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044 ...
-
席云推开秦言生，力道很小，男人却后退了几步。
席云皱了皱眉：“不要你管。”
面前人的脸逐渐与多年前重合，即便是戴了口罩，席云也能清楚勾勒出他下半张脸的模样。
也是因此，席云没能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眼中泄露出的那一二分厌恶。
秦言生神情一痛。
胸口有一团气，横冲直撞，将自己胸腔中的某样东西窒住。
男人顿了顿，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罩到了浑身湿淋淋的席云身上，强硬的把他包裹住。
席云不含任何表情的看他一眼，伸手就想把这衣物扯掉。
成飞在旁边拿了条毛巾过来。
席云都没有接。
他扯掉身上的衣服，一下打开门。
扑面而来的湿冷雨雾钻入屋子里，打到每个人脸上。
靠得近的工作人员冻得一颤。
他忽然想起：“等等等等，我有导演的联系方式…”
席云止住了脚步看过去，秦言生捡起他落在地上的衣裳。
男人身材很好，只穿里衣，显得胸肌健硕。
脸上的表情仍然是冷的。
他静静听着席云和工作人员沟通，侧头询问成飞：“席云来这里求助什么？”
成飞眼睛一挑斜斜看他一眼，叹了口气：“席云找猫，需要手机里一个定位APP。”
秦言生立刻反应过来：“他手机没电了？”
成飞点点头。
秦言生低头思索。
席云和工作人员结束完对话，拨通了导演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导演语气带着诧异，倾听完事情的经过之后，他告诉他们，现在大雨，而且还有一些特殊情况，从现在开始出发，到他们那也需要两个小时左右。
为了节省费用，这座古城修建的地方终究还是有些偏了。
导演没来，就没有电源，更没有在黑暗中的照明设备。
席云侧头，看着旁边在椅子上偏着头，睡呼过去的卷毛幼崽，轻微叹了口气。
他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雨滴，走到门外边。
可能太冷了，刚刚冻的牙齿都打颤，但现在竟然觉得还好。
身体已经习惯了。
席云看不见自己的脸色，已经变得多么苍白，嘴唇上的血色褪去，变得浅粉。
连指尖也氤氲出一点紫青。
像是从冰柜里冻了三天。
他脑袋却是很热的，呼出一口气，都是滚烫的。
秦言生余光扫到，男人面色一沉，阔步走过来，不由分说的用自己的衣物包裹纤细的青年，将他的一双手臂牢牢的包裹在里面。
席云想要挣扎，却发现不知何时身体已经使不上力。
“你、把你的衣服拉开……”
席云出声，顿了下，他发现自己连说一句完整的话，都间歇性的喘了一口气。
脑仁在一抽一抽的疼。
成飞在旁边看着，他品味出了装x怪和席云之间微妙气氛。
音乐天王走上前来，脱掉自己的衣服，强忍住身体的颤栗，他将还带着余温的衣服递到席云眼前：“ 披我的吧。”
他看出了青年对面前男人的抗拒。
席云被包的死死的，又在衣服里挣扎了几下，感觉自己人都要倒下来了，还是被包的紧紧的。
他忍住骂人的冲动，喘了口气，脸气的有些红，柔软的脸颊鼓起来，愤怒的看了一眼秦言生。
“给我松开。”
目光落即到成飞的衣服时，却也摇了摇头：“我不要紧。”
男人不理他，成飞也不听他的。
本来已经冷得失去了知觉，被这么一包裹浑身粘湿的衣服披在身上，反而控制不住的打颤，他牙齿轻轻一碰。
席云闭上了眼睛，伸手去抓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的双手颤抖。
秦言生目光暗沉，定定看着他苍白失去血色的脸。
尽管泛着一丝酡红，却显得青年整个人更虚弱至极。
青年长长的眼睫毛不停的颤抖着，而那双已经变得只剩一点粉色的嘴唇，还抖动着想要出声，包括身体的动作，都在无声无息地显露出对他的抗拒。
席云爆发出巨大的力气，秦言生干脆松开他，却又在此时补充道：“我有办法帮你找猫。”
席云睫毛一颤，睁开了眼。
他看向面目沉肃的男人，又错开。
秦言生手指扶住他，继续道：“你手机上那个定位APP是关联手机卡的吗？”
“把你的卡拔下来，插在我手机上。”
席云摇摇头……沉默许久：“那个芯片是由我手机上一个APP定位的，用手机号登不上去。”
好不容易找到了出路，好像再一次断绝了。
秦言生站起来，对着席云道：“我帮你找猫。”
“你别急。”
他站起身走到工作人员那里，询问道：“有没有多余的冬装或者热水，雨伞呢？”
