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四、蓝色的出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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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求你，不要杀我……我不是怕死……我可以死……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求求你……求求你……”
她一边说道，一边用手使劲把逼近胸口的刀子握住。
在这之前，这双手还曾把她的脖子掐住。
她张大嘴，大口喘着气，她的心脏有一种失重的感受。
她看不清面前的敌人，她看到一个巨大的时钟出现在他背后。
“当……当……当……”
她听到了，这催命的丧钟……
她越发的没有力气，她有一种绝望的感受。
她知道自己浪费了太多的时间，无法再获得它们的宽恕。
她的誓言是那么的空洞，她的发誓已经不再被信服。
可是她还是不想放弃，她还在苦苦地哀求……
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就像是在生活的大多数时候……
然后，忽然间她的心恢复了平静……
与此同时，有一种冰凉的感受……
她向后倒去，她的手没有捂住胸口……
在这一刻她像是撒了气的气球，她的身体不再沉重……
她感觉自己变得好薄，好轻……
对，就像一个风筝……
她感觉到了风，她感受到了心脏的跳动。
她为又躲过一劫感到欢喜，她笑着睁开了眼睛。
她发现自己正在奔跑，前面有一个……
红色的布……
不，那不是布……
她记得……
她记得它……
又是那幅画？
可……我为什么要追它？
“快点，来不及了！”她还没来的及停止脚步，有只兔子在她旁边催促。
这只兔子穿着衣服，拿着闹钟，它快速地从她面前跑过，一个长发女孩跟在它的身后……
“I’ll get by……”她听到那个女孩唱道，“I’ll survive……”
“等等！”她一边喊着一边向前追去，“艾薇儿！”她大喊道，“不，爱丽丝……”
她们消失在了远方，而那幅画则拂过她的脸庞。
她伸出手想把它抓住，然后……
“啊……”
强烈的失重……
她坠入深渊中，这个深渊似乎没有底部……
她感觉心脏在剧烈的扑腾……
用来呼吸的器官被冰冻……
她张着嘴，大喊救命……
就在这时，心脏趁机从她的喉咙里蹦出，张开翅膀，飞向上空……
“不！”
她从地上坐起，睁开了眼睛。
一团火光出现在黑暗里，光里出现了一个人影。
原来，刚才只是个梦。
“你……做噩梦了？”那个男人说道。
她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向后倒去。
她躺在那个吉他堆成的高山上，她的背传来了疼痛。
“Tripping out……Spinning around.I'm underground……I fell down.Yeah, I fell down……”（1）她小声哼唱道。
“好听，好听的，”他说道，“我能问几个问题吗？不过，可能会冒犯到你……”
“那就别问了。”她快速地说道。
“我……”他尴尬地笑了笑。“行，吃一堑长一智吧，”他笑着说道，“以后问问题，直接问，太客气反而没用。”
“对，你说的很对。”她说着，笑了一下。
“你为什么总是唱外文歌呢？”他问道。
“因为我喜欢。”
“你为什么不唱自己原创的歌呢？”
“因为我不会。”
“行，我知道了。”他说着，站起身，踩着吉他向下走去。
“喂，你要去哪？”她一边说道，一边坐起身。
“走了。”他行动得很快速。
“去哪？”她赶紧站起身，想要去追上他。
他没有回答，消失在黑暗中。
她站在黑暗中，看不到任何的东西。
她仔细去听，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喂……”她大声喊道，依然站在原地，“喂——我说大哥，你走没有问题……拜托给我留个打火机……”
