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蛰》胭竹

4、但是我抓住了星星

　　我跟着于辛一起回到了警局，在大厅里就分道走了，我去了审讯室，于辛去二楼的资料室找监控资料了。
　　押着王相宜的警车开得快，审讯已经开始十多分钟了，可王相宜对争吵原因只字不提。我站在单向玻璃边上看着警员对王相宜的询问过程，警员气的踹了一脚桌子，摘下帽子走了出来，看到我调整了神态问了个好，“陈侦探，”他叹了一口气，“一点也问不出来。”我点点头，“没事，你去帮我找一下他的家庭住址之类的，咱们去问问周边的人。”
　　警员走了，我推门进去，王相宜抬头看了一眼我又低下头去，我叫安绣去倒了一杯温水，放到王相宜面前的桌子上。
　　“为什么不说？”我也没急着逼问他，我想先获取他的信任再一点点的问出来，只见王相宜靠在凳子上，叹了一口气。
　　“说了你们也不会找到事件的真相，我不相信你们。”
　　“先喝点水，你不愿意说自然会有别人愿意说，你有冤屈可以告诉我，我并不属于警察。”我从头到尾的打量了他一番，有微微的怒气萦绕在这个房间。
　　“呵，有多少案件你们直接略过去了？给你们了钱你们什么都能做！穷人只能被压迫，我们这种人永远都是富人的玩物！”
　　“所以白志勇侮辱你了？”我敏锐的抓到一点进行追问，可王相宜一下子就噎住了，撇过身去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如果白志勇真的对你进行了人格侮辱，那你提出来，他的事情明白了，你说的冤屈才能进一步调查！”我威慑的拍了一下桌子，王相宜眼睛亮了一下，憋屈的深吸一口气刚想说话，有人敲门了。
　　我冷静了一下，“请进。”局长走了进来，“小陈，真是辛苦你了。”局长从来没有睁开过眼，可他戴的金丝眼镜却在白炽光下闪闪发光，寒意阵阵，“你第一天参与警方办案，就那么用力，祝你办案顺利。”局长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拿着王相宜桌上的杯子走了。
　　我没有说上一句话，连回复都没有，只能呆木的把头转向王相宜，王相宜态度明显变化了，他对我也开始只字不提。
　　“还说你不是警察那边的？你和局长很熟啊。”王相宜用冷漠的目光扫视了我一顿，我有些心虚的站直，咽了一口唾沫，缓缓走出了审讯室的门。
　　为什么刚刚局长要来？明明差点他就说出来了，我气恼的往二楼于辛所在的资料室走，安绣跟着我小碎步跑着，一边跑一边翻看自己的小本子。
　　“百合姐你说，他家里人会不会有人冤死啊？而且感觉和白志勇有关系吧…按他说的是不是白志勇用钱买通人了？”
　　“我也觉得有这个可能，咱们去查查他家底，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我小跑在走廊上，生怕时间会让凶手溜走，迎面走来一个女警员，“陈侦探！陈侦探！”她招招手示意我停下来，“陈侦探，于队长说八月五日凌晨在白遥小区监控里看到了白遥！和被害人遇害的时间基本一致，于队长让您去办公室开小会！”我的脑子一下子就打结了，难道是团伙作案？不应该啊，上午在墨巷里他们两人明显不认识的！
　　“好的，我知道了，你去帮我找一下案宗，有没有被害人和王相宜有关系的，找到了复印后拿到办公室，这是案件的突破口！”目前先去和于辛进行信息共享，看看到底是个人作案还是团队作案，如果是团队作案必须要看好白遥，暂时禁足才行。“记得把白遥带到警局来！”我喊向跑远的女警员，确认她听到后我也匆匆跑向一楼的办公室。
