四五只嫩黄的小鸡在相互追逐嬉闹,一派悠然。

      “哥哥……”先前的小孩儿怯生生的扯了扯青年的衣角,偷偷的看眼陌生客人。

      “小今不用害怕。”青年宠溺的摸摸他的脑袋,笑得温和可亲,“难得来一位客人,还不快去泡茶招待?”

      青年的话仿佛有无穷的力量,让小孩儿放下警惕,再看一眼陌生人,奔奔跳跳的跑去拿茶水。

      青年指着屋内的椅子,“你先坐一会儿,我到后面去看看哪间屋子适合给你住的。”说完,绕过一道屏风。

      黑衣男人环顾这间不大的竹屋,四周布置极为简单,但不失古朴淡雅,像是一户书香门第,墙上挂着几幅字画,没有落款,想来是主人所作。

      他又看向那面屏风,上面描绘的粉荷绿叶仿佛是活的一般,在昏暗的屋中散发出柔和的光华。

      让他不禁想起那个人,沉静的目光中不由地流露出几分复杂的情绪。

      屏风后面,是一条漫长的走廊,通向后面的屋子,用竹子搭建而成,两旁是树林子,枝叶茂盛,一丝植物的清香气息在雨中飘散,令人的精神为此一振。

      本以为是一户小小的人家,没想到内中别有洞天,且不说大,这派精致布局十分的叫人向往。

      黑衣男人正好奇的猜测青年的身份,小今回来了,手里碰着一碗清茶,想起混合着水气散发出来,令人心旷神怡。

      后屋传来断断续续的琴声,刺耳难听。

      觉察到客人的疑惑,小今笑嘻嘻的解释道:“是我哥哥在教叔叔弹琴啦!叔叔可笨了,总记不住,偏偏每天还吃那么多好东西呢!”

      看客人不像是坏人,加上有哥哥的话摆在那儿,小家伙立刻放开胆子,和客人热络起来。

      “告诉你,我哥哥可厉害了!”小今十分骄傲的挺起胸膛,声音也洪亮了不少,“没有他不会的!”

      黑衣男人笑起来,疲惫之色一扫而光。

      看来是碰上一户挺有趣的人家了。

      两人正说着话,青年回来了,“我收拾出意见屋子,请随我来吧。”

      黑衣男人跟在他身后向后屋走去,漫长的走廊,轻风穿过,如一双温柔的手抚摸过脸颊,带着清新的味道。檐下挂着风铃,在风雨中“叮当”不停,悦耳动听。黑衣男人出神的望着这幽静的一方天地,在此地能感受到一份难得的安然平静,如果今后也能寻到这样的地方,与那个人在一起,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青年发觉身后的人没跟上,回头望向黑衣男人,“你怎么了?”

      黑衣男人收回心神,“没什么。”

      “相逢便是有缘,我们来交一个朋友吧。我姓林,名景安。”青年露出一抹和煦的笑容,显得非常亲近。

      “我……”黑衣男人略迟疑了一下,“我叫苍亭。”

      “你是个送货物的吗?”林景安的目光在苍亭怀抱中的花盆上停留片刻,“可是什么名贵品种?”

      苍亭落向怀中的花盆时的目光变得温柔,“算是一个送货的吧。”

      林景安注意到他眉目间的柔情,淡淡一笑,“收到这盆花草的人,一定会很幸福。”

      “我希望他能很幸福。”苍亭垂下眼帘,眼中蒙上一层悲戚之色。

      自三年前从鬼门关前走一趟回来,他费尽心力央求母亲放他离开,无论母亲如何描述当日之凶险,他都不愿意相信。已经记不清那段时日是如何煎熬过来的。母亲最终含泪答应了,任由他一人一马奔出帝都。

      这一去,他永远都不会回来。

      这些年,他踏过万水千山,一点点仔细的寻找着罗言湛的下落。

      无奈当时突变后,罗言湛仿佛从人间消失了一般,再无任何音讯。

      就算再艰难,他也不会放弃,也不能放弃。

      答应他的,他一定要做到。

      正想着,林景安已经带着他来到后屋,迎面是一间敞开式的堂屋,一面只有栏杆,可凭栏远望烟波浩渺的湖泊,岸边杨柳翠绿,景色宜人,一扫心中阴郁,有豁然开朗之感。

      而在两侧,左手边是屋门几扇,另一侧透过漏窗隐约可见一条被绿色植物环绕的长廊,曲曲折折,不知那段又是何景物。

      这时,从长廊那儿又传来吱呀难听的琴声,林景安满是歉意的说道:“是小今的叔叔,最近总是爱摆弄一些乐器,可偏偏记不住手法和谱子。打扰到客人了。”