黑暗中没有任何回音。
“大哥你是在恶作剧吗……”她一边喊道，一边小心地向下走去，“不是……你自己不用照路吗！”
“不用。”她耳边出现了他的声音。
“你……”
“嘘……你听……”他说道。
“听什么？”
“燃烧的声音。”
“什么……你说什么声音……喂……我什么都听不到……你在哪里！”她一边大叫道，一边用手在周围的黑暗寻找。
忽然，她发现感觉到了脚下的剧烈晃动，就像是地震发生。她失去了平衡，她向后倒去，但她并没有与那些吉他发生任何触碰，就像是落入了地面的裂缝……
但她仍然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任何倒塌声，任何碰撞声，风声，甚至是她在下落时的尖叫声。
她全听不到，她什么也听不到。
她没有感觉到背与地面发生的撞击，也许是喷涌而出的火光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她发现自己身处火海里，明亮的光刺痛了她的眼睛。
黑色的浓烟让她开始咳嗽，但她听不到自己咳嗽的声音。
她看向四周，想要从火场冲出去，她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她还看到了他手里的打火机。
“到底在干什么！”这句话出现在她的心里。
她疯狂地向着他跑去，跑得过程中她的耳边开始出现嘈杂的声音。
“喂——喂！”她做出这样的口型，努力发出这样的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感觉她离那个模糊的身影越来越近，而火也追上了她的身体。
她被绊倒了，她扑倒在地。
她感觉到火焰爬上了她的身体，她感觉她的眼前走过一个东西。
她努力抬起头，看到那是一个吉他，它长着腿，还有手臂……
它居然自己在弹自己……
她听到了它弹出的声音……
是那个，她一直想要完成的乐曲……
她低头，看向火光里的自己……
她看不到自己的腿，还有自己的手臂……
她听到了爆炸的声音……
“不！”
她睁开眼睛。
眼前黑暗一片……
她赶紧用手去摸自己的手臂还有腿……
她长舒了一口气。
“只是个噩梦而已。”她小声地安慰自己。
“大姐……喂……你在哪里？”她听到了他的声音。
“我在这……我在这！”她大声地喊道，快速地从地上站起。
“喂……哈喽……你在吗？你还在这吗？”他继续喊道，似乎没听到她的回应。
“我……在……这……我……在……”她大声地喊道，用上最大的力气。
“喂……你在……哪……”
她不再喊叫，她决定自己向他走去。她努力辨别着他声音的方向，但却找不到头绪。
她睁大眼睛看着四周的黑暗，她看不到任何的光亮。
“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喃喃自语，“我……我不会是……已经死了吧！”
她忽然感到紧张，她把手放在鼻孔下方，然后又去摸自己的脉搏和心跳……
她什么也感觉不到。
“不……别乱想了……不可能……不可能……”她一边对自己说道，一边摇着头。她在黑暗中摸索着行走，他的喊叫声依然回荡在四周。
忽然她惊喜的发现，黑暗中有亮光出现。她不顾一切地跑了过去，星星点点的光亮越来越明显。
啊——是那条河，那些漂浮物上的火焰还没有熄灭。
“喂……我在河边！听到了吗！就是我们经过的河，我在河边！有火！喂！”她兴奋地大叫道。
然而，他还是重复着之前的喊叫声，依然没有听到她的回答。
但她并没有灰心丧气，她知道沿着河流，在加上火光的指引，她就一定可以出去。
她跳进水里，她决定游出去。
她游着游着，愈发感觉有些怪异。
当她与那些燃烧的东西擦肩而过时，她才发现，它们都是吉他。
而她，从没有，点燃过吉他。
她加快了游动的速度，她愈发感到惶恐。
很快，恐惧与慌张一起达到了顶峰，当她感觉到水草把她的手指缠住……
她抬起头，仔细查看……
她看到了一个头……人头，长头发的头……有身体……
不是水草，是头发……
她看到了一个尸体，火光在它的身上跳动。
她被吓得快要沉下去，她的脚努力踩水，发挥着求生的本能。
更让她害怕的是，她发现这个尸体越发的眼熟……
