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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我叫白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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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面一时紧张起来。
白姬站在原处,目光追随着那两道身影。
片刻后,眼看墨玉已经呈现压制性,无渊已无力支撑笼。
白姬稍稍放下心,她立刻双手做法诀。然而指尖绿雾直飞而上,被笼阻拦,在内部环绕蒸腾,她控制着绿雾化刃冲击,然而白色樊笼没有出现丝毫破绽。
无论她如何做,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堪破囚笼。
众人无法出境。
与此同时,无渊被伤,墨玉提刀刺去!
幻境不稳!
白姬恍然大悟,立即喊道:“墨玉不要杀他!”
墨玉在刺入他心口的瞬间堪堪停剑,无渊唇角溢血,站在那里,后背抵住城墙,动弹不得。
白姬眯起眼睛,表情凝重。
她竟没有料到,无渊将所有人都与幻境连接在了一起。如果刚才墨玉杀了他,幻境崩溃,这些离国人也会死去。
无渊懒懒的靠着城墙,不知悔改地狞笑着。
二人对视。
无声无息之间,白姬眼中闪过一丝绿色光芒,一闪即逝,难以察觉。
无渊失神一瞬,唇角的笑僵了一刹那,也只是眨眼之间,一切恢复原状。
这时,她心中有数,凝望着他,忽然道:“无渊,放下吧。”
无渊敛笑,神色一点点变得森寒:“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这句话,你以为你是谁。”
“我的确没有资格,”白姬道:“那么沈黎呢?”
“什么意思?”无渊淡漠道。
白姬敛眸:“当初我将曼陀罗花瓣留给她,无渊,你真的不知为何?一是回她救命之恩。二是忧你日后走错路。”
无渊略偏了偏脑袋,微皱起眉,有些……不理解话中意思。
而她定定的看着他,道:“那骨笛,我见过。”
所有一切,已然清晰明了。
从刚才无渊的讲诉中,他讲到的骨笛,白姬就突然明白了。
骨笛当时的确保住了她最后一口气,可是换位思考,在千刀万剐的情况下她受了那么多伤害,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死不掉,只能硬生生的受着。在那一刀一刀割下来的时候,她会想到是因为骨笛的缘故吗?受了那么多苦难,却仍对时间抱有善意与期待,看到无渊仍不知悔改地杀人,她又会想什么?
出了幻境,她定然走不远就死去了,怪不得那骨周身散发着淡淡的金光,因为她是沈黎。
不。
或者,她是知道了那片密林里的阵法,知道了南国人都死于那片密林中。
她选择在那里结束自己的生命,并且为后来闯进的人开一道生路。
是了,是这样。因为她是沈黎。
无渊不顾胸前顶着利刃,一步步向他靠近,声音嘶哑着:“她、在哪里?”
萧羽也看着白姬。
“跟我来。”白姬转身就走。
无渊走了几步,又看了眼高台之下的百姓,他未尝不知,也许这是一个阴谋。他要出笼,只能失去记忆与修为;或者选择去死,在消失之前还能看一眼她。
又或者,也许眼前之人为了骗他放过这些该死的离国百姓们。
但是,仅一停顿,他立刻跟了上去。
哪怕只有一丝机会,他也不想错过。哪怕是死。
密林中。
白姬立于林中,而无渊一眼就看到了依靠着树根的那具白骨。
他脚步沉重,一步步走去。
身后不断传来白姬的声音。
“你难道就没有想过,长阳山历代斩妖除魔卫道,为何这五年不曾来过此处?”
“她,一直在替你赎罪。”
“她没有放弃你。”
不知何时泪水涌出了眼眶,模糊了视线,无渊坚定向着她走去。
他想起自己与她发生争执,那是他第一次对她大吼。
“你心中容得此间天下,容得泱泱百姓,为何单单容不得我?既如此,我便覆了两国又如何?!”
他真该死,怎么能那么对她说话。
她当时是那样忧伤悲悯的看着他。
她说:“救百人为医者,救苍生为仙者,而我非医非仙,亦想救黎民百姓。”
她是沈黎,她是公主。
她做到了。
是他、是他不好。
无渊最终也没能走到树下,走到一半倒了下去。
他仰面躺着,胸口起伏越来越慢。
忽然一阵轻风吹过,树林中碎叶波荡,天光透过层叠的枝叶洒下来,直刺的眼睛发痛,他仍勉力的睁着双眼,好似在等着什么。
恍惚之间。
熟悉的笛音缓缓响起。
他好似看到了有一少女笑脸盈盈穿梭林中向他而来,温柔的风拂过脸颊,犹如少女的手,那柔和带着怜悯的嗓音响在耳旁。
她说:“……是受伤了吗?”
