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返场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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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登基前的最后一晚，舒令仪不出意料没睡着。
因风雨飘摇一切仪式从急从简，但登基典礼的筹备速度之快还是出乎了舒令仪的想象，在三朝元老南嬷嬷的指挥打点下，一切都在第三日正式开始。
不过也正因如此，嬴殷、闻意等人没有立刻返航，而是暂且留下几日时间，要等参加完五州新任王君的登基典礼后再乘坐两艘往界云舟回修真界。
说起来，祭殿一别后，这两日功夫舒挽月都没看到闻意、元嘉等人，一则她自己新官上任三把火，忙得不可开交，二则修士们那边似乎也出现了什么棘手事宜，所有人都窝在一处讨论解决问题去了。
午夜将至，眼下挂着两团乌黑眼圈的舒令仪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滚了两圈，又把自己从锦衾中埋入又钻出，却实在没有丝毫困意。
眼看还剩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特意为新王君梳洗换衣的侍官们就要敲门上阵，舒令仪认命地叹息一声，知道内心紧张忧虑的自己今晚是睡不着觉了，她干脆披了件外袍坐起身来，下床开门，慢慢在王府内随意溜达踱步。
轻柔月光下的凤头钗展翅欲飞，舒令仪伸手摸摸它光华依旧的翅羽，内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竹叶婆娑，万籁皆寂，舒挽月数着星星的倒影前行，不知不觉走到一间较为偏僻的小院。
院子里有一颗很高大的榆树，翠绿叶脉层层叠叠，遮掩了抱臂斜倚坐在树干间的少年剑客。
那人半遮半掩在月华与树影之中，看不清究竟是何面貌，只是周身气息凝实而祥和，随着荡秋千的风灵温柔飘动。
云层浮动，月光倾洒万物，借着这么一点刚巧光亮，站在树下的舒令仪抬眸，倚在枝间的少年人低头。
“你怎么在这儿？”
两人同时惊喜地叫出声来。
“我闲着无聊出来走走，你呢？”
被点到名字的闻意笑容满面，轻快点了点头，又调整了一下身姿，空出些位置，这便邀约到：“我也是———上面风景还不错，一起看看？”
她将手臂横搭在枝头，懒洋洋地向仰着头的舒令仪伸出刻满华密剑纹的青云剑鞘。
舒令仪欣然应允，在战场上切切实实滚过一遭后，她如今的身体素质已经到了能叫人刮目相看的程度，见闻意好意放下剑鞘，也不拒绝，扬手借力一跳就与之肩并肩了。
闻意看在眼里，自然暗暗满意点头。
这时，她注意到舒令仪头上斜坠的一只单薄发钗，眼神闪了闪，终究没多说些什么，也没贸然伸手去触碰两位舒君的遗物，只是沉默半晌，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转动手腕，在千金储物手镯里找啊找，好半天翻出来一个制作轻巧美观的大盒子。
“这是何物？”舒令仪好奇问她。
闻意双手翻飞解开上面附着的闭锁阵，神秘地朝她眨了眨眼睛：“等会你就知道了。”
箱笼打开，见一盒火红灵光饰物。
有花钿数枚、小钗，啄针若干、一对手镯戒指、一双掩鬓和耳坠、一支分心、一只挑心…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顶阁匣中的长簪。
簪身整体雕刻成一只火凤凰的模样，嵌金镶玉，坠宝石羽，用如今已经绝迹的舒州特产火灵矿石作其凤凰飞尾，端的是富贵雍容，光华万千，见之不能移目。
舒令仪陡然见着这份华贵之物，竟忽生一股亲切熟悉之感，口中语句回旋流连，居然半天不知道说些什么。
“还好把它带过来了，”闻意晃晃盒身，听见里面金玉环佩的碰撞之声时愉悦地眯起眼睛，笑到：“你可识得此物，噢，你今年还小，定是不知道这饰品来历的。”
闻意如此这般细细为舒令仪讲解一番，末了总结到：“此番逗留太久，待明天你的登基典礼结束后我们就要离开，过几月，你的及笄礼我不一定能赶上。”
“这是当年挽月道君送我的十五生辰礼，如今两位道君相携而去，我便将此物赠还予你，不必推辞，如今也算物归原主，借花献佛了。”