她发现，它穿着和自己同款的衣服……
“不，这不可能……不……不，不不……都是假的，这不是我……不是我……怎么可能……开什么玩笑……不……”
正当她在疯狂地自言自语时，那个尸体与燃烧的吉他发生了碰撞。
然后，吉他上的火焰蔓延到尸体上，快速把它吞灭……
她被吓得一动不能动，她沉到了水里……
当她感觉到快要窒息时，她却发现，自己已经忘记了怎么游泳……
她在水中挣扎，但她没有听到咕噜噜的水声。
她听到了噼里啪啦的声音，那个声音传递着燃烧的恐怖。
很快，她没有了力气，她只能任由命运的摆布。
但她还是睁开了眼睛，张开大嘴呼吸，虽然她身处炽热的火光中……
她感觉自己融化了……
她听到她自己的声音在说：“没用的废物……”
“不！”
她大叫一声，睁开了眼睛。
她从地上坐起，发现自己身处黑暗中。
她用手扶着前额，她感受到了强烈的痛苦。
“啊！”她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声。
“所以，你们是来找我索命的吧，”她自言自语道，“那就拿走啊……拿走……结束吧……手……耳朵……脑子……心脏……神经……肌肉……血管……骨头……都拿走好了……我受不了……我再也受不了了。”
她倒在地上哭了起来，她蜷缩着身体，就像曾经躲在衣柜或浴缸里。
“砰砰砰。”她听到了敲玻璃的声音。
一束光射向她的眼睛，她眯着眼睛向着光看去……
她看到了一个玻璃……
她发现自己在玻璃房里，还有一些架子——上面没有任何东西。她想起了，这里是地铁站，里面会有玻璃围成的便利店……
可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
她看到那束光开始移动，那个人又跑向黑暗中……
“站住！”她一边喊道，一边站起来，向他追去。
她寻找着门，她不停地撞上玻璃。
终于她跑了出去。
那个光时亮时灭，已经足够让她在黑暗中辨别方向。
她疯狂地跑着，嘈杂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
上班时马路上的声音，地铁运行的声音，工作时敲键盘的声音，架子鼓声，吵架声，嬉笑声，小提琴声，吃东西时吧唧嘴的声音，亲吻的声音，打碟声，下楼的咚咚声，综艺里的哈哈笑声，钢琴声，夜里的夜猫叫声，蚊子叫声，清晨的鸟叫声，阳光让雪融化的声音，冰箱的嗡嗡声，下雨的哗哗声，树叶的唰唰声……
那个光最终还是熄灭了。她又迷失在了黑暗里。
她停下了脚步，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啊，真是如此强烈的节奏。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喘着粗气说道，“到此为止吧……我玩……够了……彻底够了……老娘……不玩了！不玩了……再也不玩了……”
她说道，转身向后走去。
不过她没有走太远，因为她还没走几步，她就被人从后抱住。
她没有挣脱，也没有说话，更没有伸手向后去摸那个人的脸颊，只是静静地站着。
她听到了呼吸声，但她分不清呼吸声的归属。
她听到了哭泣声，她感觉泪珠滑落她的脖颈。
她听到了浅笑声，她不知道自己的声带是否颤动。
她听到了心跳声，那像是皮球在碎的玻璃上弹跳。
她被紧紧地抱住，她的身体不再颤抖，但她神经紧绷，她有些耳鸣。
“我爱你。”她似乎听到了这句耳语。
“爱，”她听到自己说道，“如果这是爱，这就是亲密与保护，如果这不是爱，这就是占有与束缚。如果是快乐，就应该留住，如果这是痛苦，就应赶紧消除……”
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只知道自己掰开了环绕在她腰部的手。
然后她向前走，大步向前走去，没有告别，没有回头。
她挺胸昂头，就像已经把一切抛在了脑后。
她张开双臂，就像在表示已经坦然地放手。
她很会分手，她的原则就是，不要做舔狗。
但她还是哭了。
她迈着大步，面带笑容，然后眼泪从眼眶里涌出。
她看到地面上出现了荧光的刺，扎得她的脚好痛。
她的心跳声愈发的沉重，她听到了钢琴低音轰鸣。
