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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失雁07 ...

  •   三月中,吴邪开始戒烟。
      一个是他咳得实在厉害,再有就是胖爷总在跟前念叨,他烦得狠了,干脆戒了。
      回南天湿气大,戒燥,胖爷说这会儿戒烟,人能好受点。
      吴邪倒是看起来挺平静的。
      我折了两棵葵花抱着去问胖爷,“你和吴邪认识这么久,那你知道他从什么开始抽烟的吗?”
      胖爷抠出葵花籽来尝了一口,感慨道,“那可有年头了。”
      我拎来茶壶蹲在他旁边,“展开说说。”
      胖爷续上茶水,看了我一眼说,“见过山吗?”
      “见过啊。”我说。
      胖爷笑着说,“那东南西北能叫上名字的山有多少,你知道吗?”
      我摇头,“那么多,谁知道有多少。”
      “那胖爷要是跟你说,这么多山,有一个人不光知道,还去过,你信吗?”
      我想了想说,“不能吧,就算是住在山里,每天都跑着去,都不一定转得完吧。”
      胖爷笑开了,说,“是吧,胖爷以前也不信。”
      我不懂他这话什么意思,我还想再问问他,这些山和吴邪有什么关系,结果被人给打断了。
      生人上门,我送茶点过去,进门撞见对方给吴邪递烟,吴邪默不作声接过来放在案头上,直到晚饭前都没动。
      我把这事儿说给胖爷听,胖爷把葵花籽和着之前晒的南瓜子倒进盘里,让我吃完饭摆在桌上吴邪顺手就能摸到的地方。
      我放好后暗戳戳瞧了一阵子,吴邪不为所动。
      我出去问胖爷,“能管用吗?”
      胖爷说,“不懂了吧,这叫有备无患。”
      果不其然,到了后半夜,吴邪烟瘾上来,顺手从里头抓出一小把……唯一不好的就是,这两样东西闲了吃着打发日头,烦的时候吃了上火,胖爷贴心的烧了好些天的苦瓜,也没压住吴邪的心火,最后去中医院开了几副药,才稳下来。
      那段时间,进进出出的人较以往密了许多,王盟不在,吴山居大事小事都得过吴邪的手,胖爷前天还感慨说,咱这一走,你这也不找个人顶上啊。
      吴邪说,那找人也不是一天两天说找就能找到的。
      我觉得,他在等王盟回来。不过也说不准,或许是我想多了,又或者,是我希望王盟回来,就像我希望吴邪没有找别人顶上是因为他相信王盟还会回来,是我希望他还在等。
      胖爷把茶壶递给我,小声道,“王盟还是一点信儿都没有吗?”
      我摇摇头,没有。

      又过了些天,坎肩和哑姐从长沙过来跟我们汇合,胖爷花五毛钱打印了张“室内禁止吸烟”贴在门口,哑姐瞧见了,还半信半疑的问说,戒了?
      吴邪递过茶去说,对,有段时间了。
      哑姐捻着细长的茶花烟说,戒了好。
      转身把烟掐了。
      坎肩端着豆花和烧饼走过来,看我盯着哑姐的烟出神,拿勺子敲我脑壳,“小小年纪怎么不学好啊你。”
      我怕惊动哑姐,不敢大声,只能捂着脑门小声发作,“你干嘛!”
      坎肩放下豆花,把烧饼撕开分我一半,“给,擦擦口水。”
      我接过来咬了一口,偏过头再去看,结果被坎肩挡回来,“看什么看,好好吃饭。”
      我以前听人说,哑姐是靠着三爷的关系做起来的,但只是听说,并没有见过他俩相处时的样子,也没有当真过,今天倒是破天荒想起一件旧事。
      我是二爷带进吴家的。刚到老宅那会儿,还有点认生,闲了就跑到能看见二爷的地方晃荡,三爷最后一次来老宅那天我忙完照例晃了过去,京叔说二爷他们在谈事情,不让靠太近,所以一开始我只是在院里看着,后来二爷招手让我过去,我才小跑过去,靠近后听到三爷说二爷这烟抽得文气,没劲。他说完,用拇指和食指捻起烟凑到嘴边抽了一口,烟气散开,三爷说,你得这么抽。
      三爷夹烟的动作,和哑姐一模一样。
      我想八卦,于是唯唯诺诺的问坎肩,能不能八卦一下,坎肩拒绝了情报共享,并警告我说,多吃饭,少说话。我忍不住冲他竖起大拇哥,继而沉默的啃起烧饼。
      坎肩吃着吃着又停下来,抬头盯着我问,小三爷怎么突然要戒烟了?
      “突然吗?”我觉得他问得有点奇怪,“还好吧,都有段时间了。”
      坎肩低下头去,看着碗里的豆花说,“那还就。”
      我强调,“那当然好!”