他仍记得。
和他们第一次相见的情景,几乎一摸一样。
泪水无声滑出眼眶,无渊抬起手,他想要碰一下那缕光。可惜,他知道那束光从不属于他。
最终,他垂下了手。
一切,深埋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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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姬瞧着魂飞魄散的一人一妖,上方的法阵消失的时候,林中森森白骨皆纷纷化为尘烟散去。
她站在原地许久。
回到昭阳城时,离国百姓们都逃命去了,萧羽被周肃搀扶着,一副头疼不已失魂落魄的样子。
薛无忧面色复杂,说不出好坏。
反倒是墨玉仍修身玉立于城门前,静静的等待着她。
白姬抬手将浮在上空的囚收到手中,晶莹剔透的樊笼,里面空无一物。她微蜷起手指,那如同笼般形状的白雾‘嘭’一下破碎,缓缓地从指尖流下。因果循环,无渊杀了这么多人,果真连善魄没有了。
可惜,沈黎渡得了百姓,却连身边人无法渡。
白姬向前几步,来到三人面前:“人在做天在看。叹那无渊,机关算尽,最后还是落的魂飞魄散的下场。”
三人各有心思,听闻各自点了点头,都没有说话。
墨玉走了过来,停在她身后一步之遥,似乎在等她。
萧羽心力交瘁,勉强开口:“李道长要去往何处?”
白姬莞尔:“天下之大,何愁无家。陛下日后若有差谴,大可让周护卫修书一封。这天下有能者后来居上的亦不少,还望陛下识人明者任之。”
萧羽不明所以,听着好似他是在劝自己日后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想来是经此一事,提点他吧。
“山高水长,各位,后会有期”
白姬抬手作揖:“陛下,告辞。”
萧羽颔首:“李道长,保重。”
“薛将军,告辞。”
薛无忧抬手回礼:“李道长,再会。”
“周护卫,好自为之。”
周肃微顿,抱拳施礼:“李道长,再会。”
白姬一一道别,到了周肃不是说的告辞,而是好自为之。
周肃望着两道离去的背影,目光落在那道白袍少年身上,不由得微微失神。少年明显是知道了他的身份以及那封信之事。在暗中点拨他。
刚才沈黎出现之时,那道长还刻意留意他的神色。想来已经知晓一切,若是真的沈黎又怎么会认不出他来。
不过,少年误会了。
他虽是南国之人,亦是南国皇子。但当他被送往离国为质时,他就不再是以前的那个不受宠的南国皇子沈肃了。他如今就只是周肃。离国陛下身边的护卫,而已。
那封信,也只是阴差阳错罢了。
他当时差点病死,是萧羽救了他,而萧羽被废的时候,他也没有放弃他。在冷宫的那些日子,他看到了萧羽对远嫁而来的沈黎的爱慕之情,那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
他也看到了沈黎身旁男子无渊眼中的杀意,便不分昼夜的保护萧羽。放走了沈黎二人,她对他亦有恩,那封信当时也只是想着能帮上忙。
也许并不是完全不在意南国对他的伤害。他其实…可能…也是有私心的吧。
薛无忧敛眸。想起道长告知之事。经历此番奇事,便对自己往事有所猜疑。当李道长告知清苑乃千年蛇妖之时,也只是稍稍震惊,便很快接受了此事,且明白了自己起死回生以及梦中之事,皆是她所为。可让他心疼的是,这个傻丫头,竟然以为他知晓其身份会怕她。也是,在她面前,他从未肯定的表现出爱她。她连幻境之中都以为自己是假的。他不敢相信,这样的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接受一切缓缓失去,忘记。
一切,为时已晚。
*
白姬与墨玉渐行渐远。
墨玉一路上都不言语。
白姬开口:“墨玉,你想说什么吗?”
墨玉道:“昙月非沈黎,道长是李长泽吗?”
白姬停下脚步,半晌,笑了笑:“果然还是骗不了你。的确,我并非李长泽。”
“你是?”墨玉问。
白姬抬手扯掉发带,柔软乌发垂落下来,越加显得身形纤瘦,白皙面孔绝美无双。
墨玉愣了,他……她、竟真的是个女子。
她莞尔一笑,明媚如春:“不如我们重新认识一下。我叫白姬,你呢?”
“太好了。”墨玉看到她疑惑的表情,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竟无意间将心声说出,忙低下了头,声若蚊讷的回答:“墨玉。”
白姬出乎意料地挑了一下眉,而后无奈扶额,无力的笑了一下,耸了耸肩, “好吧。”说罢,她又将头发高束起来。
她心道:这个名字是我救你之时为你所取,既然你不肯告诉我之前的事,那便等到你想说再说。若不愿提及往事,便一直做墨玉也罢。
墨玉悄悄出声:“为何……”
白姬拨动了一下长发,头一偏,将发尾利落地甩到身后:“你是想问我为什么化名李长泽装作男儿身,还是问我当初为何留给沈黎的花瓣是白色的呢?”
墨玉从喉间压出了一声“嗯。”
“看来,你都想听。好吧。”白姬双手环抱,一大步一小步交替的踩在青草地上,一边回忆一边开口:“这个嘛,就说来话长了。”
“那时,我刚离家,便遇到了学艺不精、初次下山的小道士,他叫李长泽。我随他云游四海到处行侠仗义,彼时,曼陀罗花瓣是银白,如沈黎无渊般,也曾送过旁人。年少无知,恩情难报便折花相赠,如今想来可真是傻啊。”
“后来,有一天夜里,李长泽对我说了很多话。醒来时,只看到了桌子上他留下的佩剑‘明珠’。自此,我便再也没有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