她的脑海里，一遍遍重复着，她摔断吉他。
她的手，模拟着把弦拨动。
她哭了，愈发哭出了声。
她在黑暗中迷了路，她看不到任何的光束。
她停止了脚步，僵硬地站住。
她感觉自己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不再有前行的动力。
她向前倾倒，向地面摔去。
但她没有直接地摔到地上，她撞上一个坚硬而柔软的东西。
她紧紧地抱住了他，她感受着环绕在她背部的手臂。
她大声地哭着，但她的嘴角带着笑意。
她忽然发现四周有星星点点的光亮起……
她看到火焰在冰凌中燃起。
但这次她没有逃离，她看到了玫瑰的花瓣飘落了一地。
甜蜜的感觉在她的舌根处涌起，就像饮下了一大口蜂蜜。
当四周越来越亮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并没有拥抱任何东西。
当高涨的火焰来到她面前时，她发现自己看不到自己的身体。
一切都消失了，一切又都出现了。
这一刻她知道自己该如何完成那个曲子，与此同时，她也意识到了，自己应该认真地对待自己所处的那段关系。
也许是时候走到阳光下，而不是到处躲藏，遮遮掩掩……
提心吊胆的日子真是太累了，而且，根本没有什么值得掩饰的东西……
“我爱你”说了太多次，已经没有什么新意，可要真要做到，又谈何容易……
“我爱你。”她听到自己说道。
“我爱你。”她确定这是从她喉咙里发出的声音。
“可我不爱你。”一个声音答道。
她睁开了眼睛。
“你终于醒了。”她听到了他无比清晰的声音。
这时她意识到，原来刚才的一切又只是个梦。
她看到了火光，她眯着眼睛。她看到了那个身影，她摇了摇头。
“看来你做了一个美梦，是梦到你男朋友了吗？”他笑着说道。
“我睡了很长时间吗？”
“不只时间长，还很死，怎么叫都不醒，我还以为你……不然也不会把你带到出口。”
“出口？”
“对，这边也有一个口，前面就是了，你没看到光吗？”他说着用打火机指了指远处。
她向着他指着方向看去，确实，有亮光出现在黑暗里。
“我想，要是我走了，把你一个人留在那里，你万一睡死过去，我也脱不了干系。”
“你要走了？”
“对。”
“现在？”
“对。”
“为什么？”
“因为本来就是要走的，这里本就不是个长久停留的地方，这还是你说的。”
“对，是……本来……就要走的……我也要走。”
她说着慢慢从地上站起。
“我背你过去吧。”他关上打火机，一边扶她一边说道。
“怎么，想用最后这点时间占我便宜？”
“我是看你很虚弱……拜托大姐，都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是这样……”
“我就是这样，以后还会是这样。”
她听到了他笑了笑。
“行吧，你自己走。”
他们在黑暗中走着，跟着打火机的光束。
他没说话，她也没说话，虽然她的脸上带着笑容。
她跟在他的身后，她看不清他是魁梧还是消瘦。
但她有一种冲动，靠在他的肩头，然后把吉他弦拨动……
她发出了笑声。
“怎么了？”他问道，但并没有停止脚步。
“没什么。”她说道。
“是因为我吗？”
“差不多。”
“那挺好的，让你笑比让你哭要好。”
“可如果是嘲笑呢？还好吗？”
“嘲笑？也行啊，只要是笑应该都不错。”
她笑了笑，他忽然停止了脚步。
打火机熄灭了，黑暗中，不远处有亮光射入。
“我希望你能开心、快乐，”他背对着她说道，“嘲笑也好，其他笑也罢。只要能让你笑就好。”
“开心，快乐，这个就跟睡觉一样，不是你想，就能做到的。”她停止了前进，和他并排站立。
一阵沉默，呼吸声伴随着下落的雨滴。
“L'amour est enfant de bohème. Il n'a jamais, jamais connu de loi……”（2）她小声哼唱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总喜欢唱外文歌吗？”她停止了唱，然后说道。
“因为你，崇洋媚外？”他答道。
“当然不是！”
“开个玩笑啦……哈，哈哈。”他笑着说道。
她隐约看到他做了个鬼脸。
“你知道我有时会写日记吗？”她继续说道。
