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凭栏遥话谁人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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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瞬间，罗修就感觉自己的后颈被什么冷而硬的东西抵住，随时都能自下而上挑爆他的大脑。
而皮肤却清晰地传来风与尘的触感。
他僵硬地回头，发现什么都没有，只是楼上那人的目光。
仅目光中淡淡的冷意，就足以凝化为实质。
还不等罗修想一下那人是谁的时候，他已经一步踏下，自高天而落于眼前。
“三坛海会大神。”
好耳熟的名头。
在哪……
还是西游记。
三坛海会大神。
就是割肉剔骨，抽龙筋闹东海的那位小爷。
当然了，人间还是习惯直接叫另外一个名字。
哪吒三太子。
牛头马面已经晕了过去，幸好晕了过去，这里只有罗修一个醒着的。
这样就不容易露馅了。
在小说里，哪吒虽说跟孙猴子曾经称兄道弟过，但一直都是正派神仙，玉帝的得力战将……
话说……哪吒不应该是个杀马特小正太吗？
罗修看着面前这人，身材颀长，一身纯黑西装，微分长发随风飘荡，眉眼之间隐有忧郁……
仅从面相来看，至少也是二十多岁的成年男子，从气质看，也有三十网上，而只有真正地看进那双隐有有朱红的眼眸，才可能一窥仙家冷看的千年岁月。
咦，爷的胖脸娃娃呢？
他没有什么武器，只是一挥手，一道赤红的剑状光芒就抵住了罗修的颈侧。
“你们什么关系？”
罗修咽了口唾沫。
“只是同事。”
“只是同事？”
“嗯……”
那赤红血剑微一侧，抵住了罗修滚动的喉结，逼地他说不出话来。
哪吒看着罗修的眼神有些奇怪。
那些砖石飞溅所带起的烟尘渐渐落下。本来尚喧嚷的街道悄无一人，便是个能动的东西都没有。
罗修的脑子突然之间灵光了一下。
哪怕面前这人真的是神话传说中才能见到的神仙，搞出这么大动静，炸墙拆楼的，真的不用顾及凡人吗？
反过来想，一位神仙，想弄死自己几个还不容易？用的着搞出这么大阵仗？
那么——
就是诈。
他在诈什么？
鬼知道罗修怎么突然之间这么聪明，面对着哪吒凛实的杀意，还敢继续伪装无辜凡人小青年。
摆上那副纯良无害的样子，有些害怕，有些惊恐，看着哪吒。
他在诈，他在赌。
赌哪吒看不穿他。
倒不是罗修对自己的演技有多自信……
既然那个阿修罗感把自己安插在大仇人地藏身边，那就代表自己不会轻易被看破。
这条街道太过静谧，那么这里就不是现实世界。
哪吒不敢在现世发难，自然代表他并没有什么根据，或者说把握。
那就能赌。
……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相信宫无间。
还没有来。
……
哪吒深深地看向他。
面前似乎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
但这股出奇普通的气质令哪吒心头不安，所以他才会在人间施展神通。
在一瞬间，他以无上高妙道法在人间另开一世界，又将周围一公里范围的街景复制到其中，为的就是造势。
一击破楼，从天而降……这都是摆给罗修看。
哪吒有这个自信，当自己开始动真格，无论是谁都要做出反应，哪怕是自己那个便宜老爹。
然而，面前这个年轻人仍旧一副逞强、伪装、难掩内心恐惧的样子。
难道是自己天心失算？
“大神，还请三思。”
某处撕开一道白光，宫无间从中而入。
哪吒收了手中光剑，轻挥，一方世界幻象随之散为云烟。
罗修一晃神，发现自己正箕坐在爱卫会的地板上，身上干干净净，哪有半点灰尘。
原来自己已经跟着宫无间上了楼，只不过哪吒一瞬间把他的记忆也修改了一次。
也是，这种情况，宫无间怎么会抛下自己呢。
旁边牛马二人倒确实是晕了过去，只是并没有受那鲜血淋漓的伤势。
哪吒的声音很低很冷：“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先不提，这两个鬼物为何会出现在人间——你怎么敢的？”
