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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3-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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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林槿安脑海中闪过好几个念头。
最后她还是停下了想要逃跑的脚步,转身面向荣娘。
“你们是什么人!”
荣娘厉喝,一手从披风下取出了一把柴刀,直直冲着他们。
林槿安无语了一下。
她可算明白,为什么刚才荣娘在上山的时候,走路那么慢,还会有那奇怪的声响了。
“我们不是坏人!”
眼见荣娘提着柴刀就要冲过来,她赶忙取下脸上蒙着的黑布,从季晏身侧探出头。
荣娘狰狞的脸色缓和了几分:“是你们!”
她上前一步,手中的柴刀却仍未放下,抬眼向着他们身后打量了两眼:“……容九呢?”
林槿安轻声道:“她还没到……你能不能先把刀放下?”
她想从季晏身后走出来,却被身前那人伸手挡回了身后,弄得她只好扒着他抬起的手臂,同荣娘对话。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我……”
林槿安想了一下,顿时觉得自己的身份很难解释。
正当她犹豫该如何开口的时候,季晏扯下了脸上的黑布,从腰间取下一枚玉佩,递过去。
荣娘犹豫上前,动作缓慢,一手持刀,一手接过玉佩。
这玉佩雕工精细,刻了灵芝、竹叶、兰花,中间镂刻了一个“寿”字,所用玉料更是举世罕见,同一般玉佩入手清凉不同,这块玉触感温润,据说是庆王爷特意寻来,给自家好不容易长大、体弱多病的独子温养身体用的暖玉。
当时因为这块玉佩,庆王爷还同蒋贵妃斗了一场,闹得整个京城皆知,最后还是靠抱着圣上大腿哭诉半日,才拿到手。
荣娘接过玉佩,翻来覆去看了两圈,脸上表情半信半疑:“你是……庆王府的人?”
季晏点头。
“庆王爷,同你什么关系?”
“正是家父。”
荣娘冲着他脸上又多看了两眼,这才垂下眼将手中的柴刀挂回腰后,将玉佩又递回给季晏,拱手行礼。
“不知是庆王世子,多有冒犯。”
季晏难得客气:“无妨。”
荣娘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林槿安一眼:“容九这次来找我……是王爷的意思?”
林槿安觉得这个问题很难答,谁知季晏却点点头。
“我南下时,父王叮嘱过,此次边城能守住,容九姑娘立功不小,她若是能认祖归宗,也是一桩好事。”
荣娘严肃冷漠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边城?立功?”
季晏看了林槿安一眼,后者便口齿伶俐地将当初在边城发生的战事,以及容九两箭射死蛮子力士的事情,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
“杀得好!”荣娘咬牙切齿道。
林槿安跟着点头:“杀得好!”说着,话锋一转,笑盈盈道:“等阿九来了,您也这么夸她一下?”
荣娘没有接口,反倒又看了她两眼,再看季晏护着她的架势,淡声问:“聊了这么久,不知这位姑娘是?”
林槿安下意识地看了季晏一眼,后者神态自若地答:“我未过门的妻子。”
荣娘表情略显惊讶:“原来是未来的世子妃,不知是哪家姑娘?”
“两湖沈家。”
“安南侯老夫人那边?”荣娘显然也是有所了解,冲着林槿安点头:“当年我娘能从京城脱身,安南侯府相助不小。”
林槿安在季晏身后低头略微避开:“不敢当。”
——她不是真的出自两湖沈家,更不是真的沈安,自然不能平白受这个礼。
“请问两位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这里是……”季晏开口问。
“是我容家的祠堂。”荣娘的语气平淡无波,就好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当年我娘回到扬州城后,不少人觉得边城被破、全城被屠,那些人命都是我容家的责任,有人将这笔账记在我们头上,不仅日日来我们宅子门口叫骂,还趁着半夜将老宅那边的容家祠堂砸了——幸亏有父亲的老部下念着旧情,帮我们在这里又重新造了个祠堂,才不至于让祖宗先辈无处可依。”
“你们就是那个时候从扬州城搬到了桑家村?”林槿安好奇地问。
荣娘看了她一眼:“没错。一开始,我娘同大嫂、二嫂都还在,后来,她们一个个都撒手而去,就剩下我一个在这里守着——那时候的桑家村,还不是现在这个模样。”
林槿安叹了口气:“怪不得我们在老宅那儿根本打听不到什么消息。”
荣娘没有接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们同容九……很熟?”
“嗯,生死之交。”
“……三娘……真的不在了?”
林槿安也沉默了。
“从我认识阿九开始,她就是一个人。”
荣娘沉默片刻,忽然苦笑了起来:“一晃眼,竟然已经十几年过去了……”又问:“容九是不是也来了?”
“是。”
“叫她来这里,我等着。”
林槿安同季晏才从地道里出来,没往外走多久,在庙门外就碰到了容九。
“没事?”
