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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贰】 ...

  •   说起谢云卿之名,在这长安城中可谓无人不晓。

      此人出身名门之后,惊采绝艳,年纪轻轻便已在朝中官至尚书之位。不过,人们茶余饭后更乐于论及的,似乎并不仅仅于此。

      都道谢云卿其人,面相生的清秀俊逸,而性子却如其名一般淡若流云。为人清高自许,与人来往也从来只是一副从容疏离之态,教人难以亲近。

      而有好事者发现,诺大的朝中,谢云卿却与只一人过从甚密。

      那人便是“镇北将军”裴靖。

      裴靖身居武职,在对抗北戎犯进之事上屡建奇功,深得旧王器重。故时常派他或操练军队,或镇守边关,除却每隔数年来朝中述职之机,便极少在朝中逗留。

      然而裴靖每次回京,必与那谢云卿一道,携手同去城东的逢春楼。此二人皆人中龙凤,行在街上往往惹人侧目而窥,所以此事自然瞒不过闲人耳目。

      起初众人只道那谢云卿看来清心寡欲,淡漠至极,原来实非如此,兴许是寻到了裴靖这么个“志同道合”之人,所以便比旁人亲近些许。

      但那青楼中人却道,此二人每次来到楼中,却从未叫过任何姑娘。

      一壶清酒,一间雅室,绣门一掩,便与他人隔绝开来。唯一能听到的,只有门内传出的阵阵语笑,以及偶尔响起的如流水一般徜徉清冽的琴韵之声。

      即使不明所以了,远观二人此间默契,便足以羡煞旁人。

      只是,自打城中经历了那番始料未及的朝代更迭之后,诸事便已然不复当年了。由于旧王未作任何抵抗便直接让位,加上新王登极又大赦天下,故长安城不仅未曾经历浩劫,反而愈见繁华。

      而谢云卿之名,在新朝之中,却如这繁华一般,竟亦是更胜往昔。

      只是,物是人非事事休,谁又曾料想,江山更迭之后,“盛名”成了“艳名”,昔日朝中端然疏朗的“谢尚书”,如今也已然变作青楼里风流不羁的“云卿公子”。

      至少裴靖是从未预见此种结果的。之前他一入长安城,便马不停蹄地赶至宫中,若彼时他稍稍留意下街边的闲言碎语,或许也不至于对李胤最后的那句话显得如此讶异。

      离开皇宫之后,他未作歇息,便径自来到了逢春楼。

      若说一座城池的繁华是需要什么去佐证的,那无疑只有两处地方:皇宫和青楼。或许二者本就没有太多不同,不过前者属帝王私有,而后者若有银子,便是来者不拒罢了。

      自己方才刚离开了前者。旧朝宫殿已极尽繁华奢靡,李胤并未做何变动,便直接住了进去。而至于此处,观之倒也和多年前一样,竟好似丝毫未受到朝代更迭的影响一般。一如既往地门庭若市,车马盈门。

      尤其在这深夜里,反而愈加热闹非凡。

      裴靖立于门前一方阑珊之处,微微仰首,目光扫过楼中通明的灯火,以及自曾楼上飘逸垂下的七重帷幔,最后缓缓落在那醒目的招牌之上。

      逢春楼。

      着眼于这三字之上,久久未动。恍然觉察,屈指而算,自己竟已有三载未曾来到此处了。然而谁料,仅仅是这三载,便足以将一切颠覆得彻彻底底。

      略略犹豫了片刻,还是举步朝门内走去。

      “公子这边请!”门口几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眼尖看出他的动向,远远地便挥着帕子迎了上来。

      “公子看着面生,怕是第一次来罢。”略高的女子一面挽着他的臂膀徐徐往门里带,一面娇嗔着问道。

      迎面而来的脂粉气让裴靖不由得皱了皱眉,但听到那女子的话,他不由得笑了笑,缓缓道:“在下可绝非第一次来此了。”

      “看公子模样,也是风雅之人,若不嫌弃,这便进去听奴家唱一支曲吧?”另一个粉衣女子不甘示弱,并不在意裴靖的话,反而自顾自地说道。

      裴靖一时不知如何应对。过去来此都是同谢云卿一道,而他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许是太过淡漠,故并没有遇到女子这般拉扯着纠缠。所以此番自己独自前来,面对这番情形,倒着实有些局促。

      “这……哟,这不是裴将军么?”正走进门,便听见一人尖着嗓子小声惊呼道。

      循声望去,很快认出原是此处的鸨母。裴靖赶紧挣脱了两女子的纠缠,上前一步笑道:“别来无恙。”

      老鸨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素来知晓裴靖无心于花柳之事,便挥手屏退了两名女子,摇着手中的扇子盈盈笑道:“数年不见,裴将军风采更胜当年啊。只怕此番走了,倒要生生带走咱家不少姑娘的芳心呢。”

      “见笑了。”裴靖禁不住她的调笑,微微有些赧颜。片刻迟疑之后,又很快恢复神色道,“在下久未回京,听说……云卿正在此处?”