工作人员很抱歉。
有热水，但其他两样东西确实没有。
男人接过热水杯送到席云面前，席云没有再拒绝，而是小口小口喝了起来。
喝了几口，他的头就有些垂不动了，温暖的东西让人困倦，随着暖流进入食管，倦意也涌上身体。
用力闭了几下眼睛重新睁开，席云指甲狠狠插在肉里，才让自己保持了清醒。
他撑着桌子站起身，吐出一口热气：“找猫。”
“先找一个能挡雨的东西。”
秦言生看着他的样子，心中一阵一阵的发紧。
席云已经彻彻底底变了。
比起从前改变了太多。
已经…不会把视线停留在他身上了。
成飞在旁边劝道：“要不等导演来了再找？现在太黑了，也没有电源。”
席云摇了摇头。
这地方太陌生了，席云对这里没有一分了解，但对家里那只三花内厉外荏的性子很了解。
他就怕三花并不是自己走丢的，而是被别人抱走的。
取了项圈，每多一段时间，就多一分危险。时间过得久了，可能就再也找不到了。
咳嗽了几下，撑着墙壁，眼尾都红了：“找一个能挡雨的东西。”
秦言生眸光定定，看着不停咳嗽的青年终究是叹了一口气：“我有。”
席云抬头望向他。
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秦言生只是定定看着他。
那双和席小卷一样的眸子，幽黑如深渊一样，仿佛要把他吸进去一般。
“我打个电话。”
男人并没多说什么，而是说了这句话。
他起身走到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中，他的声音显得有些不真切。
席云看着桌面，掐着自己的手臂，眼尾泛红。
他扯下身上的衣服，控制不住的咳嗽，成飞看着单薄的青年，眼里漫过一丝说不出来的味道。
他的衣服其实也湿了，但是里面没有湿透，勉强还能起得到几分保暖作用。
不像青年在雨中走了那么久。
成飞道：“你歇着吧，要不我和那个男人去找？”
想了一下，没想到那男人的名字叫什么。
席云摇了摇头又咳嗽一声，声音很浅：“谢谢，不用。”
成飞嘴里发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递给青年一条毛巾，走到一旁，用另一条毛巾擦自己的头发和身上湿透的地方。
成飞居住的地方，距离工作人员所在的地方，已经算不上太远了。
席云是最远的。
更何况走这样的摸黑路脚程就更慢了，后来有了手机光才好一些。
他们淋了太久的雨。
秦言生打完电话，从屋子外面钻出来，身上带了一些寒气，席云看过去，等着他后面的话。
男人道：“没有伞，但有其他可以挡雨的东西。”
“在外面。”
席云顿时就站了起来，想要出去。
然而秦言生却横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男人目光微微下沉：“我去找就行了，你可以不用去。”
席云一边咳嗽一边摇头，他撑住墙，勉力走了几步：“我可以。”
“橘子认我。”
短短一天时间，秦言生叹了太多口气。
比公司里的每一个决定都要艰难。
他的内心仿佛被人拉扯，一时酸涩，一时紧缩。
男人的手指，动了动，盯着面前的青年，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的转了个身走在前面。
席云脚步有些绵软，视线也有些模糊，却是坚持站起来。
也许是心中憋着一口劲儿，纵使身体抱恙，他的脚步却是一下比一下坚定了起来。
每一步都走的沉重…用力。
有时会闭上眼，心中漫上一股害怕踩空的恐惧，都被他咽了下去。
青年跟上了男人，屋外的雨还在下。
席云却已经无法感知到它的寒冷。
秦言生打开手机照灯，用手拿起脚边的东西，席云这才看见所谓的遮挡雨的东西竟然是破开一半的行李箱……
他一时失去语言，眼珠轻轻颤了颤。
这东西确实也能挡雨。
只是，很难想到。
半个行李箱即便尺寸不小，两个成年男人挤在一块儿还是过于拥挤了。
秦言生却好像没有这个烦恼一样，把一面箱子扛起来，顶到席云头上。
他不打算遮雨。
席云喷出一口白气，复杂地摇头拒绝：“你不用这样做。”
再这样下去，他们只会更加纠缠不清。
他想从男人手上扯过箱子，男人的手却稳稳的，即便是他够得到，也无法把箱子从男人手上扯下来。
秦言生没说别的，只道：“还要继续耽误吗？”
席云手一顿。
找到橘子，的确刻不容缓。
秦言生把自己的手机交到他手中，扛着行李箱举过他的头顶，牢牢的遮住了青年身形。
成飞想要出门跟着他们，被席云拒绝了。
“你在这里等着导演。”
他眼睁睁的看着一高一瘦，两人出去了。
席云呼喊橘子的声音传进雨中。
席云看了一眼，秦言生的手机竟然还有百分之五十二的电。
