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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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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Last Day
一直以来对于亚历克斯来说,在他认识的所有人里,哈利可能并不是最俊秀可人的,但却绝对是对自己最具吸引力的。
这一点发现,当亚历克斯还在霍格沃茨城堡里做他那自由散漫的神奇生物保护课教授时便已有所察觉,隐□而细微的,犹如十二月里深埋雪下的小小昆虫静静蛰伏,却时不时地探一探触须轻轻挠动。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在自己离开哈利孤身一人远赴欧洲大陆的时候,这星看似黯淡的火光,却足以蔓延成无边的焚心之焰,一举烧毁心头封冻多年的雪原,引得那只幼虫陡然膨胀为獠牙巨兽,仍旧不断试图攫取并吞咽更多的欲求。
他正走在哈利曾走过的路上。他正经历着哈利曾经历过的单身旅行。这是他希望的,也是他情愿为那个人所付出的。
关于哈利的一切。关于一切的哈利。
在每一丛春草般的恋慕中思念着他,在每一簇野火般的欲望里幻想着他。
清晨是最适合想念哈利的时候。山谷中氤氲不褪的晨雾是他悄然的叹息,树荫下苍翠沁人的浓绿是他温存的眸子,草地上将消未消的融雪是他半阖的眼帘。哈利一向睡得很轻,点点细微的响动就能将他惊醒。但惟独那次,他一手抱着胸前的图书在沙发上沉沉睡着,另一只手虚握着那副可笑的圆框眼镜几乎要垂到了地上。亚历克斯蹑手蹑脚走上前去,带着玩笑的意味往他脸上轻轻吹了一吹,以为哈利会一如往常地睁开眼然后坐起来无奈地弯弯嘴角。然而他没有。他仅仅是更紧地闭了闭眼,让自己的鼻尖孩子气地皱了起来。亚历克斯突然有种胸口被时速一百五十英里的金色飞贼击中并溅开的感觉,心里顿时柔软了下来,悄悄地召唤来一条毯子盖住蜷在沙发上的单薄的哈利。哈利仍旧没有惊醒——亚历克斯不禁有点担心地计算着他熬夜工作的时间——只是无意识地向沙发深处缩了缩身子,让毯子那柔软温暖的毛边轻轻蹭在自己苍白色的耳垂上,在睡梦中心满意足地深深叹了一口气。
晨间是最适合想念哈利的时候。贝尔格莱德的夏天已是热闹非凡,而距离它几十公里远的地方却仍然是一派安宁的平原风光。河流沿岸铺开的一望无垠的广阔草地,在和煦阳光下呐喊连天的鲜碧。作为一个巫师,尤其是一个酷爱户外游历的年轻巫师,亚历克斯看到这种大片的上佳草地的第一个念头当然是无可置疑的魁地奇。自己的魁地奇不错,或者说,相当好;但是,哈利更好。亚历克斯承认在没有看到他真正骑着扫帚上天以前他很难想象哈利其实是个飞行好手。这当然不能怪自己没眼光,亚历克斯想,谁让自己的好友总是在跟各种各样的书本、各种各样的研究打着交道。然而当哈利跨上扫帚的那一刻开始,亚历克斯就意识到哈利的技巧可能足以媲美职业的魁地奇手,他能够奇迹般地长久悬停在空中不动,也能够瞬间从球场的这一头滑向那一头。而哈利的眼睛——那双平时总是掩盖在厚厚镜片和温文笑容之下的眼睛,在这个时候却闪动着惊人的光芒,仿佛自己所熟悉的那个安静稳重的哈利其实是个假象,而面前的这个才是撕开外皮之后里头真正的那个,更年轻,更直率,也更无拘无束。
午后是最适合想念哈利的时候。亚历克斯正坐在布鲁塞尔城内一家咖啡馆里,百无聊赖地打量着玻璃橱窗外的雨中街道。并不是不能幻影移形到某个自己熟知的巫师聚集地去避避雨,连日的无功而返让亚历克斯开始有些隐隐的烦躁和焦急,情愿把自己随便扔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整理整理头绪。布鲁塞尔号称是欧洲大陆最美丽的城市,然而此时此刻亚历克斯只觉得不适的冰冷和寂寞。咖啡馆里乱糟糟地坐着同样来避雨的麻瓜们,或是高谈阔论着,或是低声调笑着,总之与自己毫无关系。亚历克斯有些头疼地倚上侧墙,闭上眼睛揉揉眉心,试图打发这种无益的情绪。周围的嘈杂声音如海水般退潮开去,脑中渐渐清晰的是一幅熟悉的场景。还在霍格沃茨城堡的时候,没课的下午他总是喜欢去哈利的房间,聊聊天,下下棋,或者,通常是一起安静地批改学生作业。下雨的天气里尤甚,潮湿、沉闷的空气总是搅得自己情绪一团糟。然而跟哈利一起的时候,心情自然而然地便轻松下来,即使衬着屋外不停的雨声批改无聊的作业也自有其乐。有时候抬起头时会看见哈利注视着这边,自己还饶有兴趣地冲他挤了挤眼,却意外发现哈利并没有在看自己。他的目光里带着一种不可捉摸的空无和神秘,若有若无地穿过自己,投射在身后的不知道什么地方。这种时候的哈利看起来总是陌生而又脆弱,仿佛只是时空中的一个幻影,自己稍稍逾界的动作就能把他打得无影无踪……
