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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晚了 ...

  •   丹青笔墨一挥洒,刀剑斧戟齐来到。

      舒家军有自己的战局,舒令仪不打算麻烦临冬姑姑她们,也渴望在战斗中磨砺意志锤炼身躯,因此果断率先出手攻击。

      七七四十九个人影从丹青卷中浮现,一组持刀戈前进,一组拥盾牌后退保护持笔人,还有两组作为侧方伺机而动。

      天罗地网在她笔下徐徐展开。

      舒家世代习武,最喜大刀,舒令仪却另辟蹊径,选择成为一名丹青修,若是真有所成,后期执笔画牢灭百万敌军也不在话下,可惜她如今只是个筑基后期的小修士,在战场上滚了一圈倒是掌握不少杀人技巧,可惜还是不够。

      她面对的是两个积威甚久的分神大能。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动你?”

      舒依禾眉目狠戾,抬手就拧断三个人俑的纸脖颈,看向舒令仪的目光不带一丝温情:“一而再再而三的警告过你,还真以为我是你母亲,无条件忍让包容你吗?!”

      舒令仪没有退让,直视她:“我只是在争取我应得的。”

      舒依禾偏过头去,没看她那双漂亮的令人生厌的眼睛,冷哼一声,弯玉雁翎刀应声而动,擦过荆方观腰侧血肉向舒令仪而来。

      舒令仪试着对上她周旋了两招,抵挡不住,于是提前布下的天罗地网有了大用处,带着人跑到了数米外的另一头,离两件宝物都有点距离。

      见她还算识相,舒依禾决定先杀老是坏她好事、此刻已快疯癫成魔的荆方观。

      她们两个皆是分神修为,双方都抱着让对方去死的决心,厮杀起来刀光剑影,拳拳见血。

      “朱雀神降!使八荒皆焚,灵缚无根!”

      朱雀神火应召而来,在他手中幽然而生,初时只有极渺小一朵,顺着风向蜿蜒前行,却在触及舒依禾时轰然爆裂!

      舒依禾面无表情地削掉自己触及火苗的一小块皮肤,挽手踢刀,眨眼就向荆方观冲刺。

      荆方观后退几步,神火再燃,被他一股脑全部揉成团扑向舒依禾,她也不避,持刀在前,来一个火球就砍断成两半,来一双就串在一起大力反掷回去。

      她砍杀的速度当然要比荆方观捏造的速度快一些,男人无法,只得暂时退让避开她的刀锋。

      这一下让舒依禾抓住机会割向他咽喉,不过荆方观只是假意退让,又如方才一样来了个金蝉脱壳,舒依禾要翻身去拦,荆方观背后一直被他藏着的神火炼狱终于成型,替身的稻草壳一落下,瞬间让火焰燃得天高三尺,将舒依禾吸入其中,不知生死。

      此招范围大且持续,有概率对落入炼狱中的敌人造成混乱伤害,猝不及防下至少也能困住舒依禾五个呼吸的时间。

      荆方观就趁这几个呼吸的时间去捡两件宝物,他一弯腰一抬头,人已经在正州玉玺附近,眼看锦匣触手可及,忽感背后一阵凉意。

      荆方观下意识就地一滚,心中不可置信,恰巧这时天上霜华剑主已经挣脱开束缚,掉下来好几条粗壮的魇寐触须,荆方观心目中已经是怕极了这个东西,只好将身体又远挪几步,彻底捡不到玉玺了。

      舒依禾脸上有血疤,人已经旋风扫地作环步状再度杀来。

      荆方观被她的态度惹火,干脆放弃神火也随手夺了一把大刀与她面对面相敌!

      他当然自信过了头,很快就满头大汗狼狈不堪,气喘吁吁时又冷不防被角落里蹿出来的舒令仪刺了一剑,简直气得发狂。

      舒依禾看她一眼,没吱声,信手前行身体平行,单脚抬起跺地大力一劈来了招猛虎下山,荆方观躲闪不及,腰窝一痛,已是血流不止。

      伤上加伤强弩之末,他心率因此不断加快,呼吸过度,汗水从发间滴落,模糊了眼前光影。

      荆方观清楚地感受到血液从身体中不断流失,肌肉不断跳动收缩,他控制不了四肢,躯干一软,已经单手撑地。

      炽焰焚风再次袭来,隔开了两人一段距离。

      舒依禾正要乘胜追击,荆方观却在此时顶着一头汗水忽然大哭:“我从前对不起挽月,如今死在你手中,也算是向她谢罪了!”

