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空明》涠洲岛里有鲸鱼

1、生不逢时1

　　夜幕中，雪花一片片飘落，落到了行色匆匆的行人身上，白茫茫一片，覆盖住了这城市里的肮脏。
　　一辆疾驰而来宝马车停在路灯下。
　　“汪总，到了！”，坐在副驾驶的刘秘书扭着身子向后座看去，试图用比平时小很多分贝的声音叫醒对方。
　　而二十六岁的汪其声一头玫红色大波浪，化着精致的妆容，双臂怀抱着自己，正靠在背椅休息。
　　她眉头却紧锁，似乎陷入了噩梦里。
　　不得已，刘秘书提高声音再次叫她：“汪总！醒醒，到了！”
　　汪其声在他一声一声的喊叫声中……猛然惊醒。
　　她睁开眼，眉头皱得更紧。
　　刘秘书又被对方的眼神所惊讶到，只不过他早已熟悉对方，不至于像从前一样表现出来。关于那眼神，他想过很久，像极了动物世界里盯着猎物的狮子老虎，但方才的那一眼，又让他觉得像极了护犊子的狼。
　　随即想到江恩，可不就是护犊子的狼。
　　“到了？”汪其声手扶住额头，本打算揉揉自己的太阳穴，但却在想到脸上的妆后硬生生停了下来。
　　又感觉到自己声音很是沙哑，随手要从旁边的手提袋里拿药。
　　刘秘书早已准备好：“汪总，药在这，距离约定还有十分钟。”
　　汪其声拿过药，含在嘴里点了点头。
　　“资料呢，拿过来吧！”汪其声伸出手。
　　刘秘书面露难色，略带迟疑：“汪总，真要这么做吗？”
　　“刘秘书你跟我多久了？”
　　“五年！”刘秘书脱口而出，神情有些着急：“可要是他全要，我们就全给吗？正因为我明白，我才害怕，万一他不放人，或者说又有什么要求，到时候我们连这些公司都没了，那怎么办？我们好说，最起码活着，可江”
　　“给我！”汪其声打断他之后的话：“你以为我没有想过这样吗？我要是还有办法，会这样？”
　　刘秘书看着对方猩红的眼眶，将手中的文件袋交了出去。他何尝不知道，他们已经走入绝境，只不过他心存侥幸，希望汪其声能觉得他们辛苦打拼出来的公司会比江恩重要。
　　汪其声接过文件袋，推开车门便下了车。
　　刘秘书颓废的靠在背椅上，推了推金框眼睛，无声叹了口气，随即拿过伞，也下了车。
　　他追上那抹孤傲的身影，带着义无反顾的决心，为她撑起了一把伞。
　　汪其声愣了几秒，看着头顶的黑伞遮住了飘落的雪花，扯了扯嘴角：“你忘了，这是北方，下雪”
　　她停顿一下，与他对视：“是不用打伞的。”
　　刘秘书开口道：“是你忘了，今天化了最美的妆，穿着最好看的衣服，是不能沾水的。”
　　“我”
　　“我们多久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刘秘书微微向后倾斜着伞，抬头看向漆黑的夜空中散落的小白点。
　　“好像是去了南方之后。”他自问自答道。
　　汪其声心里被江恩的事情压着，早没了看雪的心情，也想不起来多年前他们在大雪里的求生之路，只是觉得不舒服极了。
　　“走了！”她压下心里一转即逝的想法，迈着高跟鞋朝着酒店走去。
　　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去伤感，去怀念，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救出江恩。
　　女人气场全开，眼神犀利。
　　被服务生引到顶层餐厅后，她收起犀利和凌冽。
　　一走出电梯，她便注意到那道略带玩味的眼神。
　　餐厅空荡荡的，唯有那抹眼神的主人。他坐在暖光灯下，举着红酒杯正向自己示意。
　　汪其声暗道，可以啊，竟然不拿老娘当回事儿。
　　心里很鄙夷对方不等她来就用餐的做法，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甚至是更加温柔。
　　“汪小姐，久仰了，请坐。”冯时用叉着肉的叉子做了请的动作：“汪小姐自便！”
　　整个餐厅除了冯时和她，就再无一人，连刚刚带她上来的服务生都消失了。
　　汪其声不动声色，她知道男人是故意如此，用这种方式试图击败自己，一旦自己暴露不满，便中了对方的圈套。
　　于是，她道：“冯总真是好胃口。”便拉开冯时对面的凳子
　　“是嘛？很久没听见过有人这么夸我了！”冯时手上动作未停，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女人。
　　在看到她的动作后，扯了扯嘴角，却又在见到她将凳子刺啦一声拉到自己旁边时，上扬嘴角僵在脸上。
　　男人转头，带着不解和疑惑，却对上一双眼眸。
　　顾盼生辉，转动间光华万丈。
　　看着对方的表情，汪其声露出笑容。
　　“汪小姐这是何意？”
　　“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这样子能看得更清楚些。”汪其声身子微微前倾，不断靠近对方。
　　冯时看着向自己贴近的女人，挑了挑眉：“看来汪小姐也不过如此。”
　　汪其声在距离对方脸颊十多公分时停了下来：“冯总这是何意？”
　　冯时注意到对方狡黠的目光：“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汪小姐和风云中的女人差不多。”
　　“风云？”汪其声好久没听见过这个名字了，猛然一听，反倒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汪小姐刚来，可能不知道，风云是一家酒吧。”冯时举起酒杯，贴心的解释：“那里面的女人跟汪小姐可是平分秋色。”
