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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雪狐(上) ...

  •   魔历赤幻五百年
      七月初七
      潋月城灵宝殿

      “铃叮叮——”
      悦耳而魅惑的铃声刚一响,却突地一条素白的影子闪过,速然地隐入了房中。
      随后而至的,却是另外两抹暗影,一前一后的跟了进来,准确无误地用脚尖立在了房间的正中央,一个巨大的太极罗盘之上。
      “等等!”其中一人压低了嗓音,按耐住自己呈半凌空状的身体,小心翼翼地用一双犀利的眸子扫视着周围黑漆漆的一片。
      直到那铃声静了,鸦雀无声,能辨针落的时候,才听得那人微微喘了口气,朝同伴点了点头。
      两人这才轻松的跳出了罗盘,先前的男子拍了拍胸口,后怕似地轻声道:“还好殿下机灵!”
      另一人很是无奈地笑笑,“机灵归机灵,不惹出事来,他哪里会善罢甘休?”
      “背地里说主人的坏话,是你们做护卫的职责?”
      不及两人完全放下心,只听得一个好听的少年的声音,从暗处传了出来,这声音干净而有力,富有磁性而不张扬,似像阳光般清朗,又时而充满着冰雪般的寒冷,倒是有几分戏谑与捉弄,显出来者不驯的桀骜。
      循声望去,两人恨不得冲上去捂住对方的嘴巴,却发现来人那不紧不慢的模样,好像现在他们不是置身于潋月城最为机密除魔尊本人不得入内的灵宝殿做梁上君子,而是在一片阳光普照风和日丽的大草原上晒太阳一般。
      不,准确点说,来的并非是“人”,而竟是一只身长三尺,全身雪白,后有九尾的雪狐。
      衬着月光撩照,雪狐一双碧蓝幽冷的眸子泛着如月般皎洁深邃的光芒,额上的半月犹如银霜,令那张绝美到无与伦比的面容,映地如同神韵一般;它的白,圣洁而不染一丝尘垢,仿佛让人不敢有半分的亵渎与玷污,纯的胜似千年的寒玉,万年的冰封;而身后的九尾,如同九条缎带萦绕,八尾近乎透明,若隐若现,仿佛轻丝翩跹,柔纱飞舞,令其多添了几许深动。
      “殿下,拜托你就小点声,万一被尊主发现了,我和火楚不死也残了!”
      先前的男子倍感纠结的拍了拍雪狐的脑袋,却见雪狐闭着眼被他不自觉的按了两下后,很是烦躁的用前腿扒了开去,退后两步一脸不满地瞪着他,“你给我拿开!”话毕,将脑袋缩了缩,极为不舒服的朝着自己的爪子上蹭了蹭。
      雪狐厌烦的模样虽是凶了点,却看在他两个手下的眼里,显得格外可爱,被伙伴叫做火楚的男子忍不住掩嘴笑了笑,用手肘抵了抵对方的胳膊:“羽鹫,看咱们汐魂殿下的样子,似乎把握十足啊!”
      “是么?”羽鹫一脸不信的挑着眉,弯下腰看着自家的殿下:“您真的有把握偷得了‘七霜铃’?”
