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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往昔如梦何处寻2 ...

  •   午后,苏宓像往常一样来到湖心亭散步。
      她每日都坚持让周略午睡,待他睡熟后,她便在四周闲逛。她的膝盖在这些日子的调理下,已经可以走动了。只是每每走动,还是有一股刺骨的疼。周略开头不允,总劝她多歇息。苏宓便开始唠唠叨叨地讲述,自己这散步是理疗,通过运动来达到治疗腿伤的效果。周略便没辙了。只好被她按着午睡,然后随她欢喜,爱逛哪逛哪。
      苏宓进行所谓的理疗时,青蓉常在一侧伴着她,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话着。
      她们聊的大多是周略的话题。
      从青蓉嘴里,苏宓知道了更多他的过往。知道了他过去最珍爱的母亲——汨罗夫人。也即是能有资格对他下蛊的人。
      苏宓从青蓉的言语里,尽量找着自己所要的信息。
      默了半响,她牵着青蓉坐在亭子里,淡笑道“那么,略便是为了当时对汨罗夫人的承诺,而护着皇上的吗?”甘愿大半生的为其效劳,失去自由,失去本心。想此,她竟觉得有些失落,对那已故之人羡慕起来。
      “也不尽然。主上与圣上自小便一同长大。两人情谊深厚,有过生死之谊。。。过去。。。”
      苏宓敛了眸色,静静地听青蓉讲述。待天色暗透了,她才道“青蓉,你去取灯来吧。我想在这儿再坐一会。对了,将我房中的手炉也取来。”她打发开青蓉,一个人坐在亭中心。

      青蓉身影走远了,苏宓开始四处张望,像在找寻着什么。
      “我在这呢。”一声轻缓的男音传来。
      银发男子翩然落座于苏宓身前。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紧身劲装,头束银色丝带,眉宇间尽是俊朗如神。
      这人正是白瞳。
      早在三日前,白瞳便与苏宓取得联系。他在皇宫亦有内应,想要找个地方藏身并不难。加上苏宓并不拒绝这样的联系。只要两人协商好见面的地点,避开耳目,不是问题。
      “我要的东西,你拿到了?”白瞳看了苏宓一眼,淡声问道。
      苏宓从袖中取出一卷布帛,但是却没有立即交给白瞳。
      “我将海防图誊了过来,他并未察觉。”
      “呵呵,他当然不会察觉。他最是信你。就算发现了奇怪,亦疑不到你身上。”他优雅地伸出手。
      苏宓将布帛捏紧,又道“我要的龟息草呢?”
      “自然备好了。”白瞳一笑,爽快地将一个黄色包裹递给苏宓。“你逃出来便是借这草药,我当然不会忘记。”龟息草亦名归西草,是西域罹谷的奇药。服用后可以使人心脉呼吸停顿,在一个半时辰内呈假死状态。苏宓承诺他,与周略圆了情缘,便服下龟息草,与大周永别。
      当然,他不会就这样让苏宓被活埋进去。他早遣了不少人马在皇宫,等着婚宴闹剧开场。只等新娘子一个丧号,周略人马大乱,他的人便会以最雷霆迅捷的姿态抢走‘尸体’。有了地图和铁船,他根本不怕大周的海军。出了海,便是他的天地。而他,一定会找到涡旋之眼,回到祖先宝地。永远离了这里的纷争。

      这样的结果,当然是完美的。只是白瞳仍很难相信,苏宓竟然这么主动提出计谋。她亦是想离开的吧。
      见苏宓脸上神色惆郁,他忍不住伸出手来,想抚过她的眉眼。苏宓向后一退,躲开了。
      “你赶紧走吧。别叫人发现了。”她将地图丢给白瞳,眼里毫无神采。
      “好。”白瞳也不恼。以后有的是时间和机会,他不急在一时。想了想,临走前,他还是说道“这草虽然吃不死人,可吃多了也伤身。你身子本就虚弱,别服用太多了。”

      “我是大夫,自然晓得。”苏宓捏紧草药,尽量克制住自己有些发颤的嗓音。
      “你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便不要多想。等那一日,我定会布置周全,将你安全带来。”他强拉住苏宓的手,道“等我。”短短二字竟有几分承诺的味道。他说完,便从林间穿梭而出。苏宓注意到,有两个宦官模样的人领着他。

