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天下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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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晃动间，李其真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那个夜晚。
那个她失去了一切的晚上。
母亲满脸不甘地望着她，浑身上下都是滚烫的鲜血，在满地雪白里开出荼蘼的花；木娘原本瘦弱的身体在河水的侵蚀下，突兀显示出一种奇异的苍白与肿大，像泡发过久被人遗忘的锦帛，捞起来时只遗下湿润的弧度；还有婶娘、朋友、小丫鬟、农妇女…
她们的嘴巴张张合合，怨恨地盯着她，不论李其真躲到哪里，怎样用身体遮掩住自己都无济于事———铺天盖地的恨与悲化作锋利的啮齿，要一口将她吞噬殆尽。
李其真神经质地扭动身躯，躲开白姜等人的搀扶关心，一下子哭着将身子深深拱下去，一会又大笑着唱起那首诡异的歌谣，不断做出吞咽和呕吐的动作，抓着自己原本乌黑秀丽的长发到处撕扯，嘴里叫嚷的名字更是没有间断过。
她好像再也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并因此终于疯掉了。
世界在尖叫、狂笑、呼啸，誓要压扁它肚中所有人。
可是知晓了全部关窍的闻意却不合时宜地想想，她终于知道这是个什么故事了。
这是织女牛郎。
这段被传颂千年的佳话故事，她前世学的时候也只感觉是感天动地的爱情，长大了后才陡然发现种种不妥之处。
牛郎太无耻了，偷窥别人洗澡，拿走别人衣服，还强迫织女生下他的儿女。
她还记得原版故事里，好不容易真相大白了，牛郎却还要带着一双儿女道德绑架织女，和老黄牛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就指望织女扶贫一辈子呢。
还一个劲直叨叨什么：“你是我的妻！”
“快回来，我是真心爱你的啊，不准跑！”
“不要离开我们！”
这样的鬼话，说什么离了他牛郎这世上就再也找不到他这样的有情人。
呵。
我请问呢，仙女要凡人的真心做什么？
男人的“爱”难道是什么特别稀有特别珍贵的宝物吗？
仙女不要修行要红尘啊？
该死，真该死，都该死。
李房该死，老黄牛该死，四方镇的村民也该死。
说什么“谁得了外来仙女的青睐就能成为贵人”，恐怕他们早就用那等下作手段不知道折辱了多少女修了吧！
闻意捏紧了自己的拳头。
她腰侧的青云剑早已意随心动，剑身急颤，发出阵阵嗡鸣。
讲女性苦难的故事太多了，
闻意想做的，是女性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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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空重叠成功，核心人物失控，大逃杀阶段正式启动。
一、二、三。
厮杀开始。
扭曲的鬼影呐喊着冲向几个外乡人，碧落反应最快，抬手将霜华凌空掷出，剑尖向外打散了第一波攻击。
元嘉侧肩扑身用大连枷棍打灭了背后偷袭的鬼影，拽着碧落来到空旷处好让她施展拳脚。
姗姗来迟的宴楼玉终于跟上了节奏，闭眼勉强克服恐惧的他连甩十四道护身符包裹住众人，加好大面积护盾后又祭无象八卦符，试图在死境中找出一点生机。
经验丰富一些的周谋知道这时候最不容旁人打扰，连忙滚身向前挡住呼啸的黑光，使一套斩天拔剑术，腾骧宝剑挥舞间不断将幢幢鬼影打的节节败退。
季文莱是里面最弱的，他自知不是众鬼对手，于是到处帮忙，这补一剑那插一刀的，还真让他击退了几只实力稍逊的鬼怪。
和他相比，澄心佛子莽撞地简直不像个出家人，这位圣子简直是阿修罗附了身，仗着金光满身一路凭借赤手空拳就捏碎众多拦路虎，动作的同时嘴上还不停念咒超度上天有好生之德，真·物理超度。
于此同时，弓箭手元理充分发挥职业特色，不发一言完美融入了喧嚣浮躁的环境中，找到了一处最佳地形点的他重心沉中，前臂拉到最直，后背发力拉紧弓弦，默数几声后对着最大的那只鬼影就是连射三箭！
“啊啊啊啊啊！”鬼怪嘶吼着，捂住自没有眼白的位置连连发出痛苦的喊叫，这忽如其来的几箭让它痛不欲生，却也更激怒了理智本就所剩无几的大鬼怪！
在它愤怒捶地的动作指挥下，破碎的大地再度吐出阵阵怨烟，很快又和之前打散的怨魂组合再一起形成了新的怨鬼个体，再度尖叫着向她们冲刺。
碧落等人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刚想因为领头鬼怪的受伤松口气，下一个瞬间又见数量更多的鬼怪扑了过来，也都只好屏息凝神，再次冲杀。
在最前头的周谋发觉这一批怨鬼实力较之前的更为强劲，心下暗道不好，脑中浮现的猜想还未说出口就忽见季文莱那边爆发了刺眼光芒！