看出她神色动摇，似乎还怕舒令仪借口不收，闻意连忙补充：“你亲缘浅薄，回想之时不免徒增烦恼，你我之间既有这一场缘分，也不知临别时刻，可愿我为你披发环钗？”
凝视着这根凤凰红玉簪，舒令仪沉默良久，忽而眉头一松，眼眸微弯，笑意盈盈，答她：“自然是愿的…阿姐。”
她轻轻唤她一声。
闻意忙不迭应声，正要高兴，却见对面的舒令仪眼眶发红，双手紧攥什么物件，好半晌才哽咽开口，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好巧，我也有东西想送给阿姐。”
她将手掌摊开，闻意一眼便瞧见那只剩下指节长的一节白刃剑骨。
“这如何使得？！”
闻意慌忙阻止舒令仪拿着剑骨往青云剑底下坠着的剑穗处捆绑的动作，连声制止：“你这是压力太大不省人事了？这可是挽月道君为你留下的唯一念想，不好生保护着珍藏，反而拿出来风吹日晒可怎么行，快，放回去！”
这个时候的舒令仪却执拗地过分，连天生神力的闻意都没扳动她的手腕。
舒令仪既像在笑，也像在哭泣，但她只是慢慢的，慢慢的说：
“这是我亲自打磨而成的剑坠，牢系在青云剑上，也算了了娘亲游遍万里河山的心愿———舒州的风景总归一成不变，她不喜欢这里。”
她抬眼看向神色慌张的闻意，嘴角勉强勾起一抹笑意：“阿姐，以后要常回来看我呀。”
闻意无言，只怔忪望了这个失去所有亲人、往后要独自前行一百年路途的孩子许久许久。
后来，在榆树底下埋着的酒坛边，她听见自己的回答，因为一杯接一杯的对饮显得豪情万丈，又有些漂浮不定。
“我答应你，仪妹。”
“带着你们的这一份，一起走吧。”
“那么说好咯？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
顺利排解完心中苦闷后，两人的神态都放松了不少，趁着这个花好月圆的间隙，闻意想起来一些好玩东西，特意把在青云剑中舔毛梳树叶的春秋唤了出来，当然附赠一只终于恢复正常、天天就知道吃和睡和玩的暾暾。
这个小家伙倒是不认生，午夜毕竟更深露重，舒令仪身子骨不比闻意，自然是越暖和越舒适，于是小肥鸟一骨碌就滚人家怀里撒娇卖萌去了，丝滑得很，差点把细细一枝的春秋撞了个倒卯。
闻意见状轻斥暾暾两声，连忙抱住春秋开始轻声细语地哄，做家长的可不能偏心，特别是在二胎犯错的时候，这点她可有经验了！
春秋重重哼哼两声，自诩年长百岁不和小妖怪计较，只在原地晃晃脑袋，头顶不知何时发芽一朵白色茉莉，随着它动作颤颤巍巍地绽开花骨朵，一瓣一瓣慢慢舒展身返场中姿，是夜风里格外沁人心脾的清新味道。
舒令仪没怎么见过这只来历神秘的茉莉花妖，闻意不说，她自然也不会刨根问底地问，只是对它友好温和的笑了笑，很感兴趣地说：“阿姐，你说的是怎么个好玩法呀？”
面向春秋，她的语气里充满鼓励和期待。
闻意笑眯眯地“嘘”了一声，警惕地四下望了望，确认嬴殷四长老她们没功夫管到自己这边来后，才将声音压得极低，告诉她：“一般人我可不说嗷，你仔细听好了！”
“嗯！”
“是这样，”闻意摸摸怀中小春秋头顶的茉莉瓣，解释道：“我这灵宠有个特殊技能，能将人拉入梦中陷入循环。”
“之前你也看到了，它冲上去一口气便将那魇寐残躯吃了个一干二净———我拦都拦不住———它的能力因此得到了进化。”
“从前它只能捕捉特定人士的灵魂，有很严苛的触发条件，死去之人能做的梦也不过噩梦一场；不过如今只要有贴身信物，它就能拉活人白日做梦，梦境全随它心意而动，而且施展对象的范围也扩大了许多，配合暾暾金羽使用，能招魂引梦。”
也就是说，摒弃那些有缘无缘神秘莫测的前置条件，把舒挽月和舒依禾留下的凤头银钗和暾暾的异色金羽一起点燃，春秋就能在一旁抓住时机，唤回两人曾遗留在这片大地上的最后一丝魂灵，并让她们进入梦境中以另一种方式了却夙愿。
这个想法在理论上可行，只是闻意并不知道舒令仪的态度，她会想让亲人们彻底安息吗？还是放手尝试？
闻意提出来这一赔偿她们人生大好光景的弥补方法，而决定权全在舒令仪。
“这还用说！”
闻意还在这里犹豫不决，那头被征求意见的舒令仪简直被当头大礼砸晕了头，态度兴奋到只差当场跳起来欢呼的程度，毫不犹豫给出凤头银钗，又唤人在即将焚烧干净的荆方观的遗物中随便拿了一件，全数推给了闻意和春秋。
于是，荆方观尚未消逝的混沌残魂就这么被抓进山海妖梦境中饱受煎熬日日磋磨，而一生战绩彪炳的舒挽月和智多近妖的舒依禾，则快快乐乐地体验了从前所不能想象的，各种各样的人生。
作者有话说
第184章 返场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