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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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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结束后不过十日,战神再一次被众仙声讨。
究其缘故,则是因为骁河看管不严,让这重犯闯出了北天门,还闯进司命星君府上,盗走天庭唯一一根长命香,最后逃去了冥府。
长命香,一根香,就是十万年寿命,
于凡人而言万分珍贵。
可对于神仙来说,却似鸡肋,是以整个天庭也不过就这么一根。
那冥府为六道轮回之重地,酆都城外又有阴火环绕,并未归属天庭管辖,玉帝只得派天庭仙官去交涉,意欲让其将此人交出。
然而十殿阎罗并不放人,且言谈奚落,并不留情。
玉帝大发雷霆,恼羞成怒之下,将骁河缷去甲胄,打入天牢,受雷刑百道,择日处刑。
这日之后,清毓仙子紧闭仙宫,万事不顾,陆涸泽则开始准备酿酒。
雨神所言不差,他是巫族余孽,为达目的,本就可以不择手段,更何况,是背弃他人呢……
刑台之上腥风血雨,最中间的青铜巨柱上悬吊着一个身影,铁锁穿过琵琶骨,神骨已被生生从体内剥离出去,血水淋漓落满地,再沿着白玉阶流下去。
滚烫炽热,尽显荼靡之色。
那位总是一人镇守北天门,威风凛凛的战神大人,现如今,却面色苍白的垂着头颅,玉白色的发带上血迹斑斑,后又被风雷击落,墨发滑落肩背,遮盖住了整张脸。
像极了一头被拔去爪牙,抽筋断尾的苍龙,狼狈的有些可怜。
行刑官离去之后,邢台上出现了一个眉眼清俊的少年,
他踩过地上残留的血水,来到奄奄一息的战神面前,随即在脸上随意一抹,在骁河惊愕的目光下,露出一个恶质的微笑。
只听那张与战神一般无二的容貌温和有礼道:“小仙在战神巡视天河之际,将那孙悟空被压在花果山下的事情告知给了那姑娘,再借这副样貌为她扫清追来的天兵,助她盗取长命香,这一番折腾下来,着实费了不少功夫。”
骁河脖颈处青筋暴起,他挣扎着起身,却受限于缠绕在身上的锁链,咬牙切齿道:“是你,是你放走了袅袅。”
众仙深知玉帝忌讳,皆将她称为重犯,
唯有骁河,总是清清淡淡的一声袅袅,语如风雨一道,吹过池沼,渐生荒草。
陆涸泽在他面前蹲下,他手上拎着一把凹槽深刻的长刀,他变回自己的样貌,甚至,他还特意将巫族独有的纹印显露出来。
面对骁河的怒视,陆涸泽不为所动,平静道:“我酿的酒还差一味酒引。”
“与我何干?”骁河怒喝。
“战神有所不知,只要用欢喜之人的心头血做酒引,再配以天山莲,四时雨,就能酿造出最好的断情酒,比之月老阁的忘情水更胜一筹,且万法无可解。”
骁河不明所以的望着他,不知他此言何意。
陆涸泽轻笑,忽然一把按住骁河左肩,指掌狠狠压进犹自渗血的皮肉,猛地将其掀翻在地,刀尖抵在他的心口处,语带凉薄:“战神不明白也无妨,等小仙取了心头血,你也就入轮回了。”
总是威仪的战神没了盔甲,身形虽说仍旧高大魁梧,却也因为雷刑而虚脱无力,也就被那柄刀轻易的穿透了胸膛。
一道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彻整座天庭,上神若死亡,天地自然会有所感应。
无数仙者惊怒交加,飞速向刑台赶来。
陆涸泽已无所畏惧,他拘起满掌血水,步履踉跄走下刑台,随即仰头哈哈大笑,这笑里带着千百年的悲苦愤恨,使得肺腑震颤,痛不欲生,却又止不住半分。
在去见师傅之前,他特意换了一身干干净净的衣袍,带上了自己酿的酒。
清旒仙子闭目坐在蒲团上修炼,闻声睁眼,一双玲珑目,清冷如霜雪,见到面前的首徒后,渐渐添了暖色。
陆涸泽在她三步外停下,将酒坛提起,笑道:“徒儿为师傅酿了一坛酒,想请师傅品尝。”
清毓仙子道:“取名字了吗?”
“取了,名叫无忧。”
清毓仙子敛目:“为何叫无忧?”
陆涸泽字字清晰:“这坛酒,我用了天山莲,四时雨,还有……战神的心头血。”
清毓仙子愣愣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豁然站起,却又不可置信一般再问一次:“你说什么?”
心头血?何为心头血?
挖心取血,凡人自是不可活。
神仙呢?
心脏牵连灵脉万千,若是在取心头血时稍有不慎,毁坏灵脉,又怎能逃脱一死?
她失声道:“你为何如此?他现在……”
“死了,我杀了他,”陆涸泽从容打断她的话,一把撕开酒封,半倾壶口,仰头将琥珀琼浆灌入口中。
他喝了一口酒,走前几步,然后紧紧攥住清旒仙子的手,将她扯进怀中,强行将那一口酒哺喂进去。
清毓仙子满眼惊骇,未及反抗,便昏睡了过去。
陆涸泽捞起她摇摇欲坠的躯体,目光越过她的肩头看向滚落在地的酒坛。
师傅,自你收下我时,天庭众仙都说巫族罪大恶极,不配成仙。
你为我据理力争,但其实他们倒也所言不差。
如此欺师灭祖,可不就是罪大恶极。
他紧紧揽着师傅,看着天兵天将闯进殿中,为首之人头戴玉冠,通身矜贵,是一身冰肌玉骨的好模样。
陆涸泽最后一次紧紧抱了一下怀中女子,随后将她递送过去,唇角张了又张,却只是说出一句:“雨神,望你信守诺言。”
雨神接过心心念念千百年的女子,再次醒来,她会彻底忘了骁河,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于是他道:“如你所愿。”
他身后天兵无数,刀枪剑戟,直指少年。
他被散去修为,打断手脚,扔下了堕仙台。
堕仙台的飓风并不冷,只是痛,痛入了灵魂。
一年后,山穷水尽之地,下了一场大雨。
无数巫族望着天雨,等衣衫湿透,才真切反应过来,这是雨,是巫族许久不曾见过的雨,他们在疾风骤雨中喜极而泣。
而这时,他们还不知,这样的雨,在此后,每隔十年就会再有一次。
离开第七殿的那日,奉天手上提了三坛酒,一曰荣宠,二曰权谋,三曰孤舟。
他怀中还有小小一坛,曰匆匆。
“未曾后悔吗?”他问老人。
老人撑着拐杖,摇摇头,又点头,最后风轻云淡的笑了一笑,并未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