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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乔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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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章二乔迁
现在他们的居住地是一个不算大的村落。虽然不大,但是它的北边有一座大城池,有什么需要的没法获得,都可以到大城里去补充。村落的前面是某条大江的一条小支流,可能是因为这附近湖泊众多,所以一年四季就连雨季的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过没有大江大河的奔腾咆哮,有的只是始终如一的,小家碧玉似的细水长流。
这里不是荒漠。
这里是中原的某个不知名的地方,不南不北,冬季不是很冷,夏天也不会很热,气候既不潮湿也不干燥,堪称是养伤治病的世外桃源。
那年神智渐渐恢复的御不凡不太喜欢荒漠。
荒漠的昼夜温差太大,白天骄阳似火,晚上又冷得要命,他只能成天的呆在有遮蔽和火炉的室内,只有清晨和傍晚的时候漠刀才抱他出来看一看,呼吸呼吸新鲜空气。而那里除了绿洲以外的地方几乎是一片荒芜,偶尔才会几株呆头呆脑的仙人掌和几只鬼鬼祟祟的沙蜥出现在视野,远远望去,滚滚的黄沙和西颓的落日都给人以肃杀萧索的感觉。
终于有一天,他向漠刀绝尘提出正式抗议,要求搬家。
漠刀绝尘听到他的要求之后愣了有半晌,脸上是十足错愕的表情。
然后就是沉默,一直的沉默。
从前的事,御不凡记不得了。
一点儿也记不得了。
可是什么也记不起来的御不凡看着沉默的漠刀绝尘有一些害怕
——类似于做错事的小孩子看着沉默的大人等待发落的心情。
自己做错事情了。他想。
绝尘生气了。他又想。
可是他错在哪里了呢?他不知道。
于是他挺茫然无措地用右手扯了扯漠刀搭在他被子上的袖子,惴惴不安的扯出一个笑容说:“绝尘,我开玩笑呢,这里挺好的,还有个小花园。我...我没想搬,我是开玩笑呢,呵呵,你别较真了,像我这么幽默的人怎么会有你这么开不起玩笑的朋友......”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漠刀绝尘抬起头看着御不凡,眼神深深深深,深不见底,好像要透过他的眼睛看见另一个人似的。
“睡吧,不早了。”
银发男子回过神,摸摸他的头说道。然后他托着他的背帮他往床里挪挪躺好,掖好被子后,便吹了灯,除去自己的外衣挨着他躺下。他把人揽到怀里,用身体贴着御不凡的背部,一只手握住他的右手盖在他肚子上,另一只穿过他的身下找到他的左臂,用手掌轻轻包住。
御不凡怕冷,每天晚上要漠刀抱着才能睡得暖和。
这夜真安静。
御不凡有点关心则乱。
“绝尘...我真的没要搬。你别生气了,我开玩笑的。”
“我没生气,搬家的事情我会考虑,先睡吧。”
可是他怎么睡得着。
失去记忆的御不凡全心全意地喜欢和依赖着漠刀绝尘。
他醒过来时是一张白纸,而现在这张纸上写的都是漠刀绝尘。
我让绝尘生气了。
绝尘对我那么好,我却让绝尘生气了...
是夜,御不凡的寒症发作。
“脉象细沉,气血两虚,是受过什么重伤吧?他这病得靠慢慢调养。平时要注意补气养血,还有就是不要刺激他——大悲大喜,思虑过重,都不好......我说小伙子,你是不是和你兄弟吵架了?”半夜被漠刀从被窝里拽出来,被拉着嗖的一下穿越了大半个荒漠的的老大夫捋了捋山羊胡子,有些谴责的看向漠刀绝尘。
漠刀绝尘无语。
“...之前有没有大夫给开过什么药方?拿来我看看。”
老大夫看完漠刀递过来的药方之后啧啧称奇,说是遇见了高人,然后一个劲儿的向漠刀打听此位医道国手的去向。
漠刀绝尘哪里会知道。在御不凡渐渐清醒之后,那位据说欠过荒漠刀皇一个人情的高人就于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带着药童潇洒地留书出走,并且从此杳无音讯了。
“哦...是这样啊,原来的方子很好,继续用就可以了。”
老大夫有点失望,于是又把注意力转回到漠刀绝尘身上。
“你们年轻人啊.....你兄弟身子不好,你这个做大哥的要让着他点....不要整天板着个脸,好像谁欠了你钱似的....年纪轻轻的,看开一点,有什么好愁的呢,是不是?活着能有一个两个亲人在身边就很好了,做人呐...要知足....现在的年轻人....啧啧.....哦对了,小伙子,你有没有考虑过带你兄弟迁出去?大漠的气候对病人其实是不太好的....”