意外地，宫大主任面对哪吒似乎并没什么恭敬之意，也没有故作托大：“广开一切方便法门。”
哪吒神情微变，知道这是在用释宗的大义压他。
毕竟当年哪吒一缕残魂跑上灵山，是如来为他重铸身躯，方得今日殊胜。
辩不过宫无间，哪吒一撇嘴：“出了事我可不帮你们擦屁股。”
“多谢。”宫无间一点头。
罗修松了一口气。
那边宫无间一招呼，有后勤人员把牛马二人抬到一边疗伤。
不少人都怔住了，此时才逐渐灵魂归位，想要各做各事，却又不知道合不合事宜。
“都别愣着啦，工作都做完啦？小心宫大主任扣你们奖金呦。”
声音如此惫懒而轻佻，自然是武真，大家闻言，这才敢坐回座位处理工作，甚至要作出一些很认真的样子。
小海还在门口，似乎刚才就是他迎着哪吒进来，此时头也不回地跑回自己的小屋，看样子真的被吓到了。
毕竟他也是修者，对于哪吒的恐怖感受得更深。
哪吒隐秘地朝武真点点头，动作极小，不动声色。
武真装作没看见一样，也转身回了自己办公室。
哪吒心下讶然，方才那个眼神，他尝试用神识度过去一道讯息，但对方竟拒绝了交流。
对方的身份太过尊贵，哪怕被贬人间也比他这个徒有空衔的三坛海会大神高太多，哪吒不解其意，只好作罢。
罗修拍拍衣服，刚要站起身——
“谁允许你起来的？”哪吒一声厉喝。
罗修又跌坐回地上。
宫无间神色有些阴郁，但还是保持着足够的礼貌：“大……三少爷，这就是我之前跟您说过的新人，没什么问题。”
哪吒心想，反正那老登表态不管我，冷哼一声：“怕不是又包庇了什么鬼物。”
宫无间脸一黑，刚想说些什么。
“什么事？怎么这么吵？”
爱卫会最不常打开的那间办公室门开了，并没有人，只是一道声音。
是关音音。
宫无间不解，作为曾经的爱卫会主任，音音姐应该知道这位的身份，如今贸然出言，又是为何？却又见哪吒神情有些不自然。
“想来你也没有那个胆子。”说着，哪吒收起威压，走到现实中安然无恙的窗户旁边，盘起胳膊，看向窗外。
罗修终于能站起来，宫无间扶起他，轻声问了句：“怎么样。”
罗修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那边，有职员倒了茶水过来，宫无间接过托盘，向窗边的哪吒走去。
意思很简单，酷也耍完了，帅也耍完了，该说正事了吧。
哪吒一个降妖除魔的神仙，虽说下凡玩玩，也不至于没事过来作弄凡人。
哪吒从法器中取出一包文件，头也不回丢给宫无间。
罗修好奇虽然余悸未消，但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凑了过来——“呕。”
第一眼就看到了一张极其恐怖的图片，一个畸形的生物被钉在十字架上，稀里哗啦的内脏从躯体中流出来，又因为阳光的照射变成黑灰一样的事物。
接下来的一组照片，差不多都是这样的内容。
最后一张是一封手写信，罗修在一边哕了哕，又凑回来。那信是外文的，他看不懂，但认识某些拉丁字母。
哪吒开口解释：“这次教廷的反应挺让我意外的，还不等我过去，教皇的亲笔信就到了。”
宫无间掏出手机想借助翻译软件，但可惜教皇的花体字写的太漂亮了，识别不出来。
“大致意思就是，这次我们东方的吸血鬼事件，确实是因为教廷的疏忽与失职，知道消息后，教皇第一时间对欧罗巴到亚细亚的所有血族进行了一遍清洗，第一张照片里，就是那个所谓的什么亲王，按他话说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宫无间低眉，简单看了看，就把文件放下了。
“他还说，对你母亲的事表示哀痛，并让教廷为你母亲祈福。”
“嗯。”宫无间什么也没说，只是答应了下来。
他的母亲只是这凡间碌碌人群的其中一个，能够得到教皇的亲自道歉与祈福已经足够尊贵了。
西方力量并没有表现出来的这样弱小，教皇自己更是近神的存在，被认为是现世最有可能突破那道关口，羽化而入天堂的修者。
更何况，他背后必然有伊甸园的影子。
所以这样的一封信，由教皇亲自写下，已经足够尊重，哪怕是对于哪吒这位真正的神仙。
宫无间没什么怨言，把文件收好，再次看向哪吒。
