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西岐麦田，今落雪》千里予

5、挣扎

　　很快，朝歌城内传出这样一句顺口溜：天谴至，玄鸟现，新王焚，大商活。

　　走在市井里，还能听见幼童用清脆的声音说着这些。

　　没错，这是我们的手笔。

　　考虑到姬发对殷寿的感情，我只编了这么一句阐述事实的话。

　　那天的祭祀大典，确确实实不止他一人看见了玄鸟。

　　好在他们都以为是大典中的那只玄鸟显灵了，没人往门边雪身上想。

　　但我也不能完全放心，因为妲己知道我的身份。

　　不过我们两个现在算是互相制衡，她知道我的底细，我也知道她的。我们两个还算熟悉，都是敌不动我不动的状态。

　　当然，我不是真的不动。我可是神鸟不是傻鸟。

　　有一晚它现原形出来被巡逻的我撞见了，我能猜出它想干什么，于是叫上姬发尾随它。

　　我们发现它要吃人，好在赶到得比较及时，救了那昏迷的小宫女一命。

　　我再次以元神状态冲出来，白狐下意识缩成一团。

　　我只是吓唬了她一下就回去了：“你若吃人再被我发现，我定让你永远回不了苏妲己的身上。”

　　白狐又惊又怕地看着我，但它看看旁边的姬发，也知道暂时不能奈我何。

　　姬发想追上去，被我拦住了。

　　这次我不等他发问就主动回答：“我封印了它五百年，是殷寿的血破了我的禁制，让它逃出来附身于妲己。”

　　姬发恍然大悟：“所以当时你突然发狠要杀妲己是因为你知道她是狐妖！”

　　时光轮转，我们之间变换了位置。当初他拦我，现在我拦他。

　　它该死，但不是现在。

　　而且它害了那么多人，不能让它这么轻易地死去。

　　我望向黑夜中鹿台顶端的灯火，像一双邪恶的眼睛，监视着世间。

　　白狐，你不是爱殷寿吗？你将灵魂交予他，愿意为他做尽恶事，那我就让你亲眼看着殷寿失去他最想得到的一切！

　　“姬发，我今天是故意叫你出来的。殷郊其实也知道狐妖的存在。”

　　姬发讶异：“什么？那为什么不告诉父亲，他……”

　　我转过身看着他那双纯粹的眼睛道：“我一直觉得你是我们当中最聪明的，难道你认为他不知道吗？”

　　姬发不说话了。

　　我拍拍他的肩：“善恶自在人心，我相信你有自己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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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我跟姬发陪着殷郊去摘星楼监工。

　　其实我觉得殷寿把殷郊培养得挺好的，殷郊非常非常爱他。

　　他给我一种“既然不能替父亲自焚，那我便造一座最宏伟楼宇让全天下人看父亲是怎么以身救国的”壮烈感。

　　真是可怜。

　　但看着那些瘦到只剩皮包骨头，衣不蔽体，还要被士兵抽打谩骂的劳工们时，我又觉得他们才是真的可怜。

　　耗费如此多的人力物力建造这座摘星楼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向世人证明大商的强大？

　　真正的证明才不是这样。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我心中突然涌起无法言明的悲凉。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发生一阵骚动。

　　一头原本很温顺的大象，不知为何发疯似的抬起自己的长鼻子，还不小心打到了要运到高处的木材。

　　木材摇摇欲坠不说，连带着几个劳工差一点要掉下来。

　　我听见一个孩童大喊：“现在可以用法术吗？”

　　一个老者指挥他道：“救人要紧！”

　　“好嘞！”

　　一条红色的绸缎像是有生命一般飞速缠上那几根木头，然后紧紧地将它们绑到一起，放到地上。

　　另一个年轻人从凭空出现的一团水中冒出头，救下几个劳工。

　　我松了一口气。

　　这和我在姬发的未来中看见的三人一样，我有些兴奋，他们终于来了。

　　我拍了拍还在愣神的姬发和殷郊，然后一起过去。

　　通过殷郊和他们的攀谈，我知道他们都是从昆仑来的，因得知人间有难，特来献宝。这个老道长叫姜子牙，那两个都是他的徒弟，大的叫杨戬，小的叫哪吒。

　　我思索好久，确定没听过这三人的名号。

　　大概我在人间待了太久，仙界的事情遥远到好像上辈子的事了。

　　杨戬和哪吒对朝歌城兴趣比较大，特别是哪吒，东看看西瞧瞧，一刻都不得安生。杨戬就跟着他，嘱咐他不要乱跑什么的，尽职尽责到像一个老母亲。

　　我觉得这师徒三人看起来有些意思，就是莫名有种不靠谱儿的感觉。

　　我又看了看姬发，想着一会儿找到时间一定要告诉他不能乱扔封神榜。

　　我们带着他们见了殷寿。

　　我能感觉到殷寿最近情绪不是太好，我之前发动的舆论攻击颇有成效。那句顺口溜在别人听来是事实，但对他而言就像是催命符。

　　都已经给他架到这个地步了，他若不自焚，自然就会暴露内心真实想法。

　　随着摘星楼一天天的建成，他的死期也越来越近。

　　他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于是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求奇人仙法，既能不死又能完成当初许下的诺言。