      想起方才殿下闯入时仍是触碰到了灵宝殿前的预警铃铛,羽鹫至今还心有余悸,虽说一向聪慧机灵的殿下用他那不成器的力量破解了灵宝殿的机关,让他们安然降落,但是殿下始终年幼,灵力不足,又偏偏与众不同的呈为妖狐形态——魔与妖的结合,诞下的婴儿究竟拥有着怎样的未来,的确令人担忧,何况,是身为贴身护卫的羽鹫。
      魔妖对持的年头,已经数不清准确的日子了,魔界至尊赤幻与妖界水影的爱情乃至婚姻,依然挽回不了硝烟的延续,水影最终脱离妖界,与赤幻生下了这个半魔半妖的孩子,也令他时至今日,仍旧在其他魔界子民的眼里,显得弱不禁风,难担重负。
      若不是这个孩子生下来就讨人喜爱,长大了,那妖狐的样子煞是令人难忘深刻,恐怕魔尊就是伤透了脑筋,也想不出个办法来解决王子殿下被子民排斥的尴尬场面。
      令赤幻欣慰的是,汐魂不止长的好,更是聪慧过人,领悟超凡,虽攻击不如他人,防御却是一流,尤其是闪避飞身的速度,乃为最佳,相信假如他能得到强大的力量,就算他一直以狐身统领魔界,也绝不会有人再说二话。
      魔界之人,都以人形为真元,魔体为灵元,真元代表肉身,灵元代表力量,许多人都说魔界的小王子若是有机会化为人形,定是个倾城绝色的翩翩少年,到那时,被女人领军的妖界,说不定会不攻自破。
      可惜……
      “哎!”想到这里,羽鹫难免惋惜的叹了口气,叹着叹着,就又想伸出手去,拍拍殿下那雪白的,毛茸茸的,而又软软的脑袋。
      汐魂是何等机敏,立马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冷冷地瞪向朝他伸来魔爪的羽鹫,羽鹫一愣,干笑两声,直起了身体。
      玩笑归玩笑,羽鹫还是不忘担起了心:“殿下,‘七霜铃’早已修炼成人身,就算被封印在灵宝殿中,您也不见得驱动的了它,何况,尊主下了禁令,严禁包括你在内的所有人不得擅闯灵宝殿,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尊主若知道了,殿下想不受罚也难。”
      羽鹫的担忧是发自内心的,跟随殿下多年,早就视他为自己的亲人,何况他们君臣三个,向来关系亲密,似是兄弟,虽然殿下常常冒出些狠话来,但也不过说说罢了,不然他又怎敢三番两次的冒犯他呢?
      而火楚亦是感到了同样的不安,他总觉得此次一来,必然会大祸临头,只是这祸却不是冲着他与羽鹫二人来的,而是汐魂,这个倔强而又令人心疼的小殿下。
      “殿下,羽鹫说得对,我们还是走吧!”
      听着两个下属一句接着一句的劝解,看着他们二人的目光越来越紧张,汐魂的态度也稍稍缓和了一点,他敲了敲身旁的柜子:“我要拿那铃铛,不过是想试试有没有办法让我额上的‘天月’亮起来,父王不是说什么‘天月之辉,驭驾三界’之类的么,我总觉得父王他,有事瞒着我,好像跟妖界有关,璇玑那个妖女……”
      湛蓝的眸光渐渐沉敛下来,汐魂的面色却是一片又恨又不甘的冰冷,父王虽对自己疼爱有加,却也就是因为这样,才让他彰显的那么无力脆弱,作为未来魔界的领袖,他不能给予父王力量上的希望,便是最失败的。
      何况,倘若“天月之辉,驭驾三界”一说是真的,那么自己额上那轮霜月,便是可以统一魔妖两界最后的武器,至于人界,有一统的必要吗?
      那个令自己厌恶的地方——好吧,用火楚的话说,是令自己嫉妒的地方,人类的模样,是自己最遥不可及的。
      “殿下,你看那里!”忽然,火楚的目光一冷,遥指着黑暗中乍现的一点青芒,神色立刻严正下来。
      羽鹫扬起鼻子嗅了嗅:“我闻到了妖的味道。”
      汐魂弯起嘴角冷冷一笑:“看来,这封锁严密的灵宝殿,还是让那些不识趣的孽畜混进来了。”
      “可这妖中……”羽鹫疑惑的蹙起了眉头:“怎么还掺杂了咱们魔的气息?”