漠刀很郁闷,还有一些茫然。
搬出荒漠。
他是怎么也想不到御不凡会和他这么说的。
然而想一想,这种提议非常的合理。
——荒漠的确不适合养病。
可是合理归合理,感情上还是有一些不能接受。
因为要离开的是荒漠呀,他们一起长大的荒漠呀,那不是当年他们死也要回去的地方吗?
在战斗的时候,数次的重伤濒死,他的意识都飘飘乎的往北,再往北.....穿过莽莽黄沙,浑圆落日,去到那个神思梦萦的地方,而在他们最初相遇的树下面,坐着一个蓝衣人,摇着扇子,微笑着静静的等着他...
更何况,他已经引来了新的水源,绿洲上渐渐的也有人家搬来,虽然远远不及当年荒漠一族的盛况,但是好不容易看着这片绿洲生机重现,如今却要离开,着实让人有些不舍。
一直到现在,漠刀才真正的意识到,过去的御不凡是真的,真的不在了。
他把老大夫给的救急药丸用热水化开,然后用唇抿了抿试试温度,不烫,就是挺苦的。
“御不凡,醒醒,该喝药了。”他用手轻轻的拍他的脸。
他的脸真凉,还有粘粘的一层冷汗。
御不凡意识模糊地睁开眼睛看着他,待到眼神渐渐聚拢了,眼睛里就有了一丝惴惴。
“有点苦,忍一忍...不许吐。”
漠刀说着,便扶着御不凡的头慢慢给他把药送进去。但是话虽然是这么讲,他还是做好了他会吐的准备。
不过这一次出乎意料,御不凡乖乖的喝药,乖得简直像是在讨好。
而漠刀绝尘不知道他的心思,只是看着不闹也不吐的御不凡越发的担心——怎么病成这个样子了,连抗议都没精神了么。
喝完药漱过口,漠刀便用热水绞了巾子给他擦身体,许是折腾了一夜太过劳累的缘故,擦着擦着,御不凡就睡过去了。
做完这一切,看天色还暗着,漠刀绝尘就熄了灯脱了衣服,打算抱着御不凡再睡一会儿。
“绝尘...”
“我在。”
“绝尘...”
“恩。”
“对不起...”
漠刀支起身子去看御不凡的脸,见他闭着双眼,看起来还在睡着,方知他原来是在说梦话。
漠刀把头埋进他的发间,嗅着他身上干净的气息,闭上了眼睛。
其实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呢?
该说对不起的是他才对。
刚刚的老人家说的很对,人,要知足才是。
两个人,经历了那么多,还都活着,还能够在一起,实在已经是万幸了。
过了些日子,漠刀绝尘委托出去打听的人有了回音,在把那边的住所安排好了,并且将东西收拾妥当送过去之后,漠刀绝尘就带着御不凡离开了那片荒漠绿洲。
那天他背着御不凡,在化光之前回头最后的看了一眼。
那是一个很美的清晨,金色的阳光像水似的从树叶间淌下来,凉爽的微风吹过花开正盛的小花园送来淡雅的香气.....已经有不少人家起来了,几个年轻的少妇蹲在小湖边洗着衣服,爽朗的聊天声和洗衣棒敲打衣服的声音此起彼伏,为空气染上了几分生活的喜气和温暖。
这大概就是荒漠最后的挽留了。
在临别的人眼里,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值得留恋。
这一切仿佛都要融化在温柔的阳光里,让人深深的记上一辈子。
漠刀别开头,将背上的御不凡往上托了托,然后向前走去。
从此之后,荒漠的一切,尽成回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