      “无妨,是我打扰您在先,怎会介意。”

      林景安不再客套,指着离湖泊最近的一扇门,“给你安排的是这间,临着湖,赏景不错。”

      苍亭推开门,客房不大,但胜在布置淡雅,临近湖泊建有凉台,赏湖光山色实在妙的很。

      “劳烦您了。”苍亭再次表示感谢。

      “不客气。”林景安负手而立,玉树临风之态,“我得去照看小今他叔叔了。若有什么需要的,请尽管吩咐小今,他一会儿会在堂屋里练字,跑不到别处去。此地可以随意走动,没关系的,只是不要去那边回廊,小今他叔叔见不得生人。”

      “好。”苍亭应道,心中却觉得奇怪——这家主人对待陌生客人似乎太过热情了些吧?

      林景安笑了笑,转身离开。不一会儿,小今抱着一摞子字帖再堂屋坐下,苦巴巴的皱着眉头,不时往苍亭这儿看过来。

      苍亭觉察到,走到他近前,“怎么了?”

      “不想练字呀。”小今“哗啦啦的”的翻着那厚厚的字帖,小脸儿皱成一团,“每天都要练到手酸,可哥哥还是要我不停的写,我已经写的很好看了嘛。”

      苍亭看着那些字帖,描摹的确实不错,他抬手摸摸小今的头发,“你哥哥这是别有用意的。一笔一划并不是随手描摹的漂亮就可以。笔画有轻有重,横竖撇点,其中可有许多讲究,字光有形而没有气韵,可是不行的,那仿佛只是一个毫无生气的人,失了魂魄。”

      小今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忽而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叔叔,我发现你人真好。”

      回廊那儿传来模糊不清的说话声,一个是林景安的,另一个则是带着沙哑的男声,想来是这对兄弟的叔叔。

      “你们叔侄三人在山边住了多久?”苍亭想起自己好奇的问题。

      “有两三年了吧。”小今答道,顺理成章的丢开毛笔,陪客人说话,“原先我住在家里,可哥哥他非要我搬到这儿与他一块儿住,每个月只能回去探望爹娘一次。”

      小家伙说着,眼泪都快要冒出来了。

      苍亭叹口气,也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对爹娘的依赖更多一些。哪里会像他这样出生皇室的,亲情比旁人淡许多。

      “你哥哥为什么要住这儿?”苍亭又问,能建得起这般规模的房子的人家境一定殷实,加之林景安年纪轻轻,能舍弃尘世的繁闹而来到此处隐居,实在稀奇。

      小今对此回答的十分简单,“因为哥哥喜欢。”

      看来林景安果真是个淡泊名利,向往自由的人。也罢,尘世再好也无奈纷扰太多,终究比不上隐居山林,一派悠然来的快活。

      小今许是很久没有见过陌生人了,苍亭主动来说话,他的话匣子立马就打开了,说着山林间许多有趣的事儿。

      用晚饭的时候,兄弟俩的叔叔没有出现,是小今单独送过去一份。吃完饭,几个人闲聊几句,便各自洗洗准备睡了。

      一直到深夜,苍亭才有了些倦意。

      梦里,他又看见罗言湛。

      在每一个夜晚,他总会出现在他的梦境中,美好的虚幻,却是无法握进手中。

      言湛总是站在远处,笑得很美,在他将要上前去的时候,挥挥手转身离开。

      然后,他便从浅眠中惊醒。

      黑夜中,唯有雨水不停落下的声音。金丝碧叶放在窗台上,在夜色微微颤抖,白色的花骨朵宛如一块绝世的白玉,散发出柔和纯白的淡淡光华。

      苍亭抬起手拭过满是细汗的额头,再也睡不着了。

      这样的梦,总是给他惶惶不安的感觉......

      实在没有睡意,苍亭举着烛台打算寻一本书来看以消磨漫漫长夜,等天亮了便可向主人告别。

      他想起白天时,小今随手丢了几本书在堂屋,于是开门去找。

      昏黄的灯火下,一道人影凭栏而立,隐在重重纱幔后,看不大真切。

      苍亭一愣,下意识的顿下脚步,他没想到这么晚了还会有人。

      那人听见响动,转头望来,随后仓惶的逃入回廊中,脚步声渐渐远去。

      想来是小今那位见不得生人的叔叔。

      苍亭也没多想,寻了两本书回屋去看,不知不觉中天亮了。他梳洗过后,整理了行装,准备赶路了。

      林景安坐在桌边,看着将花草搬出来的苍亭,神色中闪过一丝无奈,随后开口道:“昨夜雨下的太大,山上容易发生泥石流。我听从山上下来的樵夫说,路都被石头堵住了,不宜往山上去,你最好还是在这里多停留两日吧。”