“你们先出去吧，我有些事要想。”
宫无间和罗修不知道他要想什么重要的事，非得跑到他们这来想……只好依言回到办公室里。
大厅彻底被清空，只有哪吒一人。
他悄悄分出一缕神识，向着某间办公室探去。
片刻之前，这间办公室的主人一句话就威慑住了哪吒。
因为……
哪吒也没想过，那位居然会在这里。
二十三年前，天地异变，轮回重开，那位的身影再也没出现在西天、南海，或是天庭。
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见过大士，小子没想到在这能遇到您，近来安好？”
“好好好。”关音音正在磕瓜子，噼咔的声音在神识交流里如此清晰。
“家兄最近怎样？”
“你二哥最近挺好的，你俩哥都挺好的。”
关音音这话极为敷衍，但敷衍又为何先前要出言阻止哪吒，继续追问罗修的身份？
这话哪吒也确实问了出来。
“那家伙确实有点问题，不过这事我管，你就别管了。”
“好。”哪吒应下。
自然不会埋怨关音音抢活什么的……
以她的德行、神通、名望、智慧。
能让她亲自看管的……都是三界内外一顶一的麻烦事。
武真那家伙，是被玉帝贬下凡间，天庭的神仙们都知道他在这里，哪吒当然不意外。
但这位在这里，哪吒却从来不知道，在他看来，地藏转世虽然重要，但也没必要一个两个的都守在这里。
除非这些行为背后有更深的含义。
哪吒自然没有任何怨怼之心，只是疑惑越积越深。
之前辣么对宫无间……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没有事，哪怕有朝一日他重修正果，也不会计较什么的。”
哪吒轻轻按捻着窗框，望着窗外渐移渐沉的夕阳，以及在暮照下这片安详的城市，沉思不语。
这些高天之上的神明，都是可以冷眼看亿万年沧海桑田的存在，如今眼前人间一点点微小缓慢的时间流逝，也同样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按理说，他不会有什么感觉才对，可是夕阳中偏偏传来了某种意味。
有些刺眼。
这种意味他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了。
那是夕阳西下之时一股沉寂的死的意味，是三界内外众生都惧怕的终结的到来。
“发生了什么？”
他平静地问道。
关音音坐在办公室的大椅子里，薯片吃了一大袋子，周围却没有一点碎渣，干净至极。
“什么都可能发生，也可能不会发生。”
“地藏王大士转世为何故？”
“以身重入轮回而已。”
“那名叫罗修的年轻人又是何人？”
关音音沉吟半晌。
“痴人而已。”
……
哪吒不解何意。
他来到天南分会，本来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最近这些时日，天下众生不安，妖氛隐起。
但关音音几句哑谜，打消了他某些浑水摸鱼的隐秘的心思。
这天地终将归于何处，他不知道，也不关心，那就无关。
哪吒向关音音行了一礼：“还请代向家兄问安。”准备离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一瞬间，
夕阳下升起黑烟。
一股强大的死亡气息，从不远处的市中心某地四散开来，爱卫会当中的几人全部察觉到了。
在十年中，爱卫会天南天北从未记录过如此强大的异变。
一群群黑鸦飞窜开来，哪吒或许波澜不惊，但办公室中的宫无间感受着这道气息已经横眉倒竖，夺门而出。
然后，
在夕阳的方向，并不远的远方，又传来一道相似的气息。
两处！
两处如此强大的念境竟同时出现在市内！
“有意思。”哪吒方才被熄灭的那颗躁动不安的道心再次燃烧起来。
“今儿本神倒要看看，何方神圣竟敢如此兴风作浪，枉顾天理。”
说这话时，他正看着一边呆愣的罗修。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凭栏遥话谁人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