      没等青蓉回来,苏宓便微微瘸拐着回去了。她的心止不住慌乱颤抖,急着想要见到他。
      回到房中,周略还卧在床上。俊美的眉眼一派祥和,宁静致远。他睡觉时,薄唇微微抿起,似乎在笑。苏宓轻轻的坐在床边,看着他,手悄悄地握上了他的脉搏。
      他变得愈来愈嗜睡了,平日里这个时候早就醒来了。泪水滑落了眼睫,苏宓很快又将它擦拭干,怕下一刻男子醒来,引起他的忧心。
      可他一直没醒来。苏宓便一直这么坐着。
      接近傍晚,周略才从梦魇中醒来。方一睁开眼,便是苏宓微笑的脸庞。他心底便似涨满了蜜意般,感到甜蜜和舒畅。
      “你睡了好久噢。是做了美梦,舍不得醒来吗?”苏宓搂着他脖子,笑骂道。她所能做的就是尽量让自己笑得甜美。
      “嗯,是做了美梦。”他搂过她,吻上了她的脸颊。
      “梦见什么了?梦里有我吗?”
      “有。有许多人。大家都在。”他忽然顿了一下,眼眸深深地看着她。“我梦见我们有孩子了。是个可爱的女孩儿,你给她取名叫周雅旋。我在辞官后,我们一家便去了五灵山隐居。那儿风景极好,我们日子过得很自在。”
      苏宓微微一僵,心不住的抽痛。可是她面上依旧笑得美丽。
      “周雅旋?为何不姓上官?我倒觉得上官雅旋好听。”
      “不姓上官也是好的。她便不必受烟城族人的控制。你知道的。烟城长老们,是负责照看下一代城主的。雅旋为我的嫡系,自然也要被他们带着。”
      “你倒想得多。难不成,他们还能硬将我们的孩子抢走?”
      “呵呵。。。自然不会让他们得逞。”他望着苏宓微红的脸,忍不住又是偷了个香。“夫人。。。你说,你什么时候给我生个雅旋出来呢?”
      眼看男子一副雀雀欲试的样子,苏宓忙推了他一把。
      “现在什么时候了?都快吃晚饭了。生孩子的事,以后再说。”她一张脸红得似火。她发现周略是越来越爱刺激她了。见到她羞窘的样子,他便低低笑出声,眉眼宠溺地看着她。

      只是他没注意到,苏宓在转身的一霎,脸上的悲哀也漫上了眉眼。

      这段待嫁的日子,是两人过得最甜蜜幸福的日子。她多想,时间永远停留在这。可是无论她如何祈祷,九月二日,还是悄悄的到来了。

      大都督大婚,整个滁州都闹得沸沸扬扬。
      然,婚宴里宴请的宾客其实并不多,与外头的热闹相比,倒显得冷清了。
      皇帝郁衍和张皇后以及十二宫人坐在男方嘉宾座上。而女方那头。。。竟来了两个意外之人——黄逸和月昭。他们两人是徐青岚送来的,只是徐青岚并没有出席。静静的坐在座位上,两个孩子竟觉得心情很是紧张。
      众人在大堂上言笑晏晏,礼官早已经站定在高堂前了。由于两人皆无双亲在场,便是以天为父,以地为母来拜。
      门口微微骚动,原是秦禹来了。他是庆希帝得力的大将,也与周略颇为相知,便也是嘉宾之一。只是大家奇怪,他竟是大咧咧地坐在女方坐席上。
      青蓉在另一侧悄悄地望着他。可是他却没发现,而是很认真地与身侧的少年交谈。看他们的模样似乎很熟悉。

      不多时,新郎官周略走入堂中。他一身红袍喜服,脸上带着冰雪消融般的浅笑,整个人周身都带着一股迷人的风采。礼官传诵,念了冗长的吉祥话语,新娘子也被喜娘搀扶着走入了大堂。
      男子半侧着身子,看着自己的新娘子缓步朝自己走来。
      原本谈笑的声音停止,众人都将注意力放在这一双璧人身上。

      苏宓按照的是大周郡主的礼仪进行嫁娶。从入门到进大堂,再到与新郎相拜,嘴上定要含着一枚白玉。若是公主之礼,则要含着血玉。玉在行礼时定不能跌落,必须在入新房后由新郎拿开,这才吉祥。她的头上盖了一层薄薄的红纱,薄纱一直蜿蜒到膝盖的地方,在尾巴处还坠了几颗宝石。她可以透过朦胧的红纱看到周略的样子。
      他笑起来真好看。。。比之日月更耀眼,更迷人。
      苏宓眼眶看着看着便模糊了。
      泪终究在跪拜的时候滴落了下来。
      “下面是新郎新娘向两方敬酒。”礼官在礼毕后,传出了丫鬟。
      每个丫鬟手中都托着一盘子酒杯。随后又走出十八名丫鬟,轮番将酒杯递给座下嘉宾。
      周略牵着苏宓站在堂中央向众人致礼,随后也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婚宴在这一段前都是完美的。大家脸上都挂着和乐融融的笑意。

      只是下一刻,在临近送入洞房的一刻,堂中却出现了变故。
      张皇后感到心跳急速,手脚止不住的抽搐,随即毫无意识地倒在地上。
      皇帝郁衍震惊,还未来得及反应,却发现自己手脚亦是抽搐疼痛,像是被人下毒的症状。周略脸色一变,立即扶住了郁衍。
      “酒中有毒。”郁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便没了意识。礼堂立即慌乱一片,丫鬟礼官脸色惨白纷纷逃逸。混乱在持续着,杯盘被撞跌在地,狼藉一片。。。却没有一个护卫冲进来。。。整个礼堂仿佛被隔离开来似的。里面的惨剧,无人察觉。而外面长廊处的乐队仍然不停地奏着喜庆的乐曲,越是欢愉,越是像对此刻无情的讽刺。
      周略惊怒,探向郁衍的鼻息和脉搏,竟发现。。。对方已没了生息。他的心仿佛也在这一刻停了跳动。