      忍不住望向汐魂,却见汐魂也在他质疑的同一时间望着自己,那眼神,仿若在叱问“你是在说我?”的意思。
      羽鹫忙陪笑着凑上去:“殿下,这妖的味道比魔的味道重了许多,而且妖气不纯,显然是被妖界之人强行灌输上去的,不知道是魔界哪路人遭了毒手,逃进潋月城来了。”
      火楚张开手,立刻唤出了一把身环烈焰的虎纹弯刀,“羽鹫,你保护殿下,我去看看。”
      见羽鹫点了点头,火楚便持刀而上,一展双臂,立刻化作一团火焰悄然逼了上去。
      谁料,只听得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在火楚那炽热的焰锋之中,猛地闪出了一抹浅青色的身影,再见那身影宛如风般颓然扩散,“呼”地一声,避过了火楚的逼近,退到一边去了。
      逐渐的,青影化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光环,漂浮在灵宝殿的半空中,咯咯地笑着。
      偌大的灵宝殿里呈现着两股不一的色彩,看得护在汐魂身边的羽鹫又急又忧——再这样下去,非惊动了尊主不可。
      显然火楚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急忙收回攻势,幻作了人形,飞快的挡在了汐魂的身前。
      “大胆妖孽,连魔界的灵宝殿你都敢闯,活腻了吗?”
      “说妖是在夸她呢。”汐魂冷冷地迈开步子,不以为然地看着浮在空中的那圈青影:“别再这里装神弄鬼的,小小的‘锁心铃’,也敢这么放肆。”
      “殿下就是殿下。”旋绕的青光一散,俨然一个小巧玲珑的手铃,露着一张秀美的人脸来。
      羽鹫恍悟,“哦,原来是‘七霜’家的小娘子,来救相公的,不对,是来唆使你家相公和你一样,背叛魔界,投效璇玑的。”
      “看你长得英俊,说话却这么无脑。”锁心铃鄙夷地看着羽鹫:“若非赤幻咄咄相逼,我与相公自由自在,怎会甘心为他所用,就算我们是魔,是魔尊的臣子,但是也不见得我们就该成为赤幻统一两界的工具。”
      “所以,璇玑那个老妖女挑拨了两句,你就乖乖的反了?七霜他比你聪明,至少知道究竟是谁,想把你们变成工具!”汐魂冷笑,趴在地上抚弄着一身雪白的绒毛:“一百年前,我父王收服七霜的时候,他本就是心甘情愿的,当初要不是被璇玑那个疯女人重创,他也不需要让父王用封印的方式助他恢复,而父王也没有亏待他,将他收藏在灵宝殿中小心照顾着,至此连我都不得靠近半步,你倒好,不知恩图报也就算了,反而听信妖女的佞言,背叛魔界,现在又想来阻碍你夫君修炼,真的是,足够愚蠢!”
      “你闭嘴!”脸色徒然一变,锁心铃怒目圆睁,愤恨地吐出一口青烟,直罩向汐魂。
      “你们两个,不许出手。”喝退了前来挡驾的羽鹫与火楚,汐魂纵身一跃,轻巧的跳上了摆放奇珍异宝的玉柜,那团青烟便生生地砸在地上,砸出了个不小的坑来。
      “完了。”羽鹫一拍脑袋,面目纠结,“火楚,我们差点忘了,上次这个妖孽在湖边对殿下大大出手,用烟雾迷了殿下的眼睛,害得他三天睁不开眼,殿下说过,一定要雪耻来着。”
      “是啊!”火楚摸了摸下颌,“貌似是有这么回事!”
      他想起三个月前,汐魂独自一狐打着散步实则捣蛋的幌子出了潋月城,不巧竟遇上了前来复仇的锁心铃,被她用诡计伤了双眼,气的本就对自己孱弱力量格外介意的小殿下发下毒誓,此辱不雪,就把自己的尾巴切下来八条,拿去给那嚣张的铃铛煲汤……
      而今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再加上汐魂向来有仇必报,锁心冤冤纠缠的性格,眼见着灵宝殿的层层宝柜被一攻一避搅得天翻地覆,爆炸声、撞击声和破碎声不绝于耳,火楚只觉得,那一开始就从心底冒出的不安感,看来并非是多疑了。
      而那边,汐魂的飞闪速度在事隔三个月之后是有增无减,锁心的连番攻击都被轻而易举的避了开来,但见汐魂灵动的身躯在半空中转了圈,擦着一束青烟而过,随即猛地回身,等着锁心的下一波攻击再度袭来,竟直直地转向锁心的方向,朝她猛然扑来。
      “妖孽,本殿今天就让你尝尝,被烟熏的滋味!”