他有些诧异，又不动声色，敛住了自己的吃惊，竭力叫喊起来。
“橘子……”声音回荡在古城中。
夜晚的古城，迷蒙的光源，手机白光在雨中飘忽，宛若幽灵。
两人走了十几分钟，没听到一点动静，四周只有越来越大的雨声，啪嗒啪嗒的砸在行李箱上。
席云几次想要钻出行李箱，和秦言生一起淋雨，都被男人拒绝。
席云只好邀请秦言生和自己一起遮在行李箱下。
秦言生定定的看着他，又别过头去，什么也没说，声音很冷沉：“别想了，先找到橘子吧。”
他在心中深呼了一口气，男人已深知席云对他的惧怕。
那显而易见的避之不及，已经让他知道了自己没有轻举妄动的资本。
席云眸光颤了一下，抿了抿嘴唇。
他已经没有那么多精力思考那么多了。
风钻入已经冰冷的衣袖，席云颤了一下，脑袋又冷又热，浑身都烧了起来。
遮住的那点雨已经算不了什么。
席云的喊声越来越弱。
秦言生侧头看他一眼，抓住行李箱的手一下的用力。
他沉声问道，试图换起旁边人的意志：“你想想它有没有什么可以去的地方？”
席云调用雨中热胀的大脑，思考起来。
猫。
橘子之前一直跟他想的一样待在家里了吗？也许并不是，他那次抓回来的大耗子，就并不是在这个地方抓到的。
席云居住的宅子，进来时都要打扫灰尘，说明已经久无人住，像这种地方……
老鼠应该会逃走。
前段时间橘子对他们就不怎么热情，食物也不怎么吃了。
见到橘子的时候更是不是在补觉，就是在补觉。
这说明橘子很有可能并不是因为生他们的气不理他们了，而是在外面玩够了吃够了，所以回到家里就只用睡觉……
一时间，席云为自己的猜测迷茫起来。
昏胀的脑子已经无法支持另外一种思考，他顺着这个思路梳理下去，忽然想起了前几天他在那个钓鱼老爷爷旁边那个乱石堆旁见到的一只小猫。
电光火石间，席云想到，那个老爷爷为何要把鱼放在地上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他不卖鱼，是要喂猫。
橘子之前最后一次出来的时候就扯着他们要去河边，当时是被鱼腥味吸引，后来被席云制止了。
他可能还想去。
席云眨了好几次眼，又喘了好几口气，把身上的疲乏驱逐出去，缓了过来。
青年停下脚步，手机射出来的白光已经变得微弱，在这种天气一直开着手电筒，手机的电量耗的很快。
席云顿了顿：“我不知道那个地方究竟有没有橘子子。”
席云抬眼打量起四周的环境，天太昏暗，他又不怎么认路，一时之间连辨别自己是哪里都不清楚了。
他皱了皱眉，深深抬眼，努力把昏沉的困意从大脑中赶出去。
雨幕把声音阻隔的只剩一点，席云的嗓子干哑，暂时放弃了叫喊。
男人在雨中淋了许久，双臂一直撑着行李箱。
他就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一样，即便雨爬满脸，面色无一丝改变，在青年旁边为他撑着行李箱。
听到青年细弱如猫叫的声音从唇角溢出，秦言生耳朵动了动，眼中泛出一丝心疼，泄出声音道：“怎么？”
席云缓慢的闭上了眼，捏着手机的手都有些松开，还是克制住退缩的冲动将话说了出来：“有一条小溪，上面有一座石桥，我不知道那在哪里。”
秦言生并未多说，只是道：“跟我来。”
雨在下，踩着人的跟脚。
峰回路转。
席云困意消散几分，大脑一阵清清凉。
他跟着男人的脚步一直往前走，走上石桥，站在拱桥的最高处，席云发出自己憋了许久力气才积蓄出的声音：“橘子——”
声音持续了短短一秒。
就仿佛被这场大雨吞没，整个世界又只剩下这些嘈杂的雨声。
席云咬紧了下唇，男人却在此时喊起来，他一路上一言未发，此时的声音还显低沉但有力。
男人在空旷的石桥上稍微挡开。
桥下潺潺的流水声泛滥进二人耳朵里。
然而整个世界还是只有黑暗以及手机散发出的一点微弱白光。
男人举动没起到作用，却带给了席云极大的安慰，他轻轻闭上眼睛又睁开，再次用力的喊出去：“橘子———”
青年的喊声在空气中荡开。
席云闭上眼仿佛要用尽所有的力气一般，接连喊着，即便嗓音越来越哑。
秦言生在旁边侧头看着他，胸腔中的情绪汹涌的要将他吞没。
……那个奇怪的东西，好像又来了。
拉扯着他的心脏。
可是秦言生甚至不敢再多靠近一步。
“橘子————”
声音穿透了雨，黑暗中的一点光源格外明亮。
四周响起几声微弱的猫叫。
像是有东西，正从远处奔来。
昏过去的前一秒，席云想。
风雨算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044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