　　我对他这个做法嗤之以鼻，自欺欺人罢了。

　　殷寿对封神榜一开始还没有那么感兴趣，直到刚才那个穿着一身黑，跟刚从黑色颜料缸里钻出来的叫什么申公豹的人讲起了封神榜的传说，殷寿才重视起来。

　　在听到能利用死人的力量后，殷寿眼神一亮。

　　坏了！

　　他迫不及待地要见识封神榜的力量，于是随意地抽取侍卫的剑，杀了一个无辜之人。

　　我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那人的魂魄果真进入封神榜内，殷寿大喜。

　　我只觉得面前这个威严的新王愈加恐怖，视人命如草芥，他那对权势的疯狂连掩饰都不再掩饰。

　　我没有见过这样的王。

　　我惨白着脸看向姬发，他也是一脸不可置信，殷郊也是有些呆愣。

　　除了申公豹，眼神中是跟殷寿同款的欣喜外，所有人都很错愕。

　　绝对不能让封神榜落到殷寿手中！

　　我看向姜子牙，他也跟我对视一眼。

　　其实我觉得他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他虽然一把年纪，但反应很快，说要打开此榜必须配合一种独特的步伐，将封神榜骗到手后就立马带着杨戬和哪吒跑了。

　　殷寿大怒，命殷郊姬发和我共同追捕姜子牙他们，势必夺回封神榜。

　　殷郊和姬发虽然经过刚才的冲击，但仍旧听话地去追击他们。

　　我自然不能如殷寿所愿，于是在路上开始旁敲侧击。

　　殷郊和姬发都是心智坚定又很单纯的人，他们或许不理解封神榜的威力，但他们都认定这是能救大商的宝物，因此一定要得到它。

　　我自然也知道仅凭这件事，不能完全让他们动摇。

　　于是我也不再多说，只是骑着马狂奔。

　　姜子牙三人分开躲避我们的追击，我们也兵分三路。

　　我在分开前对姬发道：“切记，一会儿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扔封神榜！”

　　姬发似乎有些蒙，我又嘱咐了一遍才去追杨戬。

　　我追了杨戬一会儿勒住马儿，对他道：“仙人，我不追你了，你也别跑了，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杨戬将信将疑，和我隔着一段很远的距离。

　　“我是玄鸟。”

　　说罢，我以元神状态飞上空中转了一圈，又落到他身边。

　　杨戬那张悲悯庄严的脸上浮现出惊讶，但神仙就是神仙，接受速度比凡人快。

　　他显然看出了我的虚弱，抬手，灵力尽显。我感受着源源不断的能量，舒服地展开翅膀发出嘹亮的叫声。

　　他温柔道：“我听过你的故事，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我又绕着他转了一圈才回到门边雪身上，然后简单讲了一下从轩辕坟后发生的事情。

　　他叹了口气：“好在师叔看清他的为人，没把封神榜给他。”

　　我点点头：“只是殷郊和姬发对殷寿感情深厚，他们暂时还很拥护殷寿。”

　　杨戬安慰我道：“元始天尊派我师叔来找天下共主，他定然有自己的办法。”

　　我牵动了下嘴角：“没错，其实我早通过姬发的血看到了未来，所以我一直在等你们。”

　　“你竟然还有这样的能力，那我们快去找我师叔。他接触了封神榜，如今四十年修为全失，我怕他应付不了殷郊。”

　　“好！”

　　没想到我们两个到的居然是最晚的，此刻眼前的场景跟我之前看到的一模一样。

　　哪吒将殷郊绑得结结实实然后吊着他，姬发拿着封神榜站在悬崖边让他放人。

　　哪吒这小孩儿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怎么会受他的威胁？

　　姜子牙胆战心惊地对姬发高喊：“不能扔！”

　　我也跳下马朝姬发走近两步：“你把封神榜给我。”

　　我原以为姬发定然会给我，结果他却看着我缓慢地摇了摇头。

　　我极其不理解：“为什么？”

　　“阿雪，我知道，你不信他。”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门边雪说姬发太倔是什么意思。

　　是少年的倔强，更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他还没有完全对殷寿绝望，他还认定殷寿是能拯救大商的王。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眼里似有水汽在不断聚集。

　　我明白他的挣扎，也明白他的坚守。

　　这更证明我没有看错人。

　　在他松手的那一刹我笑了，然后不带一丝犹豫地跳下了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