      话毕,速度一提,全身如箭般俯冲而下,张开嘴就要咬向锁心,锁心一怔,不及反应,却见临近自己不到半寸的汐魂忽地停住,冲着她别有深意的一笑,便“刷”地一下,消失不见了。
      就在锁心讶然之时,只闻得熟悉的气息弥漫鼻尖,她一抬头,一股浓浓的青色烟瘴就在咫尺间,不及避闪,尽数罩住了自己的周身。
      “啊!”短促的尖叫融在了雾障里,继而听得“当”地一声,锁心铃掉在地上,掀起了一片青芒;待光止了,躺在地上的,已是一个身着青纱,长发披肩的秀美女子。
      汐魂慢步地走到喘息不定的锁心身边,俯视着她,蓝蓝的目光中却没有一丝得意,只是冷冷地看她一眼,朝着那边的火楚与羽鹫吩咐:“把她带给父王处置。”
      “我妖界之事,就不劳烦魔王尊下亲自动手了!”
      就在烟散音止的时候,一个魅惑诱人的声音恍若撞击魔铃的利刃,忽然闯进了大家的耳畔,火楚和羽鹫同时感到一阵炫目的头痛,立即运气站定,却听到破天般的巨响炸了开来,灵宝殿竟又陷入一片浓雾中不分方向。
      “璇玑夫人大驾光临,怎么不叫下属通报一声,本尊真是有失远迎啊!”
      紧接着而来的,却是熟悉的,浑厚而强劲的声音破空而入,汐魂立刻辨别出说话之人,便是现今的魔界之王,统领魔界已五百年之久的魔尊赤幻,自己的生身父亲。
      看来,事情闹大了……
      两个声音的冲撞,霎时间令汐魂只觉得头晕目眩,天昏地暗,想想对战的两人,分别为两界之首,那冲击破坏的力量,自然不用明说。
      看来,事情不止闹大这么简单……
      战斗持续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在可怕的寂静中戛然而止,汐魂能够感觉到父王此时就站在自己的身边,挥动着巨幅的衣袖,退散了灵宝殿的烟瘴,而后灯火一盏接着一盏亮了起来,黑暗的灵宝殿,已是一片通明。
      可是眼前的景象,却让汐魂一时间错愕,原本富丽堂皇,画彩仙灵的灵宝殿,现如今,竟是一片狼藉,断壁残垣,到处都充斥着焦土灼烧的味道,而自己的身边,早已空了。
      “参见尊主。”
      面前的赤幻,身穿着一袭锦绣黑袍,高束着银龙发冠,一双黑耀瞳仁,慑人心魄;尽管年过五百,却仍只若不惑之年,面容英伟,神色冷毅,甚至不敢让人直视他那如剑般凌厉的双眼。
      灵宝殿外,空无一人,显然赤幻没有带侍卫前来,也显然这迅雷不及掩耳的一战,并没来得及惊动潋月城的其他人。
      火楚和羽鹫顿感到大事不妙,照尊主现在这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表情,再看灵宝殿几乎成灰的状况,他们想要活命,或者说,完好无损的活命,怕是很难很难了。
      这倒不是他们最担心的,反而他们一致注意到尊主自站定后的目光,就一刻也没从殿下的身上移开,那眼中流露出来的神色,不知为何,竟掺杂了些许令他们不解的,心伤与痛苦。
      尊主真的怒了,但还不至于杀了殿下泄愤吧?
      既然这样,为了保住殿下至少受罚受的轻点,羽鹫和火楚只能对视一眼,准备抢先一步请罪。
      然,未等他们开口,只见赤幻忽地一伸大手,在两人诧目中,一把揪住汐魂的脖子,提着他直奔主殿承光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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