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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情不自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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颛孙苍亭找到罗言湛的时候,他正躺在湖边的草地上。
纷飞的桃花落在他墨色的发丝间和纯白的衣衫上,静静的,一动不动。
暗香浮动,远山苍翠,湖面如镜倒映着千里白云,山林间的这方天地隐秘而静谧。
这是属于年少时的罗言湛和颛孙苍亭。
数年纷扰,再回到此地,心思百转千回,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颛孙苍亭站在一棵桃树旁,如玉般温润的脸映入眼中,明明近在咫尺,却不敢上前。
他伤他太多……
五年前,那个风雨飘摇、电闪雷鸣的夜晚,火光明灭的宫灯下,罗言湛脸色苍白,微蹙的眉头显露出他焦急的心情。
那时候,他无法相信罗言湛——动机不明的牵扯出皇子间的恩怨,这要他如何相信?!
“若想回到过去,若要我信你,除非帮我谋得皇位!”他留给罗言湛的,不过是随口之言——他不认为罗言湛会真的出手,自身家族的利益永远是摆在第一位的,罗言湛不会为了他而选择抛弃家族。
然后,他决绝的离开,不再回头。
那夜,雨下的很大很大……
此后,他们再无交际,短短的相会只是如同陌生人般的对视,就算罗言湛住在景王府上,也不过形同陌路,从无交谈。
罗言湛没有丝毫的举动,仍旧是个行为轻浮风流的纨绔子弟——他也早已忘记那个雨夜的话。
其实,每次看到罗言湛,他总会想起曾经的过往,那甜蜜的一点一滴,他从来没有忘记。
他想爱他,却不敢。
生怕谎言、虚伪与利用的存在。
这种复杂的心情与感觉,让他不知所措,踟蹰不前。
直到从宋尧的口中得知罗言湛所做的一切……
颛孙苍亭缓缓的向前踏出一步,张了张嘴巴却仍未能喊出罗言湛的名字。四周静的仿佛时间凝滞了一般,唯有心脏强有力的跳动声在耳中轰鸣。
罗言湛仿佛没有觉察到附近有人,闭着眼睛,细长而密的睫毛在轻轻颤抖,似乎在这个宁静的地方也得不到一个安宁的梦。
脚步在猛然间加快,颛孙苍亭跌跌撞撞的奔到近前,跪倒在罗言湛身边。
“言湛……”他握住罗言湛冰冷的手,眉眼间是从未出现过的温柔。
罗言湛微微睁开眼睛,清晨的阳光撞入他的眼帘,晃的眼睛有些疼,他不由地闭上眼睛,歪过头去。
颛孙苍亭注视着他的脸,情不自禁的俯下身,吻在他的唇角。
罗言湛终于醒了,待看清近在眼前的脸,眼中稍稍流露出惊讶的神色。
“对不起,言湛。”颛孙苍亭握紧罗言湛的手,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为这五个字,可是他知道无论有多少个对不起也无法说清心中的歉意与愧疚。
罗言湛眨了眨眼睛,收起那份讶异,波澜不惊的眸子定定的看着颛孙苍亭,随后他坐起身子,“你来了啊。”语气平淡,毫无起伏。
甚至都不问为什么会来这里,又是如何知道他在这里。
罗言湛压根就不关心这些吗?
颛孙苍亭扭头,在苍翠竹林的掩映中,看到一间小小的竹屋。
一切都和数年前没有半分的区别,只是人心已不在。
他攥紧拳头,猛然回过头盯着罗言湛。而罗言湛正望着平静的湖面,碧蓝色的湖水映在他的眼帘中,清湛无瑕,却也看不出有丝毫的情绪。
这让他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过了许久,是罗言湛打破沉默,指着湖边的竹筏说道:“陪我坐会儿竹筏玩玩吧。”
“好。”颛孙苍亭先站起身,向仍坐在地上的罗言湛伸出手。
罗言湛看着他的手,好一会儿才牵住。
两人手牵着手缓步走到竹筏边,颛孙苍亭先踏上竹筏,然后小心翼翼的扶着罗言湛上来。
仿佛回到多年以前,那时候没有任何隔阂和间隙——两个人甩开护卫,疯疯癫癫的跑到这个人烟稀少的幽静之地,用自己的双手一起盖起竹屋,划着竹筏来到湖中央,罗言湛枕着颛孙苍亭的腿,在交谈中渐渐睡着,做一个甜蜜的梦,全然忘却这世间的一切烦恼。
只要和你在一起便足够……
颛孙苍亭低下头,凝视着罗言湛。
清澈的湖水倒映着他们的影子,一黑一白,隐隐约约,随着细小的水波而晃动。
可无论如何,两种颜色始终无法交融在一起。
罗言湛似是猜测到颛孙苍亭的意思,在他将要开口说话的时候,说道:“金丝碧叶还没有开花吧?”