      苍亭眉头紧蹙,目光转向金丝碧叶的花骨朵,亦是无可奈何,只能点头答应,说了些客套话。

      虽不想打扰人家,但雨天处处危险,随时会有巨石泥土夹带着树木从山上滚落下来,他可不想在找到罗言湛之前,丧命于意外。

      吃过早饭,林景安继续照顾他的叔叔去了,小今抱来一大堆的书籍在堂屋里看书,时不时的问苍亭一些不懂得地方。

      苍亭闲来无事可做,随手在摆放的乱七八糟的书堆里翻找可以解闷的话本时,发现其中压着一张画像,精致的脸部线条和服饰,唯独缺少了五官。

      一直心不在焉的小今瞟来一眼,话匣子又打开了,完全忘记昨天因为没练字而导致今天要读一堆书的下场。

      “这是叔叔要的!他的画技同琴艺一样,太烂了,偏偏他几天脸色几夜不肯睡觉,硬是要画出来不可。你不晓得,叔叔那些时日的脸色有多可怕,身体非常的虚。哥哥不忍心看他带病坚持,于是握着叔叔的手,一起画完的。”

      苍亭不禁想起画技同样很糟糕的言湛,不过言湛在画技上从来没有追求,画不出来就直接将笔给扔了。

      “为什么没有画出五官?”

      “叔叔他记性不好,说是忘记要画的人长什么样子了。”小今嘀咕道,“既然记不得为什么还要画呢,身体不好弄得哥哥非常担心呢。”

      看来林景安对他的叔叔是无微不至的关怀着,笑道:“他们叔侄的感情可真好。”

      “诶!”小今摇摇头,“我叔叔可不是哥哥的叔叔。”

      苍亭诧异,“你们不是亲兄弟?”

      “是亲兄弟没错啊!但只有我喊那人叔叔而已,哥哥喊他什么我不知道。反正我看他有些白头发了,年纪该很大了,才喊的。”

      苍亭哑然,这可真是一户奇怪的人家。

      他又随手拿起一本册子翻开来看,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正楷小字,字迹端正,可以看出一笔一划写的十分认真。

      “六月初二,一早醒来又忘记了很多,连面前的人是谁都不知道了。听着一遍又一遍的解释,和之前所写的,方才想起来。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景安又给我试了一种药,希望明天不要再发生这种事情了。”

      苍亭觉得奇怪,于是翻过一页继续看下去。

      “六月初十,这些天的事情一直都记得,景安带着我和小今去山上玩,然后要我自己沿着来时路回去,可是我却忘记了。”

      “这是谁写的?”苍亭问小今。

      “叔叔。”小今头也不抬,痛苦的面对读不完的书,“看那些东西,你一定觉得他是个疯子吧?”

      苍亭的心底猛然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驱使着他不由自主的按着小册子上标注的年份一本本的翻找最开始的记录。

      最早一本写于靖昭二十八年深冬,册子的边角微微卷起,他的手覆上册子深蓝色的封面,刚要翻开来看,身后响起脚步声。

      林景安背着手,缓缓而来,脸上难掩焦虑之色。

      “我出去一趟,你们照看着家里。”说完,他撑起竹伞,径直出门了。

      苍亭昨日里的那些想法又冒出来了,按理说主人家的怎么会把一个才认识一天还算是陌生的人丢在家中,难道就不怕劫财劫人勒索?还是另有隐情……

      苍亭警惕起来,林景安实在不同寻常了些。

      “别理他,我们自个儿玩!”小今看苍亭出神,以为是哥哥待客不周到而让人心中有什么想法了,他丢下书拉起苍亭的手跑到栏杆边,“我们今天来钓鱼吧!这个湖里的鱼又大又肥,可好吃了。”

      苍亭哭笑不得,只好奉陪这位小主人。

      回廊那边无声无息,仿佛没有人一般。

      等到晚饭,林景安才一身湿漉漉的回来,手里握着几束草药,一扫白日里的焦虑和奔波的劳累,兴奋的在他们晃了几眼,连晚饭都顾不上吃,就奔向回廊。

      小今像个小大人似的,摇头叹气,“哥哥对叔叔的病太上心了。”

      陪着小今玩了一会儿,苍亭回房休息,准备第二天就上路——早上林景安明明说山上危险,路都被堵住了。可他刚才注意到林景安得衣角上沾染的泥土和野草,分明是去过山上无误,由此说明山路根本就没有被堵住,泥石流的危险恐怕也不存在。

