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魔尊对我情根深种》简溪云

2、第 2 章

　　夜幕降临，星垂平野。
　　这个时候的魔界总是歌舞升平，热闹非凡。

　　和仙界在高山大川中的“隐居”生活不同，魔界更像是一座座热闹繁华的都市，比仙界多了许多的“凡间”味。
　　这和魔尊宿祁萧脱不开关系。
　　他上任魔尊后，对整个魔界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整治，才让原本混乱阴冷、魔物满地乱爬的魔界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谈慕辞穿过街巷，来到西南角一家格外显眼的酒吧前。
　　这酒吧乳白墙面、莹白正门，连门边的灰色石板上刻着的“布达佩斯”四个字都是纯白的，在整个街巷清一色的黑紫中格外扎眼。

　　不管宿祁萧再怎么改革，魔修喜黑的癖好还是雷打不动的延续了两百年，于是这样一家别具一格的“白店”，就成了整座城最独特的存在。
　　谈慕辞向来喜欢别致的东西，他第一次到访魔界，来的就是这里，一来二去，便和这儿的主人混成了朋友。

　　酒吧此时已经热闹非凡，舞台上衣着暴露的百媚教男修在鼓点中舞动腰肢，卡座中两个魔修亲成一团，角落里奇形怪状的魔物兀自狂欢。

　　谈慕辞一一绕过，来到吧台前，把不久前刚剖出来的妖丹丢给站在后面的调酒师。
　　“你要的东西。”

　　调酒师愣了一下，仔细看过，旋即一脸惊喜。
　　“元婴巅峰黑炎鸟的妖丹……你还真搞到了？没想到半个月不见，你就给我带来这么大惊喜。”
　　他颇为珍惜地把那妖丹收入匣中，搓搓手，嘿笑两声，喃喃自语：“我那杯‘黑色妖姬’终于可以调出来了。”
　　谈慕辞扫他一眼，屈指在桌面上敲敲，冷冷淡淡问他要酒：“别又是个失败品。”
　　“什么失败品！”调酒师不服气地一拍桌子，“我调出来的酒那都是极品好么，也就你回回不满意了！”
　　谈慕辞冷笑一声，未置可否。

　　这位叫顾原，是调酒师，也是这家店的店主。论实力，他确实是天下首屈一指的调酒师，不只是魔界，连仙界和凡间都有不少人为了喝他调出来的酒，偷渡到魔界。
　　不过对谈慕辞来说，他的技术确实不够看。
　　顾原的调酒技术师承宿祁萧，但其实还远远没到能出师的水准。不过是宿祁萧不知为何“金盆洗手”，这才给了他名扬三界的机会。

　　谈慕辞把玩着酒杯，百无聊赖地看着台上竭力展示自己的少年，再度敲敲桌面。
　　“他什么时候来？”
　　顾原正给其他客人调酒，闻言反应片刻，才回过神来：“你问魔尊？”
　　谈慕辞颔首。
　　顾原略一思索，道：“差不多还有一个时辰吧。”
　　他说罢，又有些不服气，压着吧台凑过来，狭长的冰蓝色丹凤眼微微眯起。
　　“我真就比他差那么多？”

　　这话一听就是有八卦的样子，旁侧客人都忍不住不动声色地凑过来，想多听几耳。
　　谈慕辞面无表情扫去一眼。那探头过来的蛇妖立刻扳着自己的脸把脑袋转了回去。
　　谈慕辞朝顾原一笑：“不是我不想，实在是你差他太多。”
　　他伸手比划一下：“霄壤之别。”

　　顾原撇嘴。
　　他知道自己的技术跟魔尊比确实还有差距，但“霄壤之别”未免也有些过分了吧。何况，魔尊都已经有一百多年未曾……
　　他突然反应过来。
　　“不对啊。你顶多不过百岁，怎么会尝过魔尊调的酒？”

　　谈慕辞嘴角抵在唇边，朝他一弯眼睛：“秘密。”

　　顾原盯着他审视半晌，骤然福至心灵。
　　“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就是故意嫌弃我。”他撸起袖子，从身后柜中取出数瓶佳酿，“我今天非要让你对我的技术心服口服。”

　　旁听的客人按捺不住，凑过来搭话：“那顾老板，我们是不是也有份呐？”
　　顾原眉尾一挑，道：“有啊。今晚给你们尝尝我新研制的‘蓝雾’，见者有份。”
　　一圈人瞬间激动起来，七嘴八舌闹成一片。谈慕辞坐在热闹当中，无聊地看一眼时间。
　　才过去一刻。

　　也不知道宿祁萧今晚去做什么了，这个点了还不回来。

　　冰蓝色的液体化作弧线划过眼前，清越的入杯声随之响起。谈慕辞抬眼望去。
　　纤细修长的手指在几个杯盏间翻飞，几种颜色的酒液交织分离，仿佛在行云流水般的弹奏一曲乐章。
　　醇厚的酒香在动作间溢满整个空间。
　　调酒到后半程，顾原抬手一扫，却是施了个障眼法，让人看不出他的动作。