      他的声音相当嘶哑难听,舒依禾冷不丁听到她人名字,原本持刀的手果然停顿一会,厉身斥到:“还不快受死!”

      荆方观居然呜咽着落下一滴泪,像忽发恶疾意识失常般喃喃自语:“是我对不起挽月的一片痴心,我错了。”

      舒依禾不由得停下手中弯玉雁翎的动作,轻声问他:“你错哪里了?”

      像每一个吃了苦后幡然醒悟的男人,无颜面对早逝的前妻,荆方观捂住脸大声哭泣,双膝撑不住般下跪,脸色苍白,言辞恳切,追悔莫及:“我错付了她对我的爱,我醒悟得太晚了,我简直太不是人了。”

      舒依禾面上一片冷硬,声音里却带着显而易见的畅快,和他废话一大堆:“可笑,这关头你和我讲你醒悟了?你他爹涕泗横流有什么意思?在这哭给鬼看呢?”

      “你能怎么弥补她,去死吗,你不敢吧!”

      “既然如此,我便做一回好人成全你!”

      话语刚落,刀剑已经袭来。

      荆方观看起来很心痛的样子。

      十分生硬的演技,但已经够了。

      舒依禾见他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不由产生一丝狐疑,手中弯玉雁翎慢了一瞬,男人就抓住这一瞬生机擒住她手臂,在将人套上一圈神火禁环的同时召唤出如流星般的天外陨石,一股脑往她身上砸去!

      撞击、裂响、爆炸,舒依禾的身影彻底在天火中燃烧!

      皮肤迅速被烫出一个个小鼓包又炸开鲜红肉汁,面对骇人温度,心脏病态地大功率起舞,滋啦作响的声音中,全身皮肉正在以极快速度融化,露出被烧焦的森森白骨。

      她一声不吭地承受痛苦。

      【舒挽月、舒挽月、舒挽月】

      她总是在极度痛苦的时候无声重复她的名字。

      这温度让她想起她们分别前的最后一段时节,似乎和如今一样,也是春末夏初,河水已经有干涸的迹象,藏了许多年的蝉提前破土,向世间宣告这将是难捱的一个盛夏。

      后来隔了许多年,她接到她的死讯,握住她已经青白僵硬的手掌时,舒依禾不止一次想到舒挽月临死前可能面对的光景。

      那时,她心中也藏着这个骇人温度么?

      林花谢了春红。
      太匆匆。
      眨眼又快是繁盛夏季了。

      可是舒挽月,落到如今这个身死道消后世渺茫不见人的后果,都全是你自缠自锁!

      她无意义的伤春悲秋一番,忽然在疼痛中惊醒,她这是在干什么?这可是在夺权,不是稚童儿戏,怎么能放任自己又陷入长久折磨的遗恨情绪中去?

      她绝对不会重蹈那可笑的覆辙!

      她决心振作起来,帮助男人为迟来的悔恨“赎罪”。

      痴缠了这么久,终于也该有个了断。

      朱雀神火的红蓝焰苗沿着地面的血液扑向玉宇楼阁,从墙上的红砖开始数着格子开疆扩土,被殃及的人群像头一次上岸的鱼暴露在过热的空气中,暴突着双眼不断扭动笨重的身体退后,浓烟滚滚,在哭喊哀鸣的背景音里,火焰肆意强大,要世界臣服在它的可惧威压下。

      舒依禾在熊熊燃烧的朱火中放声大笑。

      声音高昂,气势饱满。也许赤裸着身躯,也许披着一身已经焦黑的华贵凤袍,也许被炙烤的皮肤比甜酥上的糖霜更虚浮,也许一层人皮已经化作脱骨的红肉,但是谁管它呢,她就是要笑,就是要高歌!

      她要为自己的野心奉献一切,得到一切!

      琉璃罐中的鱼群忽然集体停止摆尾,空气中有不自然的微微扭曲———赖以生存的氧气正在逐渐稀少,先是被火焰掠夺,很快又被更强大更权威的存在凌虐带走。

      是谁在破坏他们赖以生存的美好家园?

      那个女人。

      手掌攥拳,遗留一根中指长扣对天问,槁骨腐肉在火海中化为灰烬,那一直长伸的手指尖忽而金光一现,瞬引灵雷。

      妖异的暮紫色不知何时堆积在了不甚光明的四方天空中,云层中电光轰鸣,雷雨纷纷,似乎积极酝酿着一场溺死鱼群的大雨。

      轰隆!