      这个青年心思叵测,他还是早走为妙。

      苍亭想着事儿,经过书案的时候一个没留神,撞在边角上,那些堆放的乱七八糟的书籍最上面几本掉落在地上。

      他俯身去捡,拾起一本书后,看到下面一本摊开的册子上的字后,手指僵住了,随后慢慢的蹲下|身子,双手捧起那本书,似乎那是一件绝世的珍宝一般。

      汹涌而出的泪珠落在那白纸黑字上。

      书页上只有两个字——

      苍亭。

      罗言湛的字迹。

      猛然之间意识到了什么,手指攥紧了册子,苍亭捧起一旁的金丝碧叶,转身奔向回廊。

      小今震惊的于苍亭的反应,呆呆的任由他往回廊去。

      曲折的回廊,犹如一条没有尽头的迷宫。

      为什么这条路如此的漫长,在茂盛的竹林与昏暗的灯火下,几乎无法辨清前往的道路。

      苍亭拼尽了全力向前跑去,束发的带子松散了,碎发贴在他汗湿的额头上。

      终点是一座水榭,临水的三面垂着重重白纱,内中只点一盏灯,在夜幕中宛如一颗璀璨的星星,照亮了苍亭的心。

      他看到水榭中央的人影。

      忽然地,苍亭停下脚步,站在水榭三四丈开外的地方,四周很静,静的能让他听见心脏强有力的跳动声。

      千百回的在梦中见到相逢的时刻,总在气恼为何只是不真实的梦境,可真正实现了,他却胆怯了。

      那册子上的一字一句,和没有五官的画像……

      言湛还能记得他吗?

      夜风吹起白纱,露出内中一角,同时也现出那人的样貌。

      如美玉一般精致的侧脸,在明灯下熠熠生辉,有一种温润的光华,一双眸子虽是亮如繁星,却带着一丝无措的茫然。他身形单薄,竟不胜那一身如雪的白衫。

      那张脸,从年少时便深深的刻印在心底。

      “言湛……”

      竟是差点与他错过。

      “你们果真是有缘分的。”林景安从竹林中钻出来,脸上挂着一抹欣慰的笑意。

      “你早就知道……”苍亭警觉起来。

      “我想着,若是你没有发现人在我这里,我也不会告诉你。”

      苍亭蹙眉,上下打量着林景安,眼中出现一抹冷色,“你怀了什么居心?”

      林景安一笑,面对水榭中的人,“他现在这个样子,你们若是无缘,不如不想见。”

      苍亭心中刺痛,脑海中闪现劫狱那一日的情形,急忙问道:“是这么一回事?”

      “当初我途径帝都郊外,发现了命悬一线的他,行医的我一向喜欢挑战,就抬回去医治,耗费了我多日的心力,才将他从鬼门关给拉回来。可惜他中毒太深,这几年我耗尽一切办法,扔无法阻止他的记忆和智力一点点的丧失……身体也弱的很,偏偏喜欢天天折腾来折腾去的。”

      最后的话虽是这么说,但林景安的神色和语气上看不出有半分的怨言。

      苍亭的心一沉,缓步往水榭走去。

      忘记过去又如何,他们还活着,那便有未来。

      “希望你可以帮助到他。”身后响起林景安的低语。

      短短的路变得很长很长,他想了许多。

      走进水榭,坐在地上的人听见声音回过头来,望着对于他来说十分陌生的一张脸,却没有像从前那般慌张,平静的问道:“你是……”

      苍亭走上前去,将金丝碧叶放在他身侧,不知何时,那难以培养成活的花草盛开出第一朵花儿,洁白纯净的花瓣,细长的金黄色花蕊,还有淡淡的幽香在空气散开。

      罗言湛的目光落在花草上,沉静如水的眸子泛起一丝波澜。

      苍亭凝望着他,然后单膝跪下,伸手将他揽入怀中。

      厚实而温暖的怀抱,让罗言湛没有抗拒挣扎,静静的看着他的侧脸。

      “言湛,你还欠我一个约定,怎可忘记我。”

      “你……”罗言湛感受到苍亭的心跳,随后又沉默下来。

      “不记得我没有关系,我会让你重新认识我。”苍亭深呼吸一口气,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能够尽可能的显得平静,“不要害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从此以后,再没有任何人能让我们分开。”

      苍亭紧紧的抱紧怀中的人,仿佛要将他融入到自己的骨血中,久别重逢的喜悦和对未来的一丝担忧迷茫,让他忍不住潸然泪下。

      忘记所带来的心酸,他怎能不去在意。

      四周静谧无声,夜风吹散天上密布的乌云,一轮圆月在夜幕上散发出柔和的光亮。

      好像过了许久许久,苍亭听见耳边响起极轻的声音。

      “苍亭……”

      【全文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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