      “确在此处,”鸨母挑了挑眉,很快笑道,“那‘云卿公子’倒把咱这里当做客栈了。”

      “那……”裴靖听闻鸨母之言,略一失神,道,“他此刻正在何处?”

      “方才听人道在后园之中……”

      “多谢。不劳烦鸨母,我自去寻他便是。”裴靖未等鸨母说完,便径自朝后园方向走去。这后园的位置,虽然过了这么许多年,自己还是记得清楚的。

      鸨母淡淡地望着他的背影,忽然自顾自地轻笑了一声。

      “妈妈,何事发笑啊?”方才那粉衣女子凑了过来,调笑道,“莫不是心魂也被那将军勾去了了?”

      “休要胡说,”鸨母怪了句,语气中也没有气恼,只是把目光依旧投向那方向,似是还未曾从中抽离出情绪一般,自顾自慨叹道,“昔日清高淡漠的谢尚书,如今终日沉湎酒色,倒要靠咱们青楼女子养活。不知裴将军这故人见了,却要作何感想……”

      “妈妈在说什么呢?”粉衣女子显然不太明白,满脸不解地问道。

      “无事无事。”老鸨挥挥扇子,怪道,“闲着做什么?还不快去门口接应着客官?”

      粉衣女子吐吐舌头,踩着碎步走开。

      *****

      于此同时,上书房内,老总管缓缓走到御案前,低声禀报道:“皇上,裴将军已进了逢春楼。”

      “是么。”李胤随手拨弄着灯芯,惹得烛火一阵闪动,淡淡笑道,“看来他竟是如此急着见那谢云卿。”

      “可不是么。”老总管弓身附和道,“一出宫,未作停留,便直接朝那边去了。”

      “他此行便是为此,”李胤沉吟片刻,才道,“自然一刻也不愿多待。”

      “那么……”老总管观察着新王的神色,略一迟疑,“皇上准备如何?”

      “盯着他便是,”李胤手中动作微微一滞,抬起头道,“裴家军的兵权还未到手,此时若动他,难保不会引起混乱。”

      “是。”老总管颔首应下,多了一会,又张了张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公公何可是有话要说?”李胤稍稍挪了挪身子,坐回椅子上,“但说无妨。”

      这老总管自打李胤还是藩王之时就贴身相随,一向深得他的信任。在琐碎或者私密之事上,找不得大臣来回商议,所以有时他的意思,李胤还是有意一听的。

      “是。”老总管得了准许,便敛了些顾忌地开口问道,“奴才斗胆一问,皇上拿到兵权之后,还会不会留下裴将军此人?”

      “自然是,不留。”李胤淡淡挑眉,“他所忠非朕,却是天下。此人对苍生是福,对朕而言……却并非如此。今日他既能为了天下投诚于朕,便难保他日会否为此对朕倒戈相向。朝中尽是对朕绝对效忠的将领,裴靖此人,纵人中龙凤,然不忠于朕,朕也断然不会有半分惋惜。”

      “皇上英明。”老总管拱手道,“只是奴才以为,那三万裴家军却依旧好比良驹一般,不是握紧缰绳,就足以驾驭得了的。”

      李胤看着老总管,闻言微微敛眉片刻,方沉吟道:“公公的意思是,朕纵然拿到了兵权,除了裴靖,亦无法真正地掌控裴家军?”

      “奴才斗胆,正是此意。”

      “公公有话,尽快继续,”李胤微微坐正了身子,突然多了几分兴致,“朕先赦你无罪便是。”

      “多谢皇上,”老总管微微叩首之后,便举首问道,“奴才以为,三万裴家军乃是裴将军一手操练出来,跟着他出生入死多年,几乎已成为他的死士,非其命不从。奴才以为,裴将军若有个三长两短,势必引起裴家军的激愤,难免有生出内乱之嫌。到时纵有兵权,只怕也是枉然……”

      “依你此言,若不杀裴靖,以裴家军对他之忠心,朕手中的兵符,或许还抵不上裴靖一句话。”李胤微微眯起了眼,沉声道,“如此,朕更加不能留他了。”

      “皇上所言极是。”

      李胤坐回椅中,以手托腮,似是陷入了沉思。待老总管话音落下了许久,才恍然回过神道:“莫非公公已有良策?”

      “不敢。”

      “请直言。”

      “是,”老总管看着李胤,眼里流露出一丝深邃,过了一会儿徐徐问道,“奴才斗胆,敢问皇上从裴靖手中接过那三万人马,是否当真意欲借以扩充兵力?”

      “非也。”李胤顿了顿,鄙夷道,“区区三万而已,朕何必为此大费周章,不过借以削弱裴靖之力罢了。”

      “皇上英明。”老总管不失时机地恭维道,随后又很快接口,“若是如此,奴才此策,兴许能解除皇上忧虑。”

      李胤再度坐直了身子,挑了挑眉,随即声音又沉了些:“公公但说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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