容九看上去赶路十分匆忙。
林槿安摇头:“我们找到了荣娘,她就在庙里。”说着,把方才的事情同她简略说了一下,又道:“她在祠堂那儿等你。”
容九点头:“好。”说着,就往庙里走去。
“阿九!”林槿安跟上:“我陪你去?”
容九摇头。
“那……你好好同荣娘说说?”林槿安到底有些不放心:“她……这些年也不容易……”
“……好。”她迟疑了一下:“你们回庄子,太晚了。”
“啊?”林槿安一下没反应过来:“正是很晚了才要等你呀……”
“放心。”容九对她露出一个难得的笑容:“回去,不用担心。”
林槿安看着容九走入庙中,这才转身道:“七哥,我们先回去?可总有些不放心,毕竟都这么晚了……”
“这附近没有猛兽,以她的身手,不会有什么大碍。”季晏抬头看了眼时隐时现的月亮:“风大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好。”
两人骑着马还没到庄子门口,林槿安就觉得不太对劲。
远远望去,庄子上灯火通明,完全不似平日里入夜后安静的景象。
她同季晏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催马快行。
庄子大门洞开,门口却没有守门人。
林槿安顾不上系缰绳,同季晏一路小跑着进了庄子里。
还没回到住的院子里,迎面就撞上了满头大汗的王管事,他身上只披了件外衣,衣带都没系好,脚上的鞋子只穿了一个,一副六神无主天都塌下来的模样。
“哎哟,小祖宗!可算找着你们了!”
“王管事,发生什么事了?”
“哎哟喂,出大事了!”王管事眼神都是直愣愣地,呼吸急促:“少当家被歹人掳走了!这可怎么办!”
“什么?!”林槿安彻底愣住,她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我出门前,小姨不是还在书房看账本吗?”
她记得很清楚,当时吃完晚饭好一会儿,小姨先是陪着叶叔叔说了一会儿话,便去了书房看账,还特意叮嘱她,晚上出门要注意安全——林槿安心里清楚,小姨其实知道他们打算去做什么,为了这个,甚至还让她陪着算了一下午的账看了一下午的账本,话里话外都是为了磨磨她的性子。当时她还腹诽来着,要去摸人家祠堂祖坟的是容九,可不是她,为什么要磨她性子呢?
出门前明明一切都好好的,怎么忽然庄子里就会进了歹人?
“就在半个时辰前……”王管事显然有些慌乱得都说不出话了:“不知道怎么来的,好几个黑衣人,劫持了少当家,还有叶少当家,为了拦住他们,也被打晕了……”
“……叶叔叔也被掳走了?”
“是……”
王管事的声音渐渐远去,林槿安觉得自己像是浸在冰水里一般,那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没顶而过无孔不入,将她一层层包围起来——
怎么办?她应该怎么办?
难道又要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而无能为力吗?
“……安安……”
有人在叫她,是谁?
不要叫她,不要吵她!让她想想该怎么救人?!用她的命去换行不行?
“……安安!”
有什么东西重重落在她的肩头,力道不大,但足以让她回过神。
林槿安茫然地看着季晏焦急的脸庞在眼前摇晃,从模糊到清晰,她终于想起来自己在哪里,又发生了什么——
“……七哥?”
“那些黑衣人没拿到东西前,你小姨不会有事的!”
“什么……东西?”
“他们要庄子上所有的账簿,一本都不能少,必须在明天巳时前,送到扬州运河码头。”王管事急匆匆地道。
“账簿?运河码头?”林槿安用力扣紧了手指,她觉得思绪混乱,一时间根本没办法把这几个消息联系起来,整个人都在发抖,下意识就想先去书房看一眼。
几乎同时,那只按在她肩头上的手微微用力,让她不停颤抖的身体慢慢变得平稳。
“别急,安安,先把事情理清楚,然后想想为什么是账簿。”
季晏的声音一如既往,虽然语气有些淡漠,却能让她慌乱的心思一点点平复。
“我去传消息。庄子上有侯爷平日里惯用的飞隼,不用等到城门开。”
一时间,林槿安只能点头,也顾不上去想为什么侯爷的飞隼会在庄子上?
季晏转身离开去放传信,林槿安跟着王管事来到书房。
她自己推开书房的门,让王管事和剩下几个护院们都守在院子里。
第一眼看上去,整间书房就如同林槿安所在时,桌上放着未喝完的茶水,书案上凌乱堆放着十几本账簿,笔墨纸砚堆在书案另一头,书案旁还有一只用来取暖的火盆,仍有火星未熄,就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片刻。
——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同几个时辰前有没有什么不同?还有,为什么是账簿?
林槿安深吸一口气,视线滑过书房内的每一件事物,忽然在某处停住。
她快步上前,在沈左宜留下的那一堆账簿里,翻出一本,打开看了几页。
然后猛地奔出门,问王管事。
“书房里是不是有暗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