　　汪其声暗道，这丫把我当什么了？
　　“那小冯总可是看错了。”说完，汪其声已经将对方的牛排端到了自己面前，大口朵颐起来。
　　女人狼吞虎咽的样子，让冯时连平时最讨厌的称号都忘记追究了。
　　汪其声故意制作噪声，让眼前这个装模作样的男人感到难受。
　　的确，从小接受优质教育的冯时难以忍受女人粗鲁的行为。
　　冯时拿过酒吧，眼神撇了眼她，用冷淡又嫌弃的语气说道：“看来汪小姐确实如传闻中一样，从泥沟里爬上来的东西。”
　　汪其声：“是比不上从小养尊处优的小冯总，上学时有豪车接送，出了学校进了社会，又有父辈支持，五十亿的资金说打水漂就打水漂了。”
　　来之前，她也早就将冯时的个人经历背得滚瓜烂熟，冯时毕业于润江大学，大学时期七杂八杂的投资了许多项目，什么热门就投什么，结果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当然，这也只是能查到的，毕竟用她多年的投资经验来看，那么多热门项目怎么可能颗粒无收，冯氏集团背后的事情还复杂着呢。
　　想到这里，她沉下心来，放下刀叉：“冯总，我也不绕弯子了。”
　　冯时放下酒杯，靠在背椅上，双手交叉放在膝盖处。
　　汪其声对上那双眼睛，对方似乎再说，我在听，你说。
　　朦胧的灯光下，让眼前这个男人似乎带有一丝温柔。
　　只见男人打了个响指，整个餐厅换了种更加柔和的光，连带音乐都柔和了不少。
　　汪其声被璀璨灯光迷惑，心情莫名放松，还是手机振动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
　　“冯总，长虹百分之三十六的股份。”
　　冯时点点头：“汪总果然大方啊！只不过，据我所知，这三十六的股份已经是你所有的股份了。汪小姐全给了我，这最大的底牌算是没有了。”
　　“冯总说笑了，生意是生意，可人命的事情可不能当成生意，您说是吗？”
　　“那汪总的意思是人比你辛苦打拼出来的事业更重要了？”冯时倾身向前。
　　男人如鹰般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她。
　　汪其声道：“自然！”
　　“哦？汪小姐开门见山，那我也就直说了。接过长虹，我第一见做的事情就是……”
　　男人故意停顿三秒：“关掉它！”
　　“你有病吧！”
　　随着刺耳的声音，汪其声猛然站了起来。
　　“汪小姐说人比公司重要，那到底是他重要还是那些和你辛辛苦苦一起打拼的人更重要呢？”
　　男人慢悠悠站起来，鞋跟敲在地板上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汪其声只觉得肩上一紧，便被男人带着到了窗户前。
　　“汪小姐，你看。”男人依旧搂着她，手指着楼下奔波的人群。
　　从背后看去，男人略微弯曲着身子，侧着脸对着怀里的女人。
　　汪其声僵硬着身子，男人的靠近让她十分恼火。
　　“到时候，公司关了，那些为你奔波的员工就要跟他们一样了。不过，汪小姐一定在想，即便如此，他们也总会找到一个合适的工作，这些和他比起来，似乎是无足轻重的。”
　　汪其声转头，距离如此相近，让她觉得她呼吸的都是对方的二氧化碳。
　　不过，有一点他说对了，的确，这些与江恩比起来，是那么的无关紧要。于她而言，她会义无反顾的去选择江恩。
　　“呵呵！”男人轻蔑一笑。
　　“汪小姐，我可不会让他们那么好过的！”
　　“什么意思？”
　　“我会动用所有关系，让他们在那个城市找不到工作。”冯时平静的说着最狠的话。
　　汪其声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这男人疯了吧？要走长虹，哪怕卖掉也好，也是挣钱的。现在反倒是不仅不卖，还要关掉，还要让她公司里的员工失业。
　　汪其声现在只觉得这人怕是不会轻而易举的放人了，或者说，他本来就是冲着他们来的。她只觉得身上一阵冷意。
　　“你要什么？”汪其声知道她现在必须冷静，要不然别说救出江恩，她可能连自己都会折就去。
　　“那得看汪小姐有什么了！”冯时眼神从她的脸上一点点划过：“汪小姐不如以人换人？”
　　汪其声自然明白男人的意思，反倒是放下心来：“冯总竟然没有提前了解过我啊？”
　　她慢慢放松自己，整个身子倚靠在男人怀里。
　　却在她即将靠上去的时候，男人向后退了一大步。
　　汪其声一个没站稳，拉着对方的衣服，划拉一声跪坐在地上。这男人到底想干什么？
　　她抬头看去，男人打量她一眼，手上却是拿着纸巾擦手。好家伙，这是赤裸裸的嫌弃自己啊。
　　见她有些生气，冯时笑了笑，耸耸肩：“和汪小姐开个玩笑罢了。”
　　男人也没打算扶她起来，汪其声只得撑着地板，慢悠悠从地上站起来。
　　此时，冯时已经坐在方才的桌子前，拿出文件和钢笔准备签字了。
　　汪其声开口道：“冯总这是同意了？”
　　“好了，长虹归我了。”男人优雅的盖好钢笔，略带温柔的看向窗户边的女人。
　　“江恩呢？他在哪？”汪其声露出这些日子以来最开心的笑容，又忍着膝盖的疼痛跑到他面前。
　　“江恩？”男人站起身，汪其声才发现这男人竟然高自己整个头。
　　男人看着女人期待的眼神，缓缓低头靠近她的耳朵，说出那句令汪其声震惊愤怒的话：
　　“我可没说人是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