      第一颗雨蓄谋落下,紫色的电光燃烧在舒依禾的指尖,顺即落满全身的刺骨疼痛!

      没有喊痛,原本枯木死灰的身体像是忽然逢春,灰烬中爬出一只浮动着精粹灵力的手。

      白椿年纪还小,用尽全力把暂时昏死过去的暾暾动用秘法搬到最高处后一抬头,就看到了这令人悚然一惊的场面。

      她惊诧地问身边跳下来保护一人一兽的霜华剑主:“舒君这是怎么了,她扑灭不了身上的神火,所以想引水来浇灭吗?”

      碧落慎重地摇了摇头,骨骼血肉错位扭曲许多,她的身体却还是没有佝偻,眼睛一错不错盯着火海中的女人:“不对,荆州前王君和她同为分神大能,男君的修为比她本来就高一个小阶层,朱雀神火又有额外附能特性,她没有这么大的能量硬对着干。”

      “恐怕…”

      还在天上压制魇寐的合欢护法有气无力地接上碧落的疑问:“恐怕,她这是要渡劫了。”

      勘破大道以证雷劫,九九八十一道雷劫过后又是一个崭新有力的威猛大女子,这本来是很值得庆祝的一件喜事,可现在是在生死存亡的战场上。

      舒依禾没有任何准备,在内忧外患周身没有护法,也没有安全环境的情况下一脚踏入从分神初期到分神中期的雷劫中,这很难说是一件好事。

      她不可能一边抗雷劫一边杀人夺宝,除非出现奇迹,然而谁都知道命运是注定了的。

      “我们要去…?”

      白椿嚅嗫着开口,很犹豫的样子。

      碧落按着腰间鞘中霜华,轻轻摸了摸眼前大鸟光泽暗淡的皮毛,看过来的眼神无悲无喜:“轮不到我们。”

      说话间已经轮到了第十道雷劫,紫中带金,一路火花带闪电轰然下坠!

      这次,火海中的那堆灰烬久久没有动静。

      一柱香时间过后,一直躲在后方观望的荆方观大喜过望,雷劫中修士扛不住最终抱憾西去的海了去了,他觉得舒依禾在如此仓促的情况下肯定也没有反应过来,一时阴沟里翻船再正常不过,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他从人群中挤出来,谨慎地朝那堆漆黑物体中走了两步。

      正规雷劫其实并不允许使用任何法器工具或者借助外力帮忙渡劫,一道两道都须得渡劫人慢慢熬过去,方在这个漫长过程中涅槃重生,重塑金身;旁人也最好不要接触正在渡劫中的修士,轻则天道觉得两人动机不纯雷劫翻倍,重则两人可一同在晴天霹雳下身死道消,携手去往西方极乐世界。

      荆方观不想被雷劈,其实自从他掌握晋仙丹这个财权秘诀后他就没有渡过雷劫了,此丹这么受人追捧不是没有原因的,事儿少功效好,睡一觉起来劫雷就默默消散,岂不美哉?

      不过保险起见,他还是得亲自为他名义上的续弦收敛尸骨———万一这堆残骨还能废物再利用呢,挑挑拣拣又能成一枚无敌晋仙丹,最后成品即使是最次的黑色,他也认了!

      火势小了一些的朱雀神火海自动为主人分出一条通道,荆方观赶走几步,隔着五六米的距离观察头顶的雷劫好一阵,颤颤巍巍矮下身去,试探性地伸手———

      啪嗒。

      手指关节粗大有力的白骨掌抓住了他布满冷汗的掌心。

      轰隆、轰隆、轰隆!

      等待许久的天雷抓住时机,连降数道雷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直养尊处优的男人怎么可能受得了这等非人苦楚,当下惊叫着想要跳开,谁知那只白骨掌像是吸盘般牢牢抓住他不放,荆方观甚至能感受到皮肉化开在他掌心的粘腻感觉。

      “你疯了舒依禾,放开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这样干只会让自己更难捱,雷劫可是会翻倍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放开我,放开我,放过我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不想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晚了。”

      那人终于又大笑起来,语调如情人呢喃般温柔甜蜜,却又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在范围越来越小、温度越升越高的火势中看起来诡异无比。

      “冥雷开路,你安心下地狱赎罪去吧。”

      “最好,祈祷下辈子不要再遇见我。”

      “我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不死不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5章 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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