　　打开办公室的门，警员们已经把凳子拽到白板面前围成一个圈了，圈的中心站着于辛，正在用磁铁把目前所有的信息贴到白板上。
　　于辛看见我来了便开始拿起桌子上的文件夹，开始谈三个嫌疑人的不在场证明。
　　“陈合，侯玉兰不在场证明成立，她除了在八月五日晚上去商超买了菜回家后其他时间都在家里；白遥在凌晨十二点出了家门后一点半才回来，按照衣着确定出门后去了墨巷和人碰头；而王相宜也在凌晨出门，早上四点才又在小区监控看到他回来。”于辛把复印件文件夹递给我，我打开翻看了一下又抬头看向白板上的记录。
　　我拿起白板笔涂写，在我们共享信息途中，那个女警员急匆匆的跑过来，拿着一份女性意外死亡的案件递给了我。
　　“陈侦探，我们调查出这个三年前死于车祸的女性是王相宜的亲妹妹，名字叫王相潭。”我定睛一看，死者长得十分漂亮，再加上也死于车祸，很难不怀疑和白遥的关系。“哦，陈侦探，经我们比对，王相潭就是白遥的亲生母亲。”于辛神色一下子严肃起来，“也就是说，车祸并不是偶然的，而是蓄意谋杀？”
　　“于队，哪里来的这个想法？”
　　“王相宜对警方不信任，看来是对这个案件结果不接受，也许他知道一些其他的事情。”于辛淡淡说道。
　　“也就是说，王相潭的死和白志勇有关？”我提出这个增大断案难度的想法后，整个办公室陷入一片安静，一是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能性，二是如果真的判错案，对死人也有极大的忏悔感。
　　这时门被敲响了，“陈侦探，白遥叫过来了，现在在第二间审问室。”“好的，知道了。”我在思考先去问白遥还是王相宜，拿着监控复印件发愁，“我去问王相宜，你去问白遥，白遥对你的态度稍微好一点。”于辛说着就扯过我手里关于王相潭的资料大步走了出去，只听到了他皮鞋的哒哒声，我顿时不甘示弱的握起安绣的手跑向审问室方向。
　　我走近白遥的审问室之前给他凉了一杯开水，并给他带了一点饼干，被突然叫过来可能会累，主要是因为我是颜值派，白遥的脸真的有一种楚楚可怜的感觉。陈合，你醒一点，对方可是嫌疑人啊。我摇了摇头，走进审问室。白遥在和对面坐着的警员大眼瞪小眼，正襟危坐的样子都快让我放弃对他的怀疑了，我和警员打了照面后便坐到了白遥的对面，他明显的放松了许多，脸上也有了一点笑容。
　　“陈小姐，是你叫我来的吗？”他看了看我给他准备的饼干，“谢谢你，我喝点水就好了。”帅哥的笑容一下子让审问室里的温度升高了
　　“百合姐，不要犯花痴…”安绣突然凑近我的耳朵。
　　“咳咳…嗯。”我强装淡定，也回给白遥一个笑容。
　　我仔细的观察了他的样貌，有出汗的痕迹，应该是跑过来的，衣服也和上午穿的一样，只是脸色变得不好了，有一点苍白，似乎还有哭过的痕迹。
　　“白遥，你说你在八月五日吃完晚饭就休息了，这一点你确定吗？”
　　“……”白遥又低下了头。
　　我也不着急他回答，托着腮看着他，不过一分钟，他张口了。
　　“对不起，陈小姐，我撒谎了。我在半夜出去过一次…”
　　“去了哪？”我拿着明白装糊涂，我需要知道一切细节。
　　“去了墨巷，有人约我去那里。”白遥抬起头和我的眼睛对视，仿佛害怕我不相信他一样。
　　“嗯，怎么约的？电话？还有是谁？”我翻动着案件文件夹，等待他的回答。
　　白遥招待的很快，王相宜写了一封信送到了白遥家里，信里写着我知道王相潭的死亡真相，白遥虽然不爱自己的父亲，但对母亲还是很亲的，他在晚上乔装打扮后就去了墨巷与王相宜碰面。王相宜说是白志勇安排人以故意车祸撞死了王相潭，还是白志勇亲自告诉他的，白遥听后十分绝望，他不理解为什么父亲会杀掉母亲，父亲不爱自己就算了，为什么要杀掉母亲呢？