“知道，刚知道。”他笑着说道。
她笑了笑。
“那你也知道，我写日记之前是用英语，后来是用法语？”
“知道……”
“刚知道。”她打断他说道。
“对，刚知道也是知道。”他笑着说道。
“那你知道原因吗？”
“因为你崇洋媚外。”
“拜托，能换点有新意的玩笑吗？”
“那好，因为……我不知道。”
“切。”她笑了笑，瞥了他一眼。
“行了，大姐，悬念拉够了，你就说吧。”
“因为……那样，才可以……说出去……就是……你知道，呃……一些情感……一些……感受……更真实的感受。”
“弹无人聆听的曲子，唱不想让别人听懂的歌，画无人能理解的画。”他小声地说道。
“我跟你说的很多话，都是限量版，或者是，绝版。”
“哇，那我可真是捡了大宝了！”
她笑了，他也笑了。虽然他们没有大笑，但是笑声一直在持续。
“谢谢你的绝版分享。”他停止笑，说道。
“我知道你想让我也谢谢你，但是，我并不打算谢你。”她说着，邪魅一笑。
“大姐，你是什么意思？”
“我给你讲个笑话，怎么样？”
“也是绝版的？”
“专属于你的VIP笑话。”
他笑了一下说道：“开始你的表演。”
“好，”她说着清了清嗓子，“从前有个人，就叫他小A吧。他站在房顶，想要跳楼。然后呢，另一个人，小B，就来劝他，你你不要跳楼啊，生活还很美好啊，不拉不拉不拉，说了一大堆。小A默默地听了一会儿然后开口打断了小B，小A说，大兄弟啊，你说的很对，不过，你说的话，都是昨天我劝你别跳楼时说的话，你好歹改几个字吧……哈哈哈……”
她说着大笑了起来。她笑得很夸张，笑声很大，身体摇晃，甚至用手捂着肚子。
她似乎听到他在跟她一起笑，但她的余光告诉她，他并没有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她似乎笑了很久，她笑得有些腰酸背痛。
他没有打断她，只是让打火机的光时而闪动。
“你这样很没礼貌的。”她停止笑，清了清嗓子说道。
“你也知道。”他的语气有些冰冷，说完他径直走向出口。
她站在原地愣了几秒后，慌忙跟上了他的脚步。
“喂，你生气？”她笑着问道。
他没有答复，继续向前走。
“大哥，不至于吧，笑话不好笑，也用不着生气吧。”她继续说道。
他已久没有任何回复，反而加快了脚步。
“哈哈哈，”她尬笑三声，说道，“大哥我开玩笑的……喂，我……对不起，行了吧？”
他继续向前走，他们已经逼近出口的光亮处。
他关上了打火机，然后……
她听到了他的笑声。
“不是……大哥……你……”她说道。
“开个玩笑啦……哈哈哈……”他笑着，打火机的光开始快速的闪动。
“我还以为你真的生气了。”
“我为什么要生气？因为你的笑话不好笑？”
“好，既然你没生气，那就该我生气了。”
“开个玩笑啦……”他拉长声音说道。
他们在沉默中由向前走了几步，地铁站的台阶出现在他们眼前，他们可以一起看到暗红色的天空。
打火机熄灭了。他们站在第一级台阶前，并没有迈出脚步。
没有人开口说话，他们就像被冻住。
她竖起耳朵仔细听着每一个声响，哪怕是衣服的摩擦声。
她听到了咚咚的声音，越来越快的咚咚的声音——那是她的心脏在快速跳动。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这么激动，她感觉嗓子里像是卡了块石头。
“嗯……那个……”几个深呼吸后，她率先开口，“所以……你为什么……要把那幅画……放到外面？”
“因为……浪漫的故事都发生在地上，凶残的故事一定发生在地下，我想把你骗进来，杀掉。”
“那看来你失败了哦？”
“对，失败了，没杀掉你，还差点被你反杀。”
“见识到老娘的厉害了吧。”
“见识到了，所以才爱上了你。”
五秒钟的沉默。
五……
四……
三二一……
“哈哈哈……”他俩一起笑了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行了行了，大哥，玩笑开够了，赶紧走吧。”
她说着，率先踏上台阶，向上跑去。
她快速地跑着，她能感觉到风吹着她的脸庞。
丝丝细雨混入其中，她闭上眼睛，停止了脚步。
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想哭，她的嘴角撇向下，但她努力让自己露出笑容。