　　有围过来的魔修已经按捺不住凑的更近，魔气不受控的外泄。
　　谈慕辞放下酒杯，发出一道不轻不重的声响，威压自然流出。
　　围上来的魔修莫名感觉一阵阴寒，又不觉向两侧散开。

　　顾原手中的酒此时也已调好。
　　他将杯中酒液倒入几个小杯中，把其中一杯推至谈慕辞面前。
　　“尝尝？”
　　谈慕辞抬眸看他一眼，接过酒杯。

　　不过片刻，其他那几杯酒已经被再次围上来的众魔修抢走。
　　或小口细品，或一口闷，转眼间便滴液不剩。

　　有人忍不住赞叹：“实在是佳酿，顾老板手艺有进步了。”
　　“在别的地方，确实是喝不到这么好喝的美酒。”
　　“初尝满口辛辣，余韵却又芳香馥郁，沁人心脾。不愧是天下第一的调酒师。”

　　顾原听着一群人夸自己，心中自然雀跃，看向谈慕辞的目光里也平添几分自信，甚至有了些许胜券在握的感觉。
　　他就不信这酒对方还能不满意。

　　但谈慕辞尝都没尝。
　　他只是端起酒杯闻了片刻，便再度放下。
　　顾原：“？”

　　谈慕辞把杯盏推回他面前。
　　“两百零三年份的‘定风波’，一百七十五年份的‘鹧鸪天’，你自己酿的‘千回’，再加上冰雾花花心、天山雪莲的花瓣和驮墓兽的血。”
　　顾原忍不住骂了一句，惊叹：“这你都能闻出来？”
　　谈慕辞轻笑一声，反问：“这有什么闻不出来的？”
　　且不说冰雾花和天山雪莲，那驮墓兽的血还是他上次来的时候给人带的。

　　“哦，还有。”谈慕辞想到什么，再补一句，“分层效果是你在酒中掺了魔气。”
　　顾原：“……”
　　草！
　　他咬牙切齿：“知道了有什么用，你尝都不尝，就知道好不好喝了？”
　　说着，他再次把那杯酒推到谈慕辞眼前，用力往桌上一砸：“给我喝。”
　　谈慕辞无奈轻叹，端起来抿一口。

　　顾原紧张：“怎么样？”
　　谈慕辞反问：“当真要听？”
　　顾原说：“那有什么不能听的，你说就是。”
　　于是谈慕辞道：“庸俗。”
　　顾原：“……”
　　他顷刻自吧台后跃出。
　　“辞木！！我杀了你！！！”

　　辞木，谈慕辞魔修身份的名字。
　　但总是被本人忘记。

　　直到顾原半个身子都压过来，他才反应过来，这声“辞木”是在喊他。
　　他腾出一只手拍拍顾原的脑袋。
　　“忘了？你家酒吧严禁滋事斗殴。”

　　来势汹汹的调酒师被黑发少年轻轻松松单手抵住，旁边的人都不由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竟一直小瞧了这个看上去纤细漂亮的魔修。
　　已然起身欲为顾原出气的人又默默坐了回去，佯装无事发生，兀自喝自己的酒。

　　顾原呲牙咧嘴半天无果，一拍桌案，朝谈慕辞喊了句：“你给我等着。”
　　转身进了吧台旁侧的暗门。

　　谈慕辞若无其事地理好衣衫、坐直身子，又悠哉游哉继续等人。

　　半刻钟后，暗门打开，顾原端着一小杯酒液，小心翼翼从中走出。
　　谈慕辞漫不经心看过去，眼睛却亮了一瞬。

　　顾原把那一小杯酒放到他面前。
　　“有本事你闻这个。”
　　不用凑上前，沁人的酒香已经萦绕过来。

　　谈慕辞眼中多出几许兴味：“宿祁萧调的？”
　　顾原一愣，有点意外：“你之前还真尝过？”
　　谈慕辞未置可否地笑了一下，把酒杯捞过来，垂眸欲品。
　　一只手伸来，将杯口遮了个严严实实。

　　送到嘴边的美味尝不到。
　　谈慕辞不悦抬眸，冷冰冰和顾原对视。
　　“把手拿开。”
　　“不要。”

　　顾原看出他的渴望，瞬间乐了。
　　“不是不喝吗？这会儿怎么又想要了？不给。这可是我好不容易留下来的最后一杯。”
　　他比划了一个指尖。
　　“就剩这么一点，你说喝我就让你喝？”
　　谈慕辞盯着他看了半晌，身子向后一考，冷道：“说吧，需要什么。”
　　顾原“嘿嘿”一笑。

　　谈慕辞：“开在火山里的烈果，还是九尾狐尾根的毛？”
　　顾原神秘兮兮地摆摆手：“都不是。”
　　“我知道你大概有什么独门绝技，拿到这些东西如囊中取物，易如反掌。所以……我是傻，才拿这些同你做交换。”
　　谈慕辞微微蹙眉，不爽地“啧”了一声，问：“那你想要什么？”