      本来觉得形势大好,隔天,吴邪就去街口买了几条白沙烟回来。
      他倒是没想瞒着谁,买回来随手放在书房的置物架上。
      回南天潮气重,我们这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烟丝不防潮,就这么放着可惜了。
      我想收起来,放到他看不见的地方。
      吴邪把右手的茶碗换到左手,掏出手机看一眼,说,“不用收。”
      那个时候我还以为他要把自己当成直钩下的鱼,借此来锻炼意志,虽然这想法听着邪乎,但吴邪干得出来。我也不是要多事,就是当下觉得戒个烟,不至于搞成这样,所以才捋着鸡毛掸子上的鸡毛,走过去鼓励他,“你这样不行的……”
      自以为是的开口,话没说完,对上吴邪的视线,还以为惹他不高兴了,等了等,发现他可能不是这个意思,于是问他,“怎么了?”
      吴邪顿了顿说,“走之前,要不要回去看看?”
      “嗯?”我有点意外。
      话音未落,二爷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吴邪那手机漏音,我在旁边听见二爷让吴邪走之前回老宅吃饭。
      二爷说,“就吃个饭,误不了你的事儿。”
      吴邪没应,转而说起别的,手上的茶拿起又放下,我还以为那茶凉了,想着去外间拎一壶新的来给他续上,刚放下鸡毛掸子,就听见他缓声道,“二叔,这些年,辛苦你了。”
      二爷沉默了几秒,喊了一声吴邪,然后道,“这次不成就下次,下下次,做什么都得慢慢来不是……”
      吴邪笑了一下,随手从果盘里摸出一块水果糖来。
      “嗯。”他心不在焉应着。
      我是在那个时候感觉到的,感觉到,吴邪他其实很寂寞。

      两天后,我们启程去长白山,走之前,那个姓霍的姐姐又来了,她来的时候带了一盆养得极好的茉莉,说是顺利的话,等我们回来正赶得上开花。
      吴邪嘴上说着不喜欢,却养得极用心,胖爷说,虎头茉莉养好了能卖不少钱呢。
      后来,王盟花了不少钱把吴山居那棵养成树的茉莉带去了长白山,二爷问他要做什么,他说准备在那儿做个基地种茉莉。
      二爷说,物竞天择,适者生存,长白山那么冷,不适合种茉莉,你这不是瞎折腾么?
      王盟说,谁知道呢。
      后来两年,时不时有人提起,说吴山居的掌柜在长白山种出了茉莉,也有人说,他种的不是茉莉,是山茶。
      那会儿已经很少有人会再提起青铜门了。
      有时候我会觉得连那个夏天都只是我春日末贪睡时做的一场梦。
      梦里长白山浩浩汤汤的风雪停了,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人从青铜门里走了出来。
      醒来望见门口那株扦插后活下来的茉莉,嗅到空气中似曾相识的花香,还是会为了那个充满了后会无期的冷夏感到心痛。
      彼时,脑海中最先浮现的总是那晚吴邪靠在桌前的情形,绿色的水果糖在他指尖打转,二爷说,吴邪,这次不成,还有下次,下下次……那种不知道该称之为坚定还是病态的执着,那种不被外力侵蚀的独属于一个人一件事的惆怅募得从完全闭合的磁场中溢了出来。
      我又听见了那个声音,他说,他没有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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