黄昏是最适合想念哈利的时候。交错的群峰狼牙般撕咬着珊瑚色的天,峰顶的一小围于是自然而然地染了血色,而在深绿的山色和昏红的天色之间是仍旧纯白的雪,不宽,从容不迫的一条,从山的这边横亘到山的那边。亚历克斯曾见过这样的黄昏景象,不过却更让人为之心动。几年前他还与哈利同住的时候,最念念不忘的差不多也是每天的这个时间。哈利在亚历克斯的朋友们中间,也算是少有的几个坚持用麻瓜方法做饭的巫师了,不过亚历克斯也不得不承认哈利的手艺的的确确很合自己的口味。每当办事回来的时候,在昏暗的天幕下看见自家厨房亮起的温馨灯光,亚历克斯总是很难抑制住脸上不由自主的傻笑;待到进入家门步入厨房,哈利也总是会无可奈何地拿着碗碟打发在流理台前不停转悠的自己。那段时间很美好,非常美好,没有汤姆,没有邓布利多,没有巫师界乱七八糟的纷纷扰扰。只有他,和哈利,守着他们共同的家。尽管那时候自己还没有这样的感情,尽管那时候他们只是比普通要好再多上那么几个秘密的知己好友,但自己所感动的是家庭的温暖,区别于帕兰佩恩庄园,一种真正让人舒心的温暖。
深夜是最适合想念哈利的时候。月光清凌凌地穿透亚历克斯的梦境,细腻地在哈利肩头铺开。在自己的梦境里,哈利总是无比温顺的样子,温顺得能让自己马上意识到又被困在了一个绮想里。然而亚历克斯舍不得醒过来,他仰头细细舔吻着哈利的脖颈和喉结,手指在身上人的腰间慢慢摩挲,摩挲。他极低极低地放轻呼吸,试图不去惊扰这个甜蜜的梦境,但是不论他怎样压抑,自己的喘息在寂静的夜里仍旧粗重得无比清晰。哈利轻轻地笑了笑,低头在亚历克斯的唇边安抚地亲了亲,亚历克斯却难耐地追了上去,焦灼地去碰触他有些冰凉的嘴唇,去吮吸他嘴里滑腻的舌头。哈利小幅度地回应着他,一手挂在他脖子上,一手插入亚历克斯的发间细细撩动他硬硬的头发。亚历克斯只觉得自己全身的渴望,唇舌渴望着哈利的味道,肺部渴望着哈利的气息,手臂渴望着哈利的颈背,下身渴望着哈利的柔韧与热度。他挺了挺腰,试图进入地更深,哈利却报复性地收紧了身子,端端将他停滞在他所想要的那一点的前方。亚历克斯下身的那点邪火突地沿着脊柱汹涌而上,直接在大脑里炸裂开来,身体不受控制地要求解放。他隐隐意识到还不到时候,仅存的那么些理智垂死挣扎着妄图找回自己的节奏,没成想哈利突然俯下身与自己靠得更加紧密,手指看似无力地轻轻拂上自己的胸前,却猛地一把将自己拖向深不见底的欲望的深渊……亚历克斯在高潮中惊醒过来,身上仍旧是阵阵余韵无法停止,眼前却已经从旖旎火热的床帏回到了清冷的窗台。他站起身,索性脱掉狼狈不堪的睡袍,赤身站在窗前。窗外是沉沉黑夜下的寂冷大海,只有月光,更寂冷地照亮了崖边礁石上不断涌起的潮水。夜风毫不留情地卷入屋内,瞬间带去所有激情的热度,只剩下一身的颤抖和空漠。亚历克斯很清楚自己不该做这样的梦,从前照顾哈利的时候是,现在离开哈利的时候更是。然而梦中的自己完完全全是另一个不受控制的亚历克斯,脆弱无助,害怕寂寞,一分一毫不愿放开从哈利身上吸取的每一点温度;他甚至比从前更□繁地梦见哈利了,梦里是一次比一次更加销魂慑人的抵死缠绵,梦醒后是一场比一场更加寒冷尖刻的悔恨和寂寞。
亚历克斯从浅眠中睁开眼,刚好是黎明时第一道微光穿透了厚重的云幕。八月末德国的黎明已然带上了点清寒,不冷,脸上却能感到凉意。今天是一九四五年的八月二十九日,距慕尼黑不到五十公里的一处废弃古宅,亚历克斯终于找到了破解哈利身上那奇诡诅咒的方法,欢欣之余连日的疲惫席卷上来,竟然撑不住地在台阶上小憩了片刻。不过没有关系,他马上就能与哈利再见面了,他甚至等不及挨到那一刻,迫切地想立即回到好友身边分享破解诅咒的狂喜,并向他坦白心中深藏多年的感情。
亚历克斯重又闭上眼定了定神,这才慢悠悠地站起来,脸上仍然是抑制不住的笑容。他轻快地迈开步子,脑中却还不停掠过刚刚回忆到的景象:
那是很久以前的一九三二年的初春,他照例在庄园附近的保护区里进行巡视,却忽然听见了贝伦——一只挪威脊背小龙愤怒的嘶鸣声。“快停下,你这个蠢货!”他疾步窜到那个可疑的绿眼睛侵入者面前,“老天哪,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你打伤了它的眼睛!”
我觉察背后有个黑影揪住了我的发
往后拉,还有一声吆喝:
“这回是谁逮住了你?猜!”
“死。”我答话。
而那银铃似的声音回答: “不是死,是爱。”
——勃朗宁夫人《葡萄牙人的十四行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