      宾客一个个倒下,周略连忙上前拥住苏宓,生怕她也随着众人,在眼前消失。究竟怎么回事。。。他脑中嗡嗡作响。
      “主上,就是那个女人。。。是她。”断臂的烈炎红了眸子。藏在袖中的长剑抽出,不管不顾周略的阻挠,直刺苏宓。然,烈焰终究抵不过毒物的蔓延,在剑快要飞出之际,失了准度,只将剑刺入苏宓身侧的柱子中。他嘴角蜿蜒出一道鲜血,人随之倒在地上。青蓉也歪在地上,却仍执着地看着一切。她如何也不能相信,事情会变成这样。她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愈来愈微弱,然后她看到。。。怀素哥哥。难道他也要死去了吗?这噩梦般的一切,深深刺在她心底。视线渐渐模糊,青蓉一口鲜血吐出,也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所有的宾客都倒下了,只剩下脸色惨白的新郎与面覆红纱的新娘子。

      藏在暗处的人发现骚动,立即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大堂中,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混乱的场景。白瞳疑惑地看着倒下一片的人,但也不多语,而是静静地等着苏宓。他答应过她,今夜,他只负责守好周围,并不能干预她的行动。只是他不懂。。。她为何要将龟息草给宾客服用?这。。。不是让周略恨透她了吗?

      新娘子一把推开周略,对方踉跄几步,竟被她推倒在地上。
      “宓儿。。。你这是做什么?”男子惨白的脸愈发难看,他凝着身前的红纱覆面,婀娜多姿的女子,声音透出一股绝望的味道。
      “略。。。”新娘子幽幽开口,唇中含着的白玉掉落下来,碎了一地,像某人的心。“是我对不起你。”话语方出,她能看到周略泛红的眼眶,那是属于周略的戾气。他宁愿她什么都不说,也不愿意听到这对不起三个字。这无疑等于承认了这一切都是她做的。看着周围躺倒一片的尸体,看着白瞳立在一侧的身影。。。他忽地明白过来了。早先便知道有人安插了奸细在身边。。。只是如何也想不到,竟是苏宓。
      为何,为何?他听到自己心底再呐喊。他脸上惊怒的神情隐了,表情木讷,双眼黝黑愈发空洞。
      苏宓心如刀割,却仍作镇定。脑中疼痛欲裂,混乱得她什么都思索不得。
      ——‘诛心,即毁中蛊者心中所念,使其万念俱灰。’
      “略。。。我与白瞳早便交心。若不是你们苦苦相逼,我们也不会走到这一步。如今庆希帝和降阳大将都死了。大周。。。也是时候来一次大洗换。”她幽幽说完,蹲在了周略身侧。“略。。。我不杀你。”

      她的每一句话便似一把刀刺在心中。为何,为何,原是不爱。
      看到她依在白瞳身侧,他空洞漆黑的眼竟发出红光来。不管不顾心脏撕裂般的痛楚,他挣扎着起身。原本清朗的眸子竟变成得血红。
      ——‘其心脉血气急速入颅,六脉之血狂乱不已。’
      白瞳大惊,知道周略已经接近癫狂了。他紧拥着苏宓,以防对方突然出招。
      “你答应过我的。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能干预。”苏宓微离了白瞳,向双眸泛红的周略走向几步。

      看来心血已经入颅了。——‘此时蛊虫定会被其压迫挤压致死。心蛊不药而愈。’

      她脑海中一遍一遍的回忆这全添的话。周略全身已起了一股气场,浑身煞气让人靠近不得。他眸色通红,已经没了意识。只是在苏宓靠近的时候,他立即有了动作。手紧紧的掐住了她纤细的脖子,红眸凝着她的脸。

      ——‘诛蛊之时,其神智必定狂乱。’
      苏宓感觉肺部的空气愈来愈少,表情渐渐痛苦扭曲。她有些庆幸自己的红纱还罩在脸上。那么他就看不到她的丑态了。看不到她早已泪流满面,满脸的仓皇和绝望。

      她看到他嘴角蜿蜒出死黑的血。想必便是蛊毒的残余。
      苏宓闭上的眸子,竟感觉心灵无比宁静。她甚至还安慰着自己。看吧,他那么重视你,重视到失了神智,逆血而上。苏宓,你值了。得夫如此,苏宓,你挣到了。

      她费力的伸出手。抚上男子的眉眼,一遍一遍的描画。他眼中的爱恋却早已不见,剩下的只有仇深似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往昔如梦何处寻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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