她忽然想到回家的路，她感觉那条路是那么远，她的心里对此很是抵触。
她感觉到一阵阵的冷，一阵阵的心痛，还有难过与惶恐。
“怎么了？”他在她身边停住，问道。
“我没事，”她能听出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就是被风迷了眼睛。”
他继续向上走，她站在原地没动。
那一刻，她忽然感觉一切都轻飘飘的，就好像是一下子迈到了月球上，所有的一切，哪怕是沉重的钢琴，都已经失重……
她听到了雨声，她回头看向他们来时的路。
黑漆漆的路，黑漆漆的空无一人的地铁站——一切有点像现实，又像极了一个奇幻的梦……
“怎么不走了？”她听到他问道。与此同时，他也停止了脚步。
“喂，你有伞吗？”她喊道，对着那个隔着三四个台阶的背影。
“我没有。”他说道，并没有转回头。
“还在下雨，对吗？”她问道。
“嗯，应该吧。”他答道。
她咬了一下嘴唇，似笑非笑地望向天空，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我想等雨停了再走。”她说道。
“好的。”他回应道。
“那你呢？”她摩擦着手指追问道。
“我喜欢淋雨。”
“叮”微波炉到时间了，打开后，里面充斥着冰冷的空气……
她笑了一下，然后长叹一口气。
“行吧，大哥，那……再见了！”
“大姐，我感觉我们应该……很难再见了。”他说道，依然背对着她。
“为什么？”
“感觉。”
“行，不过，我也有一种感觉，感觉我们还会再见的。”
一阵短暂的沉默。
他向前走了一个台阶，然后停了停，之后，又向前走了一步，然后，又停住了。
“怎么。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她笑着说道。
“有。”他背对着她说道。
“什么？”
他沉默了，就像是按下了暂停键。
“喂，大哥，喂……睡着了吗？”她大声喊道。
“没什么，”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没什么要说的，我只是……”他停了停，然后说道，
她看到他快速地向上跑去。她听到了他说的最后那句话，虽然他说得很快，还压低了声音。
虽然她没听清那个字是“想”还是“会”，但其他几个字，她还是能听清。
“我不想忘了你。”或是“我不会忘了你。”
她一度怀疑这是她的幻听。
然后，他就走了……
真的……
走了……
她看着他远去的背景，她的耳朵响起了耳鸣。
然后雨声越来越大，其中夹杂着雷的霹雳。
她转过身去，然后，一步一步地向着黑暗的地下走去。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只能感到，自己有点想要哭泣……
她继续向下走着，忽然，她听到了背后传来一声大喊，顺便还有噼里啪啦的声音。
那个声音像是高度模糊浓缩版的“我爱你”，虽然她只听到了“啊”，但她就是想这样相信。
她冷笑了一下，耸了耸肩，低头，看向那些被扔下来的东西。
昏暗中，它们的光滑的外壳反射着星星点点的光亮。
啊——好多好多的打火机。
“真是个渣男，渣得彻彻底底。”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弯腰捡拾着地上的打火机。
她还时不时地擦着自己的眼泪和鼻涕。
她没计算打火机的熟练，反正她的裤兜已经鼓起。
她慢慢站直身子，忍受着腰的酸痛，随手按下了一个打火机。
强光一下子刺入了她的眼睛，她感觉到一阵眩晕。
她失去了平衡，她向下倒去。
她听到了高声歌唱的声音……
“Tripping out……Spinning around……I\'m underground……I fell down……yeah, I fell down……”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四、蓝色的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