　　安绣在旁边快速的记着笔记，眉头紧皱，突然顿了一下，“白…白遥同志，为什么说你父亲不爱你呢？明明你是他唯一的孩子，不应该会培养你继承家产吗？”我也产生了疑惑，把目光投向白遥，等待着他的回答。
　　“父亲他…他每次来家里从来不看我，他只和母亲待在一起，我以前会给他倒水喝，他用厌恶的眼神瞪了我一眼，这之后他每次来我就待在卧室里不出去。”安绣听的有些可怜他，写字速度都缓慢了起来。
　　“他这样对你，你就没有什么感情波动？”这个是有杀人动机的根本，我倒也是抓了一把汗，他现在虽然成年了，但家里也没有任何人了，也很可怜。
　　“我以前也有，但更多的是自责，我也厌恶父亲出轨，但他出轨了我的母亲，甚至生出了我，我很自责。”他握着水杯的手抓的很紧，我也一瞬间陷入沉默。
　　“！！！！”“给我坐好！”“你们这群****！”隔壁传来的吵闹过于大了，难道打起来了？
　　“白遥，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杀白志勇了吗？”我急着去隔壁察看情况，便开门见山的问他。
　　“陈小姐，我没有杀父亲。虽然他出轨很可恶，但是他毕竟是我父亲，是我母亲深爱的父亲。”他低垂着头颅缓缓晃动，肩膀整个都垮了下来，抽了抽鼻子。
　　“安绣，安抚好他，我去隔壁看看情况。”我拍了拍安绣的肩膀，冲出门去了隔壁审讯室。
　　“你们现在查出来了又怎么样！我妹妹她已经死了！白志勇也死了！他罪该万死！！”王相宜被两个警员按在地上，他呼吸急促的谩骂着周围的警察，于辛冷漠的看着他，点燃了一根烟。
　　“哦，所以你承认是你干的？”他吐出一口雾气，我皱了皱眉，他看了我一眼继续抽起来，整个审问室一下子满满的烟草味，我实在接受不了，便出去站在单向玻璃对面看着里面的情况。
　　“你！！！”王相宜已经气的满脸通红，太阳穴布满青筋，整个人因为氧气不足剧烈的浮动。
　　我敲了敲玻璃示意让于辛出来，他皱皱眉走了出来，我把白遥告诉我的都给他说了，我没看错的话，他一直半开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还没说几句就大步流星的又走回室内。
　　“王相宜，你交代吧，是不是因为王相潭被白志勇谋杀，你为了给妹妹报仇，杀害了白志勇。”于辛平稳的语气不带有一点波澜，目的是让王相宜认为自己已经被看破了，但我没想到王相宜突然笑了一下，“年轻警官…你以为你已经看破了案件，但你还是太年轻了，你根本不知道里面到底有多丑陋！”于辛皱起了眉头，脸也黑了不少，“我现在的任务就是让你说出真相！坦白从宽！”他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周围人颤了一下，我也被吓的抖了一下。
　　最终在于辛的威胁下王相宜坦白了，在白志勇死前一天，王相宜复印文件时不小心复印错误，白志勇嘲讽他的痴傻和他的妹妹一样，王相宜愣在原地问他什么意思，白志勇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话。
　　“白痴女人，死之前还以为是我要和她约会，兴致勃勃的，然后就死了，这不是很蠢吗？”
　　这句话让本就深爱妹妹的王相宜崩溃了，愤怒的辱骂了白志勇一通，当晚便计划杀掉白志勇，但想在这之前见一下妹妹的孩子，他本想让白遥和他一起杀害白志勇，但看到白遥知道真相后的样子还是决定自己杀掉白志勇，他打电话告诉白志勇自己在墨巷等他，如果不来就告诉警方他谋杀王相潭，而白志勇只是轻飘飘的回答说我不怕你，大不了你也被车撞死。
