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消亡史》爇之

6、有神仙

　　“呵呵，米米，快，听话，叫叔叔！卫叔叔！”母亲笑颜如花，难掩女子的娇羞，她好像一下子年轻了十岁，蓬松的淡蓝色高腰长袖布裙，衬得她像天上的白云一般轻盈，许久不见微笑的脸庞，开始有了唇彩，眉毛也黑黑的弯弯的，脸颊也白里透红；
　　“呵呵，别逼他，第一次见面，小孩子认生不好意思！呵呵~”个头不高的中年男子，也笑得满面红光，也有些许的不好意思，但他和母亲就像被双面胶粘在了一起，是很自然的一家人，米米看着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母亲张开怀抱半弯着腰示意她过去拿礼物，米米却觉得母亲张开的双臂像是开闸的水库，水流扑腾而来，将她这只没有桨的独木舟推得更远；
　　“米米！要听话呢！你卫叔叔很忙的，还要单独来看你！快，把礼物拿着，谢谢卫叔叔！”母亲几乎抓着拉过米米，生硬地塞给她各种包装的礼物，有那么一刻，她幻想母亲和这个叔叔可以创造一个家，但当她靠近母亲，小胳膊擦过母亲隆起不大发硬的肚子，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像毛毛爷爷家院子里的那辆锈迹斑斑的大杠自行车，靠到哪个屋檐底下都招人嫌弃。
　　“呵呵，拿着吧，喜欢明年再给你买。”那个男的拉着妈妈的手，紧紧的，米米拿着玩具，觉得自己像小要饭花子，要饭的，不就是要到东西就自觉离开嘛！
　　“我想回去了。”米米怯懦小声说道；
　　“我们下午三点的车，还早呢，还有三四个小时，中午一起吃个饭再送你回去。你难道不想跟妈妈多呆一会吗？”母亲说道这句话，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然后倚靠在卫叔叔怀里；
　　“米米，乖，你妈妈很想你，听话，再陪陪你妈妈吧，要什么直接跟叔叔说，叔叔跟你买。”
　　“米米，我实话跟你说，卫叔叔也是你继父，你也要叫爸爸！”
　　“啊——”米米一愣，双眼含泪，她咬着下唇，牙齿仍忍不住颤抖，加上喉咙里的抽噎，她控制不住，很快，她便尝到嘴里有铁锈的味道；她确实早有心里准备妈妈再婚，但这事真的发生在眼前，她突然手足无措惊慌不停！她的那颗小小的带着奔赴祈求的心就这样猛地扑了个空，摔下了深不见底的山崖......
　　“米米，你现在有两个妈妈两个爸爸，你应该感到幸福才是，我们都爱你。”
　　“孩子小，别说那么多，她不理解——”
　　“我做那么多，让别人理解下怎么了！”
　　“哎呀，你说你这样脾气又上来了！哎呀！你这身体不好生气——”
　　“呜呜——”米米难以控制，呜呜地哭了起来，她也不清楚，自己是被吓唬了还是真的心里难过；
　　“哭什么！你走你走！去你奶家吧！反正你也姓他家姓！走吧走吧，别气我了！”
　　“哎呀，有话好好说，孩子小不懂事！”
　　......
　　米米不知道是如何结束与母亲的这次会面。
　　回奶奶家后，她自己睡了一下午，一直睡到晚上八点多，饭也没吃。奶奶也生气，以为米米要跟妈妈走了，自己白养了，中午也跟她妈妈吃了好吃的，还有后爸送了很多礼物，这些足够能收买米米，让她不顾亲情什么，直接为了钱财离开这里。
　　第二天伙伴一起玩，他们跑到了镇子上的菜田旁。天边的云低低的厚厚的，遮蔽了太阳，一下子，中午如傍晚。红蜻蜓开始低飞，像一架架小型飞机，忽上忽下，忽飞忽落。野生灰灰菜长得很高，它的绿很含蓄，蒙着一层面粉似的白，红蜻蜓就喜欢往这上面停。小伙伴们不约而同猫着腰，蹑手蹑脚，瞅准一只，伸出手，准备好大拇指二拇指，然后猛地一捏，不待蜻蜓反应过来，便被擒获，然后，就是蜻蜓无力柔弱的扑腾状......
　　“小米，听说你妈回来了！”
　　“你妈是不是还带了个爸爸？”
　　“就是啊，小米，你爸给你找了妈，你妈给你找了爸，你真是够忙的！”
　　“——”米米躺在草地上，深深地呼吸着，她全听到了，但她却全身心地盯着天上移动的云块，盯着盯着，突然觉得头晕目眩，还有点恶心，转下头，侧着脸，青草扎着自己脸颊，送来淡淡的清香；
　　“她生气了好像。这个事要不别问了。”
　　“那就别说了。小米还给我分享‘老虎肉’呢，有人欺负她，我们应该帮她教训那个人才是！”
　　“我爸还是我爸，我妈还是我妈，如果小米喜欢，可以到我家，我爸我妈肯定喜欢小米这样的女孩，小米就当我妹妹就行！”
　　“我们家也是啊，我们父母都是我们父母，凭什么让小米去你家啊！小米，去我家吧，我大哥特别仗义，你知道的，他学习虽然不好，但是谁欺负我，他二话不说就会上！”
　　......
　　“你们要是不说，我都忘了。谢谢你们，哎呀，别担心我啊，我多幸运，反正我哪个都不跟过！”末了，米米豪爽地拍着胸脯豪言壮志地躺下；
　　“米米，是他们不想要你吧！”突然，一个孩子以为小米又是小米了，便随口一说，大家的表情瞬间都凝固了；
　　“你们看，天上的云朵好大啊！”小米喊大家一声，伙伴们纷纷躺下，纷纷应和；
　　“真大，老师说云朵是海里蒸发的水，那都是水，还飘在天上，真厉害！”
　　“天也蓝，你们发现没，使劲看天，再转脸看其他的东西就看不清啦！”
　　“哈哈哈！是的！眼花了！！”
　　“哎，我觉得天上有老神仙！”小米突然展开想象；
　　“小米你看到了？”
　　“嗯！白白的胡子拖到地面，拄着拐杖，拐杖上挂着大葫芦，脑门光秃秃的，眉毛也长，他跟孙悟空一样能腾云驾雾，他经常蹲在云端看我们，跟我们捉迷藏，也想跟我们聊天，他一个人也难受，会变成各种样子跟我们一起，也许，刚刚的蜻蜓就是他分身变的，现在，他应该又回去了。”不由自主，米米开始了编故事，这就是她的能力--想象力！
　　“然后呢，米米？”伙伴们不由自主聚集过来，趴在一起；
　　......
　　米米的故事，讲到最后，她觉得，既是讲给伙伴听，更是讲给神仙听。她知道神仙的事，就不知道神仙知不知道她。能写封信通个话多好，或者打个招呼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