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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明文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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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京的明文堂旨在“知礼德法,文弄明堂”,却也只是于男子而言。
教书的先生大多是学富五车的夫子儒生,京中权贵亦会将其自家姑娘主儿送入那学堂,女儿家生来便是娇惯,稍学些针线活异或琴棋书画浅浅而止,而高官贵门遑论女子无才便是德,无礼便是罪,许是耳濡目染,熏陶着名门贵女们,日久渐后,竟也未怨世道的不公,硬生生地迫成待字闺中的娇娇女儿。
明文堂分科甲科乙,科甲多是将要结业的旧学,科乙则为新学,后生们学着四书五经,其然,倒也隐喻诸王夺嫡前,探冥者临之鹰翔于际,玄策觅锦城,柯哀语,鸣落笛,一如百家争鸣,诸派学术问世间,德者任之,唤响铭铃,斯人已盛。
沈辞恰是结业将定,大抵是勤奋好学了些,科试以一鼎得冠,却也不乏言楚之意,虽未至书香世家,却也非低门小户,将门武官,得帝王青睐,一时风生,可己知水涨船高,尽数覆灭,拨云凌雾,宦官落权,无银自弃,官官相护。【科试是进入学堂的衡量标准,能者居之,一鼎则为冠名,二鼎为次昕】
她自小便不喜嫁夫从夫,循规蹈矩女子的三从四德,古人曾云,“古往圣贤,男女之躯无异也”,卿不愿为名门望族折腰深闺疑女,主君亦曾许她“生凝于世,青雉鸢齐”。
衍枝予竹梅,椿萱并茂,翠鸟携着俞景缓落枕叶,麟绿清风相伴,新苑书卷气既是满了些,温意沐过华年,骄色炙着一方净土,按着理道,明文堂应是贵子读书写字的地,尽是晦涩难懂的学書,先生也会迫着苦记,可白小侯爷至此,一切就变了味了。
书院内诵声作响,古铜色的檀木匀着書香,初染于煜祺锦鸳,青竹丹枫碧玺绿,宁季一曲还新辞。
夫子何为者?养而谈教,臣吟钰瑟,不妨习之秦仰亓亓,子曰自道,唯喜知趣人儿,一身白衣的少年瞧着有些未过稚龄,弱冠之年未曾暮暮垂之,腰腹之间系着一条刻着麒麟的白玉锦带,濯濯华丝云纹嵌于周身之上,若九宫阙灵鸣惊乐。【因是沈辞于白染早诞几日,两人年纪未予相仿】
半盏茶的时辰,沈辞眼未移一分,温书勤课业倒也得夫子授欢,细思之余便应“境遇相微,破局释祯”。【半盏茶约为5—7分钟,语出《僧祇律》,顾名思义,一盅茶握在手中,温热感好似袭遍全身,唇色渐近杯壁之间,汁液顺着喉流向金阁如履,不一会儿,一盏茶便半尺有二,古人将一日分为十二个时辰,每时辰相当于两个现代小时,他们常以太阳的东升西落判断时间,如“晨时日出三更,晚星烛火起夜行”】
指腹抚过纸中雅意,如一抹衷曲焕于近殇,微微抬眸,握着竹毫的手轻动,缓缓触向盛着墨的砚台,青羽落于一蓑烟雨,她的眼中仿若生了一丝微弱的光,适才淡了许多的青羽染上了烟雨行舟绿水前,似未有一尘的锦修落了满身垢渍,山亦可覆舟之戒,水亦可息许倾孤城。
回过眸来,一抹残光复落纸色,执笔凌云抒心念,
【景赋】
天阙暮雪,阅民昭昭;
文修论道,武渡铭子韬;
与生闻者,作筑歌弦之妙;
子之韬,武之略,事策政故,缔朝朝盛景,近寒也,秦贤得水,
锦衣玉食于天潢贵胄而未泽其运,绵长国祚应篆其法,兵家礼道彰德尚九熙;
箴于言者,汝非不堪也,佳子散名诚非未顾也,听者乎,隶于君卿未属其意,菀菀类卿,道之云远,所从未甚也,终而则余兰因絮果。
夫与卿乎,折落寒色,萧萧微令,掘其墓,毁其名,何亦用?汝非未复安而定之,岂可妄议哉?
才不予貌而定之,体不因姓而冠之,当视而同之。
得一人而治权,势庶于幻昼,避谶语,己謝泛华,颂者无愧也。
墨尽,适才未曾干涸的玄迹已凝,书香气似隐于卿身,一缕残色渺城,恰是应了临裙之好,眠眠烟絮,拭之甚白。【玄指墨的颜色,古人将玄色喻作黑色,中国神话中神兽玄武以龟体示人,通体黝黑,于四灵之一,古音通玄冥,相传,玄冥为夏族的水官修和熙,夫妻二人致力于水事,死后被祀为水神。熙族的图腾为灵龟,修族的图腾为蛇,两族世代联姻,图腾也合二为一成为龟蛇缠绕之象,策指所写文章】
夫子行于侧,颔首低眉,堪堪瞧见了墨迹落的温书知吟,眉间巧现了一丝欣意,遂拂袖而去。
师恩千重,期衷情,则有一典故,相传公元前三千一百年,灼灼其烛,泊泊秦淮,教者授学,闻者任于庭而听讼斯也,故而,古以教学相长落道,恭后观之。【“恭”为通假字,通“供”,意为有一定道理的语句或文章传其千年,以供后代瞻仰】
烛山而上,有一堂而初受,云雾袅袅,鹤旋于际,灼灼其华缭绕于古檀,汀岸坐落。
子为道,习而笙笙,歌未散尊罍在,君子荐骨,昭昭其谈,文人墨客而道风嫣然,曲阜宜居,山水华庭德兮,期之侍弈,未予薄情,待而趣闻也。
作扶苏,以正寒窗之名,亵于秦学而为之,则视为不忠邪。
师还才之,当为己任,习华章赋爵,卿卿弄墨而未负也。
沈辞稍抬了抬眸,恰对上了一双冰蓝色的瞳,翩若剪影秋水,涓涓不壅终为江河,麟景思之自未忘矣,眼中的星辰似是从未泯灭,浠浠明明,而再回望,少女眸子微沉了些,便瞧见了少年身着素白衣衫,颈间的银环随风而缚,浅恸了恸,似寒了一江春水,倒颇有几分西域味道。【“恸”通“动”,通假字,意为动词】
她未开口,唯余眼前的少年眉间慵懒缱绻,唇角浅起一丝笑,似一条越不过的沟壑,“将军家的小娘子怎的见到我,也不作声”?
因碍于礼,她却显得从容而淡,以言回之,“小侯爷的名讳,京都自是不见经传,只道~那桀骜的性子却是让姑娘家不敢搭话,家中父兄堪忧,如此行径~小女子斗胆一问,应作何解”?
听闻此言,落于耳中,白染低着眸子,沉思前事,良久思绪仍去,此时的明文堂已是下学,旧者早行,大抵是静了些,少年的眼复又抬起,唇畔澈色,时而似笑非笑着,轻佻道:“既如此~那将军府的嫡女未循世法,做那待字闺中的娇娇女儿又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