　　这一下让王相宜杀人的心一下到达顶点，在白志勇到达墨巷后一点没有拖泥带水的用球棒打晕了白志勇，用杀猪刀肢解了白志勇并埋到了大树底下，单拎出来了白志勇的头狠狠的用球棒打碎，王相宜说，妹妹死的时候头也是碎的。
　　我走出审问室看见坐在铁凳上的白遥，他明显的哭了一场，双手放在膝盖上不停颤抖，安绣看到我出来了，用焦急的眼神问我事情结束了吗，我顿了一下，叹口气点了点头，白遥抬起头来用还含着泪光的眼睛注视着我，我悲从心起坐在他旁边顺着他的背。
　　“你之后…打算怎么办？”我们沉默了很久，但我实在担心他。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办，继续回去画画吧…”他又低下头，整个人佝偻了下去，安绣和我相对视后也伤心的低下头。
　　“喂，陈合。”于辛从屋子里走出来，身后跟着两个人押着王相宜走向处理入狱手续的地方，我担心的看着白遥，“你说就行了，于警官。”于辛的皮鞋踏踏的声音由远及近，“和人说话要看着对方，你没有这个意识吗？”他又插起腰来气势汹汹的，我懒得理他，只想找到办法帮助白遥。
　　“？”于辛明显吃瘪了，也撇撇嘴不说话看着眼前三个丧气的人，走廊的尽头传来走路的声音，于辛看清来人后明显拘谨了不少，我刚抬头便看见了局长，“父亲，晚上好。”于辛摘下帽子举了个躬，局长摸了摸他的肩膀，于辛便抬头让开了，乖顺的站在局长身后，低着眼眸十分恭敬。
　　我震惊在于辛和局长的关系里，赶紧站起来也给局长行礼，“局长，您晚好，还没休息吗？” 局长哈哈大笑，“连你们年轻人都没休息，我这老头怎么敢？你们真是辛苦了，在24小时就破案了，大大提高了本市破案率！”局长笑着拍了拍我和安绣的肩膀，又回头看向于辛，“你也是，于辛，辛苦了，回去早点休息吧。” 于辛依然没有抬眼，“是的，父亲，我这就回去。”说完就鞠躬走掉了。
　　“小陈，我每次看见你，就觉得像梦一样，”局长叹了一口气，表情也变的惆怅，“我又希望你进入警队，又不希望，”他看向我的表情十分伤心，“我依然很抱歉你父母的事情，我们全力搜查也没有抓到凶手，”我听到父母的事情就会伤心，尤其是今天去到墨巷，我总是想起小时候父母牵着我的手走在墨巷的时光，“没关系的局长，我入警队是我自己的意愿，我也想保护市民。”我平静的将手握成拳放在心口，“好孩子，知道你自愿，我的内疚也轻了。”
　　“你一定能成为和你父母当年一样伟大的警察，小陈，有问题就来找我。”
　　“谢谢您，局长叔叔。”
　　“记得代我和你爷爷叫声好，可是好久没和他下象棋咯。”说完他就挥挥手笑着走了。
　　“陈小姐，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也…”白遥愧疚的说。我摇摇头，“没关系，白遥，我已经释怀了，我加入警察也是为了找寻那个犯人。”
　　我们一瞬间又陷入沉默，安绣安慰似的握住我的手，“白遥，你有没有想法加入我们侦探队？”
　　“陈小姐，我并没有像你那么聪明。”白遥摇摇头。
　　“但是你可以当我们侦探队的吉祥物啊，主要是我们组男女数量不平衡，你来了就平衡啦。”好吧我说谎了，我只是觉得白遥长得很好看，肥水不流外人田，收到我们组来一定不是个坏主意。
　　“真的可以吗，但是我不想当吉祥物，我也想为陈小姐做一些用处，我会学的。”这是我们第二次视线相碰，这次他的眼里布满星光，我才发现他的眼睛很美，粉红色的像星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