　　顾原一下子扬眉吐气，乐得不行，他凑过来打量起谈慕辞的脸，笑眯眯道：“那我可得仔细考虑考虑。”

　　话音未落，酒吧门被人从外推开。
　　高挑的男人沉着脸跨入，阴戾的魔气一并压入整个酒吧，场内氛围骤然一变，原本的热闹顷刻消失，整个酒吧鸦雀无声，不少境界低的魔修、魔物已经在瑟瑟发抖，甚至直接昏了过去。

　　谈慕辞偏头看去，刚巧遇上一个不知死活的娇小魔修，完全没感知到气氛的异常，捏着嗓子娇滴滴凑上去要“服侍魔尊”。
　　魔修指尖触到宿祁萧衣摆的瞬间，四溢的魔气骤然回笼，整个打在那魔修身上。
　　魔修哀嚎一声，直接瘫软在地。

　　“滚。”宿祁萧眸光暗沉，冷冷地盯着瘫倒在地的魔修。
　　“我上次就跟你说过不许靠近我，听不懂人话？”
　　魔修嘴角溢出鲜血，惶恐地摇了摇头，一言不发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往外逃。

　　谈慕辞皱眉，看向顾原，低声问：“怎么回事？”
　　顾原显然也吓得不轻，茫然地和他对视半晌，才终于反应过来。
　　“可、可能是……没见到。”
　　谈慕辞：“？”
　　顾原吞口唾沫，凑过来压低了声音耳语：“他暗恋对象。”
　　谈慕辞：“暗恋对象？”
　　顾原悄咪咪瞟一眼宿祁萧，跟谈慕辞解释：“就是暗地里喜欢的人。”
　　谈慕辞：“……我知道。”
　　最近这几年这个词在凡间很流行，还出了不少专门写这种故事的话本。
　　他偶尔也会从小师妹那儿收几本来看。

　　顾原又靠过来一点，长叹一声，拍拍他的肩：“不，你不懂。”
　　谈慕辞：“。”
　　他是不懂。
　　又不是被拒绝了，不过是见不到而已。能不爽成这样？
　　“其实倒也不全是因为他那暗恋对象。”顾原小声嘟囔着跟谈慕辞八卦，“我们魔尊为了那人可是一直守身如玉呢。别人碰他一下都不行。”
　　谈慕辞闻言默默扫视宿祁萧一圈，又重新看向顾原，挑眉。
　　他当年跟宿祁萧一起游历凡间的时候，可没见这人洁癖。

　　顾原朝门外努努嘴：“那小子上次就想爬他的床没爬成，这次又凑上来，换你你不生气？”
　　谈慕辞点点头——那倒确实会气。

　　顾原又叹一口气，看看面色阴沉的魔尊，又看看眼前这张清冷俊俏的面容，思索半晌，突然想到什么。
　　他突然道：“不如……你去勾.引他吧。”
　　谈慕辞微怔，扭头看过来：“什么？”

　　顾原又看魔尊一眼，坚定心中想法：“两个月。你若是能爬上他的床跟他双修，不止这一点。”
　　他指指暗门：“那里面的一大杯都是你的。”
　　谈慕辞一言不发地看他片刻，喉间溢出哼笑：“你想死了？”
　　知道宿祁萧为了那什么暗恋对象守身如玉，还让他去勾.引。若是宿祁萧知道顾原的想法，还不知道要怎么治他。

　　顾原沉默一下，只说：“那就看你想不想死了。”

　　反正按照宿祁萧自己的说法，他就只有两个月能活了。
　　顾原跟宿祁萧当了一百多年的朋友，哪怕两个人实力差距大如天堑，也不妨碍他把魔尊当自家兄弟。

　　之前宿祁萧也不是没跟辞木接触过，他感觉宿祁萧对这人印象不错。
　　生命最后两个月，若是能让他暂且放下那个影都没有的恋爱对象，快快乐乐谈一场恋爱，顾原其实不在意拿自己这条命去换。
　　本身他这条命就是宿祁萧给的。

　　顾原下定决心，一拍桌子，问谈慕辞：“总之，你干不干？”

　　谈慕辞慢吞吞看他一眼，直起身。
　　“好啊，两个月。”
　　反正宿祁萧真生气了，凭他的实力也完全跑得掉。
　　至于能不能钓到魔尊……

　　他两百多年前曾经同宿祁萧在凡间游历那会儿，魔尊大人看起来挺好钓的。
　　现在——应该也差不多。

　　顾原还在嘱咐他：“不过你可别现在就凑上去触人霉头啊，怎么说也得等明天他气消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谈慕辞已经起身，向宿祁萧走去。
　　“诶！”顾原低低地叫他一声 ，没叫住。
　　谈慕辞已经站在宿祁萧身前。

　　弯月般的黑眸中映着男人冷峻的面容，高高束起的黑发随着歪头的动作向一侧轻晃，宽大的衣服遮不住白皙纤细的腕骨，肌肤在蓝紫色的灯光下透着清澈的莹白。
　　少年抬起头，和戾气深重的魔尊对视，朝他举起手中杯盏，嫣然一笑。
　　“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