他倒吸一口凉气连忙要去救人，却见这小子被元嘉踉踉跄跄拽着衣领丢进了保护圈，可是明明救下了队友，她的脸色却不见得有多好。
原来事发时元嘉刚好在那头，眼见季文莱捡漏的情况不对，那明明被澄心捏爆的鬼魂竟然又凝聚起了新的实体，还在抬手间放出来一招金丹期修士的看家本领，料想这小胖子绝对打不过要歇菜，元嘉一个扭身，白鹤亮翅把那只怨魂又击溃了。
趁着新一轮攻击还没来，她把季文莱扔给医修白姜当镖师，告诫他不要再随便冲出去出风头后和周谋远远对视一眼，都知道事情不妙了。
站在高位的元理射完手中箭矢后往后翻身，借霜华挥动时的风力俯冲下岸的同时也扑杀了一层不知何时在天边堆积盘旋起来的飞魂，于其她人奋力杀敌的时刻在空中大喊，“撤———！”
鬼怪们实力越来越强，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都发了狂般冲她们撕咬，几个人连开了几次法招，可是力量总有用完的时候，更别提此处本就灵力稀薄，碧落等人都是将上品灵石灵器捏了再取灵力的，边打边捏，旁边破铜废铁都堆成一座小山了。
无法，八个人开始有序撤退。
这时候宴楼玉终于用完了他那张封印着元婴期实力的八卦符箓，却是以连呕数口鲜血的方式。
很明显，他在法阵层面试图寻找这个即将崩溃的循环可能会有的那一线破绽的举动，也失败了。
白姜急得团团转，也忙得不行，搓外敷草药的手掌就没停下来过，炼丹炉里的药丸也是跟着实际情况一锅接一锅的开，就这样他还能一心三用，估摸着宴楼玉的受伤程度翻找百草箱，找出来几株保命草药硬塞他嘴里。
季文莱武力方面没有太大用处，跟着白姜将药物分发到每一个人手中，并看准了恰当又不会让人觉得突兀的时机将外用药材一个个给人敷好。
一群人勉强依靠倒塌的废墟找了个窝点，战力高的几个人接力迎敌，换着人休息好补充体力。
吊着草药的宴楼玉依旧不敢睁眼，但差不多也了解了现实情况，于是难得丢下他的少爷面子，哆哆嗦嗦开口：“要不，要不我祭天了重开？咳、咳咳，反正我这也因为反噬喘得难受。”
他平时嘴是毒了点，但有正事的时候从不含糊。
见他如此主动，忙着给元理脸颊挑刺的季文莱也连连举手：“我也可以，真的！”
“咳咳咳，你做什么和我抢这个！”
“我也没用啊，还不如换大家一起活呢。”
没等两个吵出来什么结果，碧落皱着眉开口制止道：“不行。”
“这个状态是我们从前都没遇到过的，惹怒了李其真和山海妖，搞不好不会再有重来机会了。”刚换下来的元嘉喘着粗气向众人解释道，因为体力的流失和对手的难缠，她们抵抗的时间大不如前。
可是尽管这样，她们也坚守在了前方第一线，将后背留给同伴，也尽可能让他们再多喘息一会。
一起来的，自然也该一起走。
一个也不能少。
……
随着时间的流逝，每个人身上都挂了深一层浅一层的彩。
连白姜肩头都裹了一层药膏，那是前不久飞行怨鬼突袭时他为了保护体力耗尽暂时动弹不得的澄心留下的。
过去多久了？一柱香、一刻钟、一个时辰一整天了甚至更久了？
不知道，也没精力再知道了。
好累，真的好累，好想闭上眼痛痛快快睡上一觉，可是不行。
昏暗的天漆黑的鬼影地上的裂谷和耳边回绕的哭声都在提醒她们，不可以。
小队里的每一个人都紧绷着脸，只有她们自己知道自己心里想的又是什么。
该死，偏偏是这个时候，闻意也不在她们身边…
要是闻闻／小意姐／姐／闻意／意妹／小闻施主在就好了，她那么多奇思妙想，肯定可以给大家找出一条生路的…
但其实不在这里也好，虽然不知道她现在到底身处何方，怎么样也比现在这个腹背受敌四面楚歌的情况要好…
那只巨大壮硕的怨鬼又开始哭喊着要娘亲了，吞吞吐吐的音节带出来更庞大的怨气，一圈又一圈，要彻底将她们困死这个无名之地。
她们还能等待吗？
而此时此刻，另一个空间内。
闻意将自己散落的头发高高捆扎起来，衣袍裤脚也好好地扎紧束好，整个人目光如炬，像柄即将出窍的剑，蓄势待发。
她与过往数十年一样握紧了手中的青云剑，深呼吸几口气，丹田下沉力量倒灌，手中的利剑紧随其后向整个循环运行过程中最脆弱的方向劈去！
“谁念幽寒坐呜呃！”
“我有迷魂招不得…
“雄鸡一声、天下白———！”
伴随着极清亮一声剑鸣，巨大的冲击波刹那吞噬了整个循环次空间！
“呜啊啊啊呜呃娘娘娘娘娘！”狂躁的鬼怪似乎被背后突如其来的变故整懵了，它呜咽着要艰难转动肥大的吞吃太多怨气的身躯要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忽然被一双手捂住了全黑的眼珠。
挡住了她看向噩梦的目光。
有个声音凌空而来，温柔但坚定有力的在她耳边说。
“不原谅也没关系的。”
“害怕就别看了。
“逃走吧。”
…什么？
“我说你们逃走吧。”
“迷惘、难过、害怕、哭泣、崩溃的时候，是可以逃跑的。”
“你永远走你自己选择的路，同时允许别人走她们想走的路就可以了。”
“剩下的，由我们来保证。”
“一切还有我们呢。”
“我们已经成长为靠谱的修真人士了，我们可以来保护你们了。”
“来，一起走吧？”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天下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