刚要问出的话就这么咽了回去,颛孙苍亭知道自己今天无法从罗言湛的那里获得任何答案。
就这样静静的待在一起也好。
颛孙苍亭努力的弯了弯嘴角,终于露出一个微笑。
许久未曾出现过的笑容,让罗言湛微微恍惚,伸出手抚过颛孙苍亭的脸颊,眼泪就这么不由自主地流出来。
颛孙苍亭轻轻的抹去他的泪珠。
罗言湛总是嘻嘻笑笑的过日子,就算有伤痛苦难也从不在他面前展露半分,强硬的表现出无所谓的模样。
“言湛……”他忍不住俯下身吻住罗言湛的嘴唇。
罗言湛抬手抓住颛孙苍亭的肩膀,试图推开他,却在一个动作之后改为死死的抓住,不放手。
压抑多年的感情,是理智无法控制的。
粗重的喘息声冲破了静谧,平静的湖面渐渐起了波澜,一圈圈的向外扩散。
颛孙苍亭解开罗言湛的衣带,洁白如玉的胸膛上暗红色的伤疤仍然是触目惊心,他的指尖轻缓的抚过那些伤疤。
罗言湛攥住他的手,“很痒的,不要乱摸。”说完,主动的迎上去,吻在他的唇边,深色的眸子里流淌着万种风情,光华动人。
颛孙苍亭俯身将罗言湛压倒在竹筏上,亲吻着,十指紧紧的相握,用力到关节发白,似乎想要将血肉连系在一起。
竹筏晃动的越来越剧烈,水波一圈接着一圈的扩散。
最终小小的竹筏承受不住两人剧烈的动作,一番左右晃动之后发生侧翻,两人猝不及防双双滑落进湖水之中。
满眼是宁静的幽蓝色,细小的鱼儿在远处游弋,湖底的植物随波摇曳,头顶是耀眼的光亮,似乎很远很远。
颛孙苍亭紧紧的抱住罗言湛,向上游去,脑海中闪现出的居然是多年前那个幽暗的井底。
仿若明珠般的少年,站在阴森的井底,在石壁上刻着字,然后回过头对他说话,可是他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无论如何回想,他未曾弄明白过。
此时此刻,那句话却无比清晰的在他耳边回想。
湖水隐去了他的眼泪,原来罗言湛早就说过这三个字,可是他却一直没有记起……
其实不用嘴上去说,他早该明白的。
四月的湖水仍有些冰凉,颛孙苍亭收起那些思绪,将罗言湛托出水面,安置在竹筏上,捡起丢在一旁的外衣披在他身上。
罗言湛裹着衣服,脸色显得苍白,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着。
颛孙苍亭跪在旁边,揽住他的肩膀,十分懊恼刚才的情不自禁。
罗言湛捂着额头,眉头紧紧的蹙起,忍受着某种痛苦。
颛孙苍亭被吓着了,“言湛,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罗言湛抓住颛孙苍亭的衣襟,脸色越发的煞白,脑袋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砸中,疼的快要裂开,连胸口上早已愈合的伤疤也跟着痛痒不止。
“不要再欺骗我了!”颛孙苍亭狠狠的说道,划着竹筏回到岸边,抱着罗言湛快步来到小竹屋里,床上意外的非常干净,被褥也叠放的整齐,他将罗言湛安置好,回过头去翻找水壶之类的东西。
等水烧好了,颛孙苍亭给罗言湛将湿漉漉的身子擦干净,柜子里有衣服,但都是许多年前的,泛着淡淡的黄色,但总比又湿又脏的衣服要好很多,于是给他换上了。
“言湛,好些了吗?”将衣带系好,颛孙苍亭柔声问道。帝都离这儿尚有些距离,骑马过去一路奔波,只怕现在的罗言湛会吃不消。
罗言湛睁开眼睛,望着浑身狼狈的颛孙苍亭,露出一个极勉强的笑,“你赶紧的先把自己的衣裳给换了吧,一直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待会儿会感染上风寒的。”
罗言湛一再坚持,颛孙苍亭不得已先丢下他,去收拾衣服。
罗言湛看着他的背影,无声的叹口气,眼中蒙上一层焦虑之色。冰冷的湖水以及身体的疼痛已经让他恢复了理智,他看着这些年时常来打扫的竹屋,心头思绪万千。
早就已经回不去了,无论他们再如何努力。
哪怕相爱到无法离开对方。
颛孙苍亭换好衣服回到床边,发现罗言湛已经睡着了,呼吸逐渐的平稳,脸色也比刚才好了许多。他不想打扰他,于是静静的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注视着他,脑海中想着今后要怎么办。
不是牵着手,说一句“生死不离”便能相伴一生的。
会有很多的困难,很多的阻碍……
但他会尽最大的努力,去保护他。
不让他再这样默默的付出,默默的承受伤害。
颛孙苍亭握住罗言湛的手,轻声说道:“我再也不会离开你,言湛……”
罗言湛的睫毛微微动了动,稍稍的睁开一眼。
他幽幽的盯着颛孙苍亭,忽而冷冷一笑,“等你